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这番说辞,安安并没有选择相信,依然像是看着一个盗贼的视线,警惕的看着他。
面对这样的视线,季夏一阵苦笑。
就在这时,季夏面前的门‘吱呀’一声,缓缓的打了开。
季夏看着门内熟悉的屋子怔住,却不敢进屋。
“这......”
他指着自己的屋子想说些什么,可一转头视线便越过安安二人,落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
那只白色的怪物正趴在窗外,歪着头用一双恐怖的眼睛看着他,手上的粘液在窗户上留下痕迹,嘴巴一直呈椭圆形的张着,可是森白的牙齿此刻却染上刺眼的鲜红。
虽然季夏离窗户有些远,却还是看得见怪物嘴里含着的东西。
他看见怪物喉咙的部分轻轻滚动一下,那东西顿时在嘴里转了一圈。
之前热心帮助季夏的巡警,此刻正在怪物的嘴中,双目圆睁,满是不甘、怨恨的瞪着季夏,好像在质问他为何没有等等他。
不管面前的屋子有多么不正常,季夏还是一个箭步蹿了进去,‘嘭’的一声合上门。
这间公寓的隔音不怎么好,季夏背靠在门上,可以听见走廊里新邻居的说话声。
女生:“你刚刚是怎么了?干嘛和人家那样说话?”
安安:“你知道什么啊!那家伙看起来不太正常。”
女生:“啊?人明明长得挺好看的,哪有不正常。”
安安:“屁,明明就像个精神病!”
最后传来关门的声音,走廊里重归寂静。
因为没有开灯,季夏整个人被夹裹在黑暗之中,他的呼吸粗重,心跳很快,身体冰冷。
脑中是一片晕眩,眼前的黑暗似是螺旋状的漩涡,而他正处于漩涡的中心,被一股无名的吸力拖向漩涡的深处。
周遭的一切都透着诡异,可别人却说是他不正常。
在黑暗中站了许久,季夏才在墙壁上摸索着打开灯。
眼前刚恢复明亮时,季夏的眼睛有些不适,他揉了揉眼角,可在那一瞬间,他却好像在余光里看见一个人。
那人就站在他身旁,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眼底却是冰冷的。
季夏被吓了一跳,身体猛颤一下,连忙转头朝自己身旁看去,可除了一面白墙外,什么都没有。
他想自己可能真的快疯了,怎么可能在自己家里看到顾景深。
顾景深现在应该被关在搜查局的第十一层,姜然说过,那里的安保很严格,关押的东西没有一个能逃离那里。
季夏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然后连衣服都懒得脱便躺倒在床上。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进行了一番自我安慰,季夏关上灯,让房间重新归于黑暗。
屋内变得静悄悄,将时钟滴答数秒的声音无限放大。
季夏开始莫名的烦躁,他自小就是温吞的性子,很少发脾气,但此刻却很想起身将时钟砸掉。
他想要翻个身,可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低沉磁性,像一杯醇厚的美酒,悦耳醉人,紧贴在他耳侧低语。
“现在你的恐惧已经到达百分之五十了。”
季夏惊坐起,背后全是冷汗,衣衫尽湿。
刚刚顾景深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真实的可怕,就好像他们二人此刻就身在同一个房间中。
季夏身后的汗毛倒竖,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只能任由自己陷在恐惧中。
忽然,季夏感觉自己的头顶一凉,好像有什么液体滴落在头上,那股凉意激的他浑身一颤。
他伸手摸了一把头顶,借着窗外的霓虹灯,看清掉落在头顶的到底是什么。
一团乳白色的黏液,那东西比浆糊还要黏,季夏两个手指揉搓一下,再分开时中间牵扯出无数条黏连的丝线。
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后,季夏的头像是一台生了锈的机械,僵硬的抬起,看向头顶时眼珠在眼眶里剧烈的颤抖。
雪白的天花板上,白色的怪物四肢紧紧的抓着天花板,指甲已经深陷其中,张着鲜血淋淋的嘴巴直勾勾的看着他,从它弓起的背脊上不断向下掉落粘液。
浓浓的一团正好落在季夏的额头上。
那冰凉黏滑的感觉,让季夏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
和顾景深说的一样,人的恐惧是有临界点的,当恐惧到达极限时,那种心跳失速,浑身发冷,手脚僵硬的感觉就会转变成另一种状态,激发出更强大的本能。
季夏此刻就发生了这种转变。
他和怪物相互看着彼此,谁也没有动。季夏意识到这东西已经盯上自己了,无论他跑到哪里,这个怪物都会找上他,想要拔掉他的脑袋。
跑不掉,那还跑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季夏的脑中顿时变成一片空白,身体也停止颤抖,指尖微微一动,刚好碰到身侧微凉的东西。
