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风皱着眉看向窗外,侧脸镶嵌在夕阳的光芒中。
舷窗外日已西斜,云层之上的落日格外美丽。云海被染成了一片金黄,远方的地平线泛着橙色的光华,仿佛一枚巨大的戒指,将地球圈在其中,而即将落山的太阳,则如戒指上灿烂的宝石,发出璀璨的光。
江月云轻轻坐下,用手肘碰了碰陆乘风的胳膊,小小声地问他:“生气了?”
陆乘风不回头也不说话,依旧看着窗外。
“别气了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真的不疼。”
身边的人还是没有动静。
江月云也看向窗外,太阳就快要落到地平线一下了,他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段记忆,不由脱口而出:
“有一天,我看过四十四次日落。”
“你知道,人有时忧伤时,都喜欢日落的。”
“所以,你那天看了四十四次日落,是因为忧伤吗?”
话音未落,陆乘风转过头来。橙红色的光芒从他脑后直射进来,给他的脸镀上了一层色彩鲜艳的光边,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江月云冲着他笑,:“我有一个学长,特别喜欢看日落,有一次我问他为什么,这就是他给我的回答。”
江月云的脸被橙色的光照亮,精致的眉眼中,有淡淡的笑容,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只是在说今天太阳出来了不用带伞,陆乘风却从那笑容中,看到眼底的一丝苦涩。
“是你的初恋吧?”
江月云的眼中闪过诧异,他犹豫了一下,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终于大大方方地承认:“的确是呢!他其实是我的学长,和我一个宿舍……相处了一学期。”
“他就特别喜欢看日落,晚餐时间正好太阳落山,他就总是坐在操场旁的双杠上,看日落到太阳下山再回教室。”
不知道为什么,陆乘风的心中突然出现了一幅景象,夕阳下的操场,有人在追逐打闹,两个人坐在双杠上,手里还拿着晚餐,安静地看着夕阳……
一开始看日落是因为忧伤,后来看日落,是因为有人说“我陪你”……
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像埋在深海的碎片,不知为何浮上海面。
江月云偏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初恋在高中?”
陆乘风屈指敲了敲膝上的平板:“快问快答。”
江月云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第一次蜜月选择之前,当时被特效总监发在了频幕上。只是没先到,陆乘风竟然记住了。
“你……为什么要喜欢这位学长?”陆乘风低声问他。
“因为……”江月云笑了,这次的笑容里没有苦涩,双眼亮晶晶:“因为他长得帅啊!”
好朴实的答案,陆乘风一时竟不知道怎么接下去,话赶话地来了一句:“和我比呢?”
江月云忍不住大笑出声:“怎么能和您比啊!”他开玩笑地用双手按住了陆乘风的肩,第一次仔仔细细地去看陆乘风的脸:“影帝你不要对自己没信心……”
陆乘风挑眉的脸就在眼前,却突然与记忆中的人刹那融合,江月云一时怔住,这怎么可能?那个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应该是影帝气场太强大,连记忆中的面孔都会被他强势取代。
疑惑一闪而逝,此时飞机开始供餐,美丽的空姐推着餐车出来,柔声询问大家的喜好。
食物总是能激起大家的激情,机舱中重又恢复热闹的气氛。
那一日在沉入梦乡之前,江月云轻轻地问陆乘风:“如果飞机飞得够快,我是不是也可以看四十四次日落?”
陆乘风揉揉他的发顶:“可以,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 引文来自《小王子》
☆、第 43 章
经过了11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一行人终于到达米兰。
只可惜这时正好是时装周的空档,没有大秀可看,但也避开了大批人潮,让这座城市显露出本色的慵懒与优雅。
节目组的目的地是维罗纳,所以并未在米兰停留,从机场直接到米兰中央车站,一个多小时后,已抵达了这座著名的小城。
它是莎翁笔下的爱情圣地,罗密欧曾对罗伦斯神父说:“在维罗纳城以外,没有别的世界……”
与米兰充满商业气息和现代化节奏不同,维罗纳是宁静的,连风都不愿打破这份静谧,地中海温润的气流在空中流淌,迎风远眺,入目的是色彩斑斓的建筑和干净整洁的街道,让人一眼便心生好感。
小城的每一处都充满艺术特色,因为是蜜月旅行,没必要集体行动,剧组在城中定的酒店是分散的,江月云和陆乘风的住的地方在一座小山脚下。
与其说是酒店,到不如说是一户民居。房东太太头发花白,穿着碎拼布的花边围裙,搓着手看着两人安顿房间。
在房东太太的热情招待下,两人吃了一顿极具维罗纳风格的晚餐。
走出餐厅,陆乘风问江月云:“想不想出去逛逛?”
