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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远闷头在枕头上，闻不到温少爷身上的令他喜欢放松的淡淡的香，只有家里惯用的柔顺剂还有自己泪水的咸味。
陆老爹和单女士还有工作，白天不在家的时间足够陆思远一个人难受，然后在家人面前将自己所有的难过都掩藏好不被发现。
虽然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可陆思远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原本因为工作和年岁增加的体重又回到了高中时候，掀开衣服肋骨都能看清。
爸妈变着花样做他喜欢吃的菜，可陆思远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温家小别墅的餐桌上也曾经摆满过这些菜色。
温成杰从来不让他进厨房，所有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只让自己吃饭前亲他一口作为报酬。
这座自己长大的房子里，每一个地方充满了温成杰的影子，虽然那只存在自己的梦里，可陆思远怎么也忘不掉。
但再忘不掉，再喜欢，他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陆思远想，喜欢真的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但凡有一点用，他也不会这么难受。
喜欢那个人十年，也只敢在梦里说一句喜欢。
以为自己抓住了未来，以为自己能好好走完这一生，可黄粱大梦一场空，他兜兜转转还是什么都没有。
如果真的能重来就好了，陆思远抱紧了枕头，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去牵温成杰的手，去吻他的嘴。
只要他也喜欢自己，替他死都可以。
陆思远哭累了，抽纸擦干净脸上的眼泪，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表情。冷水浸透毛巾敷在脸上，那颗因为温成杰起伏揪紧的心也冷静下来。
眼睛上的红还有一会消退，陆思远坐在电脑前发呆。
可能打两局游戏比较好，但他在输入账号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屏幕上自己下意识输入温成杰的账号，用自己姓名生日组成的密码也已经填好，鼠标在登录键上迟迟不敢按下。
如果登录不进，那告诉自己只是一场梦。
如果成功登录，陆思远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
陆思远最后还是关了电脑，重新坐回了床上发呆。晚上单女士回来做饭，陆思远吃了两口就饱了，陆老爹眉头一皱想让他多吃两口，但陆思远实在是咽不下去，借口出去散步从家里逃了出来。
他拿着手机漫无目的乱逛，其间单灵发了几条消息过来叫他注意安全，陆思远看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却在想，如果自己也是被车撞死，会不会同温成杰在阴间见一面。
被车撞上一定很疼，他尝试过温成杰受过的痛，会不会更感同身受一点？离他再近一点？
可他也只能想一想而已，老老实实给单女士回消息说自己知道了。陆思远在街边的长凳上坐了很久，久到路灯亮起，将法国梧桐还绿的叶子染上晕黄。
他也曾经在这样的时候和温成杰接吻，在鲜少有人经过的小巷，站在路灯和树影交错的影子下，搂着喜欢人的脖子，微微仰着头同他做最亲密的接触。
陆思远发着呆，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吕雯。
响了一阵也没挂断，陆思远叹了口气接起电话咳了一声问：“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怎么了，出院了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你说怎么了。”吕雯声音同十年前没有什么区别，稍微温柔了一些而已。
陆思远：“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下忘记了。”
“我和卢荣给你发微信也不回，这两天都没看手机？”吕雯问。
陆思远撒了个谎：“医生说要少看手机，干脆就没看，手机网都没连。”
电话里沉默了一阵，吕雯才说：“行吧，没事就好，待会你给卢荣回个电话，他这几天想着你做实验都老失败。”
“好。”陆思远笑了一声，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意。
吕雯：“在家待到什么时候走？国庆还在家吗？”
“在。怎么了？”
吕雯笑着说：“在就好，我国庆结婚，你来当伴郎。”