他没有低头去看,仅凭手感便清楚的知道那是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他甚至没有去思考这把水果刀是何时出现的,只是不动声色的挪着指尖,将刀柄握在手中。
无论这把刀是怎样出现的,在这个时候于季夏来说都是一跟救命稻草。
怪物定定的看着他,像是一个雕塑般纹丝不动,唯有它眼中的不断闪烁的饥饿感提醒着季夏,它是活的,并且随时会扑过来。
季夏屏着呼吸,眼睛不敢挪开半分。
只差一点。
就在他指尖触到水果刀的那一瞬,怪物的头‘咔’的一声动了一下,下一秒朝季夏猛地扑去。
季夏握紧刀从床上弹跳而起,堪堪避过怪物的袭击,但不敢有片刻停歇,直接冲到门口,拉开门跑到走廊。
走廊里的灯依然让人眩晕,寂静诡谲,季夏跑出去时踉跄一下,未等站稳脚,就感觉一个庞然大物倏然跳到自己的肩膀上。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急切的说着什么,可身上的沉重让他顾不上仔细去听那是谁的声音,那只怪物就趴在他肩上,黑洞洞血淋淋的嘴就在他的头顶大张着,近在咫尺,他甚至抬头就可以看见它喉咙眼里还未完全吞下的头颅,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不及细想,季夏握紧手中的水果刀,朝头顶的怪物直直捅去。
刀尖刺入怪物的右眼,一股恶臭的液体从中迸溅出来。
这曾是季夏最怕的东西,他自小就对粘液有一种莫名恐惧,对这类恐怖电影更是绝对不会看的。
可眼下他麻木了。
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震得季夏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跟着一起尖叫,他转身将怪物压在地面上,重复着刺入拔出的动作。
如果不是它死,就是他死。
“啊!!”
最后是不同于怪物的尖叫声,将一脸麻木的季夏叫醒。
女孩背脊瘫软的贴着墙壁上,脸上毫无血色,双目惊恐的看着浑身是血的季夏,嘴里还在不停地发出尖细刺耳的叫声。
不知道隔壁女孩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季夏心想她一定是被这只恶心的怪物吓到了。
安安呢?现在怪物死了,他很需要帮助,让女生来帮他不太好,所以他想到了安安。
“帮帮我,让你男朋友出来帮我一下......”季夏无助的看着女生。
可回答他的依然是残破的尖叫声。
季夏觉得她是吓坏了,于是握着刀想自己起身去找安安,可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人一把压倒在地上,水果刀被来人用力踢掉,双手被死死的钳在身后。
“呼叫分局!宜留公寓16层有人持刀伤人,目前犯人已被我们控制,请尽快增派人手!”
季夏转动眼球看向身后的警察,颤着声音急切的解释:“我没有伤人,是那个怪物,那个怪物要......”
他解释的话在目光触及一旁的尸体时,戛然而止。
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白色的黏液怪物,只有一个已经被他捅的血肉模糊的安安,而那张已经冰冷的脸却好像在笑。
嘲笑他的愚蠢。。
“他就是个疯子!我男朋友见他脸色不好,半天也进不去家门,就好心的问他需不需要帮助,这家伙就突然像是疯了一样......冲上来攻击我男朋友......我们今天才搬过来......”
女生一边大哭着,一边和警察讲着事情的经过。
季夏静静的听着,眼睛却定定的看着地面反射出的自己。
茫然无措的自己,突然变得那么陌生。
他的家门从来没有打开过,他也从没有进入房间躺在床上休息过,从头到尾他都站在走廊里。
他杀掉的也不是什么怪物,而是隔壁的新搬来的邻居......
☆、16号之七
再睁开眼时,季夏发现自己已经坐上押送囚犯的警车。
车窗外是低沉的夜色,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模糊了霓虹灯映在车窗的光晕。
季夏皱眉看着窗外的景象,他的人生就好像突然被谁按了一下快进键,明明前一秒他还站在被鲜红铺满的走廊中,浓稠的血顺着大理石的缝隙蜿蜒至他的脚边,鼻翼间皆是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不过眨眼间,他就坐在警车上了。
季夏坐在后排,被两名身材高大的刑警夹在中间。
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右侧的刑警,琢磨半天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哪里?你杀了三个人,还能去哪里?监狱。”
刑警没好气的说道,看着季夏的视线里满是鄙夷。
对于杀人犯有这样的态度无可厚非,但为什么说他杀了三个人?
