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楼内季夏才发现这是一个废弃的医院,回型的设计,一眼望不到尽头,空荡荡的走廊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墙面是有些久远的设计,下面刷了天蓝色的亮光油漆,上面是经岁月摧残后,开始发黄的白色墙体,因为之前那场地震的摧残,剥落了大片的墙皮,连房顶的灯管都变得摇摇欲坠。
这股味道激起了季夏对医院的回忆,尤其清晰的便是顾景深在想象中创造的那只白色怪物。
季夏走在顾景深右侧,悄悄瞥了他一眼。
见他已经恢复往常神态,才敢开口说话:“那个女人给的提示,前两个我已经有答案了。”
“嗯。”
顾景深应道,却好像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关心。
对他的不在意,季夏有些无奈:“你都不急着出去吗?”
顾景深:“不急。”
他自然是不急,这里的死人都喜欢上门主动送人头,可以说是顾景深的天堂了。
季夏叹气:“我已经有怀疑的人选了,但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他。”
等了半晌,季夏才听到顾景深的声音。
“不需要证明。”
季夏以为他又是那一套直接杀掉的理论,有些头痛的扶额。
扶额的时候,他刚好错过顾景深看过来的视线。
二人在走廊中走了一段距离,脚步声和这里的寂静格格不入。
越是向前走,季夏越是隐隐觉得这条走廊有些眼熟。
“这里......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季夏喃喃说着,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顾景深忽然停下脚步。
季夏看向他:“怎么了?”
顾景深:“到头了。”
季夏向前看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墙,镜子内是破旧的走廊,和季夏顾景深二人,明明已到达尽头,可一眼看过去,还以为走廊无限延伸了下去。
镜内镜外是相反的两个世界,到了夜晚无法分辨的虚与实,甚至可能让人生出,自己才是镜子里那一个的错觉。
镜面和季夏脑海中的某个画面渐渐重合。
季夏怔怔地走到镜子前,伸出手触摸镜面:“顾景深,你是怎么进入录像带的?”
顾景深在他的身后,看着镜中的他:“和你一样,被那个电锯男拉进来的。”
季夏:“那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顾景深:“眼熟。”
季夏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就站在答案面前,可好像还差了什么。
【要想成为主角,首先要学会抓住镜头。】
季夏倏地转身看向顾景深:“我们一直漏掉了一个人!”
“什么人?”
顾景深虽然在发问,可唇角带着莫名的笑意,倒好像是已经知道全部的答案,只是不想说出来,就等着季夏自己说。
“我们进入录像带中成为这里的角色,可是要想完成这部片子,不能只有我们这些角色!”
第三个提示已经解开。
“拿着摄影机拍摄的人在哪里?”
☆、不明影像之十六
窗外连绵的细雨下了整整一夜。
季夏和顾景深背靠着那面镜墙坐着,没人言语,直到外面的天空放亮,雨停下,季夏才小心翼翼的拍了拍顾景深的肩膀。
“去找他们吧。”
顾景深缓缓睁开眼,他干净的衣衫,和季夏的肮脏狼狈形成鲜明的对比。
说到去找那三个人,季夏觉得自己像一只无头苍蝇,也不知道陆思恒他们现在躲在哪里,只能先去库房碰运气。
顾景深起身后刚迈出一步,身体微晃一下,急忙扶住一旁墙壁。
“解除抑制器。”他声音低哑的说道。
季夏怔了一瞬,刚想问为什么,可看到顾景深难看的脸色,也不敢再耽搁立刻按了腕表。
顾景深用墙壁支撑着自己的背脊,看着季夏的动作,沉声问道:“都不问我做什么就照做?”
对顾景深事事都要怀疑的性格,季夏很无奈:“我现在问行吧?你要做什么?”
似乎对季夏的反应不怎么满意,顾景深幽幽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话。
然后他的手中出现一个拇指粗细的针管,针头刺入小臂的肌肤后,将微黄的液体注入。
看着他的举动,季夏思忖片刻便有了答案。
他在注射营养液。
顾景深扔掉空的针管,垂头站了一会儿后,再抬起头时,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季夏却皱起眉头。
顾景深瞥了一眼他的神情,淡淡的说了一句走吧,便直起身子向前走去,并没有要和他多聊这件事的意思。
季夏小跑两步,和他并肩后从裤子的口袋中摸出一根棒棒糖。
“给你。”季夏递给他。
顾景深看了一眼棒棒糖,又看向他:“什么?”