陆思远一愣：“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怎么就突然结婚了。”
“不应该先问新郎是谁吗？”吕雯反问。
陆思远沉默一阵，心头有个名字不知道应不应该说出口。
他想了又想问：“是单丹吗？”
这下吕雯也沉默了，过了两秒才笑着说：“你怎么知道？难道单丹之前跟你说过？”
“没有。”陆思远一下卸了力气靠在椅背上，脸上真的笑了起来：“我……做了个梦，梦里你和单丹是一对，在高中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那你这个梦也挺准。”吕雯笑了声：“在一起过，那时候卢荣不喜欢单丹，我也就没有跟你们两个人说。”
陆思远挠了挠头发，觉得自己对朋友的关心太少，可吕雯也不怎么样同他和卢荣说感情问题，只能硬着头皮问：“是大学一直在一起吗？”
“没有。”吕雯顿了顿：“只是我爸妈也一直在催，正好他也有这个意思，就结个婚吧，也没什么不好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不是高中只知道喜欢的时候了。”
陆思远喃喃道：“这样啊……”
吕雯：“所以我都结婚了，你也抓紧点。”
陆思远：“卢荣呢，他还和庄元在一起吗？”
吕雯：“他啊，才和女朋友分手，就你住院时候的事情，现在还在情伤里出不来。不过庄元陪着他，没什么问题。”
又应付几句，陆思远准备挂电话，却听见吕雯又说：“思远，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都很关心你，特别是叔叔阿姨，别让他们太担心了。”
陆思远一愣；“我知道了。”
有些事同梦里一样，却又有些不一样了。
在长椅上又坐了一阵，陆思远起身准备回家，走了几步就看见不远处广场长椅上的爸爸妈妈。
他一愣连忙快步走过去，叫了声爸妈。
单女士见他来了，笑着说：“我和你爸出来散步，原来你也在这里。”
陆思远却不信，他站在单女士的椅子边转头，正好能看见他一直坐着的那个长椅。
“妈，我……”
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单女士却连忙解释：“爸爸妈妈不是故意跟着你的，只是有点担心你，我们就在这坐一会，你别生气。”
“对啊，我和你妈看你这两天精神不对，你不在家我们两个实在是坐不住。”陆老爹拍了拍儿子肩膀：“你长大了有些事不愿跟爸妈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是没关系的儿子，什么事都有过去的时候。”
陆思远抹了把脸，把眼泪憋回去，哑着声音说：“没事，爸妈，我真的没什么事。我只是，有点难过，难过一阵就好了。”
单灵摸摸儿子的头：“回去吧，回去了你哭出来就舒服了，别憋着。”
陆思远再也忍不住，捂着脸用手接着眼泪说：“爸，妈，别说了，我真的，真的好难过。”
他这辈子最爱的人不在了，他真的好难过。
第68章
儿子喜欢上一个男人，还喜欢了十年，而这个男人前一段时间去世了。
陆大成和单灵坐在沙发上消化这些消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要骂儿子吗？可他已经够伤心了，今天坐在街边的时候像随便来阵风就能把他吹走一样。要骂那个男人吗？可儿子是暗恋，更何况人家都已经不在了，骂也人家也听不到了。
单灵喃喃问：“为什么就喜欢上个男的呢？”
他们两口子不是没有看过新闻，知道这个社会同以前不一样了，可从前看，那也只是别人家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陆大成抹了把脸：“那得问你儿子！”
“什么我儿子你儿子的，他都这样了你让我怎么问？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单灵说着擦眼泪：“怎么喜欢了十年我一点也不知道呢。”
陆大成：“这是喜欢了十年的问题吗？关键人家都死了，你儿子还看不开，他都……”
陆老爹哽咽了一声：“都瘦成那个样子了，要是身体出问题了怎么办？”
陆思远在房间里睡觉，老两口不敢大声说话，悄悄打开门看了眼床上的儿子，因为太过消瘦，被子的起伏都不大。
单灵的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她捂着嘴关好门，压低了声音说：“他喜欢谁都可以，只要他高兴就好，只要他不这么难过，怎么样都好。”
“还能喜欢谁？”陆大成叹气：“人都死了。”
死这个字从这天开始就成了陆家的禁忌词，老两口在陆思远面前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他那根敏感的神经。
“爸，妈不用这样的，我已经好多了。”陆思远坐在餐桌边轻声说：“我知道他死了，没事的。”
陆大成夹菜的手一顿，叹了口气。
“我们只是担心你。”单灵顿了顿：“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陆思远摇头。
“那他喜欢你吗？”陆大成问。