这是江月云第一次出国,他看什么都透着惊奇,连连点头答应。那神情如同幼儿园的孩子听说要去游乐场,满眼都是闪亮的光芒,惹得陆乘风忍不住又伸手揉向他的脑门。
江月云已经习惯了这人动不动就揉上来,乖乖地让他过了手瘾才自己扒拉两下把头发理顺。
门前便是阿迪杰河,河水不深,翻着浅浅的浪,河水映照着橙红的晚霞,深蓝色的河面上闪出五彩的光。
华灯初上,河畔的小屋亮起了灯,金黄的、橙色的灯光照着暖色的墙壁。灯光倒映在河水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副美丽的油画。
两人趁着最后的日光爬上小山坡,太阳在远方只剩下一点闪亮的轮廓。
山下,小城渐渐陷入灯海,每一处街道都亮起金黄的明灯,美丽得让人心醉。
盘腿坐在石阶上,江月云看得入迷。
夜晚的风有些凉,但心思沉醉,不愿离开。
肩上突然一暖,是陆乘风脱了外套,披在他的身上。
外套带着温暖的体温,如远方尚未完全逝去的晚霞,如近处灿烂的火树繁花。
江月云伸手取下外套,“别,天这么冷,脱了外套会着凉的!”
陆乘风推辞,两人便在台阶上推来推去,谁也不愿穿上。
最后,还是陆乘风接了外套,起身穿上,江月云有些小得意地笑了笑,又转头去看夜景。
背后暖风袭来,这一次陆乘风没再脱衣,而是直接坐在后面一级台阶上,长腿分开两边,把身前的江月云抱在了怀里。
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僵住想要挣扎,陆乘风忍着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威胁:“别乱动,直播着呢!”
江月云果然又一次停止动作,僵在当场。
身后温暖的体温渐渐渗入身体,耳边是陆乘风缓缓的呼吸,江月云头皮发麻地一动也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他半个身子都麻木了,想要问一声有没有拍完,谁料轻轻转头的瞬间,陆乘风也凑到他耳边准备说些什么。
江月云的鼻尖擦过陆乘风的脸颊,唇角不经意碰上一处柔软。
他大惊失色地向后躲开,可身后是陆乘风结实的胸膛,原本虚虚环着他的双手蓦然收紧,整个人被他牢牢地困在怀里,无处躲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脸继续靠近。
双唇紧贴、辗转厮磨,江月云的唇柔软而带着一丝凉意,让陆乘风有上瘾般的痴迷,但他没有进一步,仅仅是两唇相接,却让他舍不得离开。
好一会儿之后,在江月云的一再推拒下,陆乘风终于放开了对他的钳制,看着眼前人的样子。
江月云的头发被他的大手揉得乱七八糟,眼尾泛着红,脸颊上潮红一片,让人贪恋的柔软双唇被磨得有些红肿,带着柔润的水光,诱人至极。
偏偏这个人一副震惊的样子,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只是傻傻地瞪着眼睛,把陆乘风戏谑的脸与满城的灯火一同映在眸子里。
忍不住又低头偷个香,江月云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转头弯腰缩成一团,只留下一头乱糟糟的小软毛对着陆乘风,耳尖红得像要滴血一般。那架势,真像是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乘风哭笑不得,费了半天劲也没把他捞起来,只好继续抱着他,嘴唇在他白皙修长的后颈上似有若无地碰碰,“别害臊了,这儿又没别人?”
江月云发出一声模糊的嘟哝,陆乘风俯下头来听了三遍,才听清他说的是:“直播。”
坏心眼的男人大笑起来,偏要去逗他:“现在全国甚至全世界人民都看到我和你亲了,怎么办?”
看他一直蒙着脸,又逗:“觉得没脸见人啊!哎呀,那你没法回去了。要不这样,我抱你回去,你把脸埋在我怀里别人就看不见了。”
说完,他真的作势要把人抱起来。江月云猛地一挣,呼地站了起来,扭身就逃出了他双手的范围,差点没从台阶上栽下去,回头扫视了一圈却发现,这处台阶上真的没有别人,摄影大哥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乘风站起身来,一把把人又拉入怀中,低笑道:“傻瓜!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让别人看见?”