季夏:“我昨天在小卖部拿的,草莓味,给你。”
顾景深停下脚步:“给我?”
季夏抓了抓头发,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道:“早晚有一天你会离开调查局,难道你想一辈子都靠营养液活着?现在尝试正常的食物,试着把营养液扔掉,棒棒糖含在嘴里没什么问题,又可以摄取糖分。”
“离开调查局?”
顾景深喃喃的重复这几个字,视线重新落在他手中的棒棒糖上,良久冷冷说道:“多管闲事。”
说完,又大步向前走去,并没有接过棒棒糖。
昨日下过一场细雨后,天空竟放晴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低沉又压抑。
离开废弃医院,季夏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带着顾景深去找陆思恒三人之前躲藏的库房。
虽然路上季夏好几次迷路,好在顾景深对此没多说什么,最后兜兜转转还是找到了库房。
库房的铁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季夏用力拍了拍铁门:“陆思恒!徐家豪!楚非!你们在里面吗?”
敲了四五下,都不见里面有回应,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库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微弱的玻璃瓶倒地的声音。
里面分明有人,却不想回应。
季夏皱起眉头,思忖片刻后隔着门对里面的人沉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并不信任我,但有些话我必须要说......”
“你们三个里,有人不想离开这里,为了留下你们一直在说谎!”
依然没有人回应,季夏继续道:“难道你们不奇怪吗?为什么其他人都逃不掉,但你们却能在这里生存这么久?就因为你们体能异于常人?那些死人的思维逻辑不低于常人,体能也在你们之上,想杀掉你们三个很容易,可在我到这里之前,他们有主动攻击过你们吗?还有那个电锯男,只要他想,无论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到你们,但你们躲在这里这么久,见过他来攻击你们吗?”
他问完这些,又等了一会儿,才听见里面传出徐家豪微弱的声音。
“当然攻击过我们。”
“不!那些死人不是在攻击你们三个!”季夏立刻反驳:“死人在追的是那些希望离开此处的人,只要有一点想要离开这里的念头,就会被他们盯上,之前死去的人肯定都提过离开此处,而你们已经放弃离开这里的念头,所以才能生存下来!”
陆思恒终于忍不住开口喊道:“你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季夏:“还记得朱琳吗?她自愿留在录像带中,获得了录像带的庇护,她死后街上的路人立刻变成人面蜘蛛攻击我们,其实那些死掉又复活的人和人面蜘蛛没什么区别,他们都是录像带为了保护某个人而诞生,那个人想把你们留下,如果违背他的意愿,死人便会来处理掉那些人,死亡后就真的无法再离开这里,所以他们才会说只有死亡能解脱。”
里面再次陷入寂静。
“他一直在说谎,告诉你们不要试图寻找离开的方法,外面危险重重,只有安于现状才能活下去。”
说着,季夏忍不住叹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避现实,选择留在这里,但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更何况这份逃避还要捆绑他人。”
又等了良久,面前的铁门缓缓升起,陆思恒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他的视线在季夏和顾景深二人身上扫过:“我还是不相信你们的话,空口无凭,没有证据。”
季夏挠了挠头,犯起愁来。
他确实没有证据。
“不需要证据。”
身后的顾景深突然开口。
季夏看向他,正担心他会做什么危险举动时,见他又开口说道:“离开的方法已经找到了。
徐家豪踉跄的小跑过来,震惊的看着他们。
季夏忽然明白了顾景深的意思,看向库房里唯一对离开无动于衷的人。
“其实离开这里的方法很简单,可以带我们离开的人一直就在我们眼前晃,可我们因为某人灌输的思想,一直认为他很危险,所以每次见到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
陆思恒蹙眉片刻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说的不会是......”