陆思远一愣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梦里的温成杰是喜欢自己的，同自己一样抱着同样的心情从高一到高二。
可那是一个梦，真实的温成杰也是喜欢自己的吗？
“我不知道。”陆思远轻声说：“可能是喜欢的吧，我不知道。”
单灵问：“那他这些年有交过男女朋友吗？”
“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我没有在他朋友圈里看见过。”陆思远顿了顿，因为想起了温成杰，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笑：“他长得很帅，家里很有钱，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
陆大成看着儿子脸上的笑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要他附和他做不到，可陆思远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我见过吗？”单灵问。
饭桌上沉默了一会，陆思远才开口说：“是我的高中同学，温成杰。”
原本以为到死也不会说的话出口，陆思远整个人都轻松了些，靠在椅背上说：“我本来想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你们的，可是他突然去世，我实在……”
“不要说这些了。”陆大成拍拍儿子的肩膀：“别再想这些了，你这两天胃口才变好一点，今天多吃点。”
陆思远点头：“明天我出趟门，陪吕雯看婚纱。”
“好。”单灵一口答应，这些天儿子闷在家里哪也不去，现在他愿意出门了，单灵当然一百个同意。
她问：“卢荣是不是也回来了，你们三个一起去？”
陆思远应了一声：“还有单丹跟着一起。”
单灵：“我前两天买菜还遇见单丹他妈了，真没想到吕雯居然跟他结婚了，我记得单丹高一和你也是同学对不对。”
“他们两个高中谈过一段，后面分手了。”陆思远想起自己醒来之前单丹和吕雯还在分手状态，也不知道现实里是不是和梦里一样的原因分手。
陆大成咂嘴：“吕雯那个女孩子还是挺不错的，单丹那小子也算是捡到宝了。”
“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我问吕雯为什么突然结婚，她说岁数到了，正好单丹合适，所以就结婚了。”陆思远顿了顿：“总觉得她并没有因为结婚变得很开心。”
单灵一笑：“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结婚不像谈恋爱，不是只有两个人喜欢就能美满，还有两个不同的家庭之间的关系。”
“是不是还有婆媳关系？”陆思远问。
单灵：“这只是其中一部分，不过吕雯肯定是喜欢单丹的，不然她不会选择和单丹结婚，你就不要操心这么多了。”
陆思远点头。
第二天吕雯开车来接陆思远，十年过去吕雯的打扮换了个样，齐刘海变成中分，黑直发变成大波浪，成熟又妩媚。
“你今天真漂亮。”陆思远上车冲她一笑。
吕雯盯着他看了许久问：“你怎么瘦成这个鬼样子了？”
“是吗？”陆思远摸了摸自己的脸：“很难看吗？”
吕雯瘪嘴：“倒也不是，就气色有点不好。”
“可能出院还没恢复过来吧。”陆思远问：“卢荣呢？现在去接他？”
吕雯哼了一声：“庄元开车送他过去，婚纱店就在我们高中附近，我去接他有点绕路了。”
“这样啊……他们两个倒是还在一起。”陆思远心里有点羡慕，虽然庄元和卢荣不在一起，起码每天都能见到，两个人都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吕雯见他不说话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你小舅舅已经到店里了， 我说陆思远，我同单丹结婚了，以后你不得叫我声小舅妈？”
“美得你，还叫你小舅妈。”陆思远笑了笑：“要是你过年给我这大外甥包红包，我就叫你声小舅妈。”
吕雯挑眉：“给个红包让你叫我声小舅妈，好像也不亏。”
“死心吧，我是不会叫的。”陆思远翻了个白眼。
两个人车到婚纱店门口的时候，正好瞧见卢荣从庄元车上下来，只是一脸气冲冲的。庄元接着就从车上下来去拉卢荣，两个人拉拉扯扯好像在吵架。
陆思远看着问：“怎么，现在要下车吗？”
“他们两个在吵架谁下谁尴尬。”吕雯看着他们喃喃道：“稀奇啊，卢荣还能生庄元的气。”
陆思远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瞧见庄元伸手抱住了卢荣，卢荣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过了两秒庄元才放开手，两个人也不吵了。
吕雯：……
陆思远：……
“我寻思这俩干啥呢？搁这拍电视剧？”吕雯皱眉：“这也太亲密了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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