江月云一跳又逃出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陆,陆前辈,这都没拍了,咱们就不必营业了。”
陆乘风准备去帮忙理顺头发的手停在空中,谁他妈在营业?都这样了还能认为是在营业?
陆乘风一时间对发明“营业”这种操作的人恨之入骨。
不过看着眼前人受惊的样子,也只敢在心里抱怨,暗暗叹了口气,对江月云招了招手:“好了不逗你了,快过来,台阶上危险。”
江月云这会儿不上当了,又下了两级台阶才转过头,仰着脸可怜兮兮地说:“这么晚了,我们回去好不好?”
陆乘风有些郁闷,不知道这人对前任是不是这种态度?应该不是吧,青春期的小伙子谈恋爱,肯定冲动!还看落日,装什么装?
陆乘风冷了脸,迈下几级台阶。
光线昏暗,江月云并没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看他下了几级台阶,赶紧也转过身,两人慢慢向山下走去。
灯光依旧璀璨,暧昧的气氛却荡然无存。沉默地走了一会儿,陆乘风突然出声:“跟我讲讲你的前任吧!”
“啊……”江月云回头,“我,我没有前任。”
“不是有初恋?”陆乘风紧跟着问了一句,接着恍然大悟:“初恋没成?”
心情突然雀跃起来,陆乘风又有了逗人的念头:“哪算什么初恋啊!只是你暗恋人家而已!等等!”
江月云被他一番话又逗得尴尬,突然一句等等,他还以为陆乘风踩到什么崴了脚,赶紧往回走两步。
昏黄路灯下,陆乘风被照得一身暖意,伸手从怀中掏出……手机。
熟练地在手机上划了几下,一段视频在屏幕上开始播放。
你的名字——江月云
最喜欢的颜色——白色
最喜欢的甜食——提拉米苏
……
是那段快问快答。
江月云感觉,今天脸红的次数已经超过了自己上半辈子所有次数的总和,脸皮已经被练厚了,此刻他心如止水,心如死灰,无比平静地问:“你怎么有这段视频?”
“哦,我找导演要的。”陆乘风头也不抬,举着手机等答案。
“你的初恋在什么时候?——啊(犹豫几秒)……高中
谈过几个男女朋友?——嗯,没有
如果结婚蜜月想要去哪里?……”
陆乘风扬了扬手机,“当时我就觉得你的答案听起来别扭,原来是这样。”
就这么个问题,值得如此大费周章,还用视频佐证?江月云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的陆影帝,感觉这人和上本书里的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又或者,他在沈明露面前才是这样?
陆乘风看完了视频抬起头来,突然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你委屈什么?”
“我没有!”江月云扭头就走,心里好像真的有点不忿。
走不远便是房东家,在门口倒是碰到了摄影师大哥,正蹲在门口抽烟。
“张哥辛苦了!”江月云上前打招呼,“今天还录吗?”
“等会儿再补点素材吧!”张哥也是个爽快人,“咱们住这里,房里是不能装摄像头的,我跟着你们再录点就行。”
“刚才在山上……”江月云有点不好意思出口。
张哥一听就明白了,笑眯眯地解释:“山上我就录了个落日,那会儿吧,陆影帝直冲我挥手,我就悄悄下山了,你说,我也不会那么不止眼色啊!”
不解释也就罢了,这么一解释,又让人尴尬了。不过幸亏没有全国直播,万幸万幸!
两人站在门口又闲聊了两句,张哥突然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陆影帝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江月云:上当了……
☆、第 44 章
江月云转头。
刚才他忿忿而行,根本没注意身后,还以为陆乘风一直跟着,没想到,他早就没了影子。
这又跑哪儿去了?
小院门口人影一闪,江月云惊喜望去,却是房东太太散步归来。
慈祥的老妇人脱下了围裙,显得更加柔和优雅,手里还牵着一只黑白花的边牧。
边牧聪明,知道站在门口的是家里的客人,连忙凑过来闻两人的手,想要表示亲热。
张摄影师慈爱地拍拍边牧的头,又摸摸边牧的脚,在它的后脖子上使劲撸了一把,把小狗伺候得舒舒服服,就差像猫儿一样呼噜呼噜叫了。
在张大哥那儿享受了一番,边牧嗷嗷叫着,向江月云扑了过来。
眼前突然一黑,有人刹那间挡在了他面前,用一只手把边牧搂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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