季夏皱眉,不解的问道:“三个人?什么三个人?”
左侧的刑警冷笑一声,“今晚十点左右,你在长椿街杀了两名巡警,全程都被街角的监控录了下来,还想赖账?”
季夏的神色僵住,急忙说道:“那两个巡警不是我杀的!是那个怪物,监控没有拍到吗?那个白色的怪物!”
两名刑警相视一看,片刻后发出嘲讽的大笑。
“什么怪物?你杀了三个人,你才是怪物吧!”
“说说看什么样的怪物,是哥斯拉那样的?还是金刚?那怪物怎么只杀别人不杀你?哈哈哈!”
季夏怔怔的看着他们,顿时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在他们的眼里,季夏就只是个发了疯的变态杀人狂。
笑声和警笛交错,编织成刺耳的声音,压抑的车厢内,季夏快要窒息,只感觉身边的两个人要比他这个杀人狂还要恐怖。
季夏低头看着自己带着手铐的手腕,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真的变成了一只怪物,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如果,能杀掉这些嘲笑他,又很吵的人就好了,杀掉他们,或许自己就可以轻松一些。
下一瞬,季夏猛地惊醒。
他被自己突然跳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为什么忽然会想到杀人?他不相信自己杀了人,也不相信那只白色怪物是自己的幻觉,他应该找回自己的清白,怎么忽然就好像真的杀人狂魔一样,杀人的念头可以轻易的跳出来?
季夏从窒息的感觉中缓过来,粗喘着气,因为刚刚那一瞬间的念头心有余悸。
事情越来越不对劲了,从离开16号的房间后,所有的事情就都变得不对劲,刚刚那一瞬间的念头也很不像是平时的自己。
街道,霓虹,雨滴,没有一个是真实的。
“麻烦你们,可以把我送到北垣街499号吗?”季夏倏地开口问道。
原本哈哈笑的两名巡警顿时停了笑声,齐齐转头看向他。
半晌,左侧的巡警抬手狠狠地打了一下季夏的后脑,“你以为你在打出租车吗?我用不用给你打表计费?!”
季夏很想揉揉自己被打痛的后脑,又被夹在中间,奈何双手被铐住不方便做这个动作,只好忍着痛解释道:“我要去那里见一个人,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情一定和他有关!”
坐在前面驾驶位的人突然发出声音。
“去见什么人?”
季夏一顿,视线慢慢转向前方。
从后视镜中季夏能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像是有着能洞悉人心的魔力,此时正从后视镜中回看着他。
看着那双眼睛,季夏的思绪越发的冷静下来,舔了一下自己发干的嘴唇后回答:“顾景深,那人叫顾景深。”
驾驶座上的人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道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从他的上半张脸掠过,而下半张脸却隐匿在昏暗中,唇角缓缓勾起......
右侧的刑警冷声说道:“你可闭嘴吧,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和你的法律援助说!”
季夏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行驶中的警车忽然一阵猛颤,车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好像什么庞然大物掉落在车顶上,愣是将车顶的前半部分砸的向下凸起一块。
“怎么回事?!”
两名刑警立刻警惕起来,看着车顶上凸起的地方,手同时按在季夏的肩膀上,以防他有什么异动。
车子还在飞快的向前行驶着,司机没有半点要停车查看的意思,车顶上却传出像是指甲用力划过车顶的刺耳声。
“车,车上面有东西?”
“怎么可能?这么快的车速,就算是成龙也会被甩飞出去!”
“那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左侧的刑警慢慢的将手移到自己腰间的配枪上,三人全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车顶,那个刺耳的声音慢慢向车后方移动着,他们的视线也跟着移动。
最后那个声音到达三人头顶的正上方,戛然而止。
右侧的刑警讪讪笑道:“应该是咱们多想了,可能只是刮蹭到什么东西了,哈哈,自己吓自己。”
另外一个也笑起来,二人紧绷的神经很快便放松下来。
可季夏整个人还紧绷着。
那声音虽然停止了,季夏却还是能隐隐感觉到有东西正匍匐在车顶。
许久,季夏僵硬的转头向身后的窗户看去。
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车内的几人,有乳白色的粘液从它的身上滑落,滴在警车的后备箱上,隔着玻璃季夏仿佛都能闻到那怪物身上的恶臭。
这位是老朋友了,季夏已经接近于麻木,用手臂碰了一下右侧的刑警:“喂,你回头,看看是不是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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