季夏点头:“对!就是电锯男,你们和我说电锯男会攻击人,但这两天我所见到的电锯男,他虽然会攻击,但并不会攻击活人,他更像是一个管理者,当那些死人不再服从录像带的管理时,他们就会出现处理掉那些死人。”
“可是,他明明也攻击过......”徐家豪说到一半忽然卡住,脖子有些僵硬转动看向库房内的人。
“你们亲眼见过电锯男攻击活人吗?还是,这话只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唯一见过电锯男攻击活人的只有楚非,而给你们这些假信息的人,也是他。”季夏也顺着徐家豪的视线看过去:“对吧,楚非,那些不能和死人交谈,他们只会说慌,还有电锯男很危险的话,都是你告诉他们的吧?其实你根本没见过电锯男攻击活人......”
陆思恒忍不住开口:“可这不符合逻辑,楚非在我之后进入录像带,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而且如果像你说的,那些死人是因为保护楚非才存在,可我一年前进入录像带的时候,那些死人就存在了。”
季夏:“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能想到的答案只剩一个......”
顾景深凉凉的接道:“他并不是六个月前进入的录像带,而是更早之前。”
季夏点头:“对,他或许很久之前便进入过录像带,找到离开的方法后离开了这里,但其实那时起他就已经有了留在这里的念头,虽然保护的人不在,但他离开后这里便开始有死人复活,追杀想要离开的活人的规则,直到六个月前他重新回到这里。”
“对,五年前我就进入过录像带。”
楚非倏地开口,他坐在一个巨大的木箱子上,低垂着头,阴森的笑起来:“呵呵,你们喜欢外面的世界吗?”
看到变脸的楚非,陆思恒和徐家豪很是震惊。
他们三个相依为命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孤立无援,四处皆是杀机的情况下,他们选择信任彼此,互相扶持。
而真相是,楚非是害死其他人的幕后真凶。
楚非慢慢抬起头,看着陆思恒和徐家豪震惊的样子,他的笑容含了些凄凉:“不离开这里好不好,虽然这里很危险,但至少我们是平等的,我们关心着彼此,这里要比外面的世界温暖很多,只要你们不想着离开,那些死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楚非!你疯了吗?!”陆思恒恼火的说道。
楚非腾的站起,怒声吼道:“你们什么都不懂!!”
“小时候我用功读书,努力成为长辈和老师们眼中的好孩子,我以为我可以一直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都能围着我转,可后来我才发现,世界根本不是这样的,进入大学后我不再是优异的那个,从成绩到样貌我都变得平平无奇,累了受伤了痛苦了,他们只会简单的问两句,并不是真的关心我!离开大学后,我体会到的只有社会的冷漠,每天累死累活的拼命,换来的只有少的可怜的工资,上司的责备,和同事的冷嘲热讽。”
楚非的眼底布满猩红,抬脚走到他们面前:“我讨厌那个世界,如果我不能成为世界的中心,可也不该成为最差的那一个!这里不一样,在死亡面前我们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我们是真心的关心着彼此,这样不好吗?你们为什么会有想要离开的想法?回到那个除了压力,只有各种攀比的恶臭世界?”
季夏皱眉。
楚非和朱琳一样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企图用极端的方式完成自己的期望,唯一不同的是,楚非是逃避型人格,一旦事情不符合他心里预期,他便会想逃避。
录像带就是他逃避的一种方式。
季夏:“楚非,你所经历的一切别人也经历过,逃避是没用的,更何况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
“你们当然觉得不糟糕!好的家庭,好的工作,好的朋友,你们这些成功人士,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
楚非声嘶力竭的吼着。
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忽然开始变得阴沉,四周刮起阴冷的风。
季夏有些不安,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然这个念头一出,楚非蓦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没有一点预兆的刺向自己心口。
“不要!”
季夏根本来不及阻止,最后一个字刚出去,就看见楚非手中的匕首已经全部没入胸膛。
楚非的视线阴冷怨毒的在他们几人脸上扫过。
“我喜欢这里,至少那些死人是以我为中心的!我可以庇护你们不死,自然也能让这里成为你们的炼狱!”
天空倏地积满阴云,黑漆漆的压下来,让人生出窒息的感觉,四周弥漫起大雾,能见度迅速降低。
很快大雾将所有人包裹住,最多只能看清周围二三米的范围。
楚非笔直地站在他们面前,鲜血从心口不断的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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