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孩子很聪明,学习成绩优异,还有一副好脾气,阳光开朗,爱笑,善良,只是对自己认定的事情很执拗,但这不影响别人对他会产生莫名的好感。
细细想来......这些记忆,好像都和现在的顾景深对不上。
现在的顾景深冷漠阴暗,不爱说话,给人第一眼的感觉更多的是害怕,这可不是什么好感。
二人最后因无话可说挂断了电话。
虽然顾景深不怎么想回归总局,但他很想知道关于度玛的研究结果怎么样了。
第十调查局的事情结束后,顾景深便搬回到总局所在的城市,但他所住的公寓距离总局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
等他到总局时,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多,一踏入总局内部,便能看到忙忙碌碌的工作人员们。
还没等站稳脚,便听到老远传来的声音。
“小深深,你终于回来了!”
亚伯朝他飞奔过来,可眼看要抱住顾景深时,脚下及时刹住了车。
不是外力的阻扰,而是他身体本能的在提示,如果真抱上眼前的人,绝对会很危险!
顾景深凉凉的看着他。
被那双幽深的眼睛注视着,亚伯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开口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邓斯。”
二人走进总局深处。
和第十调查局不同,总局的构造没有半点遮掩隐蔽性。
大楼没有将大半隐匿在地下,而是夸张的层层累高,足足建造了四十多层,最重要的是还建造在最繁华的街段。
除了没有明目张胆地挂上SP调查局的招牌,可以说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了。
电梯一直上升到顶楼。
顶楼整层楼都是邓斯的办公室,电梯门一开,顾景深便看到坐在宽大的黑色办公桌前的邓斯。
虽然不同于亚伯的混血,但到底是兄弟,邓斯和亚伯的面容之中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看来二人的母亲有着非常优秀的基因,全部遗传给了他们。
和亚伯的闹腾不同,邓斯要沉稳很多,对人总是带着很浅的笑意,又含着几分疏离。
对于这点,倒是让顾景深很欣赏,他不喜欢和别人走得太近,待人疏离,对自己对别人都是有好处的。
看到顾景深走进来,邓斯的唇边露出非常浅淡的笑意,浅到不认真去看,甚至有些看不出。
“小深,过来坐。”
邓斯看着顾景深的视线是温柔的,可能别人没有察觉,但顾景深感觉到了。
顾景深的理解是,这个男人只是喜怒不形于色,其实内心是温柔善良的,对待自己救回来的孩子全心全意,也把这份善良教给了他。
......但顾景深并不善良,甚至有些讨厌这种善良。
他在邓斯对面坐下。
邓斯轻声说道:“你的伤休养好了吗?”
顾景深只和他匆匆对视一瞬,便移开目光:“我没受伤。”
他确实没有受伤。
三个月前,他第十调查局中陷入昏迷,被人发现时浑身是血。
可后来经过检查,他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身上的血也不是他的。
邓斯没有再说这件事,而是说到度玛。
“亚伯说你一直很关心度玛的事情,最近研究员有了新的发现。”
说到这个,顾景深才将视线移到邓斯身上。
他一直很在意度玛,按理来说这个任务结束了,剩下的事情可以全部交给协管者和研究员们处理,他没必要再关心。
可每次提到度玛这两个字,他都没理由的恼火,还带着不合常理的关心。
邓斯:“从三个月前度玛就一直是沉睡模式,无论研究员尝试什么方法都无法唤醒她,不过昨天,研究员对她进行了内部扫描,发现度玛的身体和大脑虽然都是机械构造,但却有一颗人类的心脏。”
亚伯站在一旁玩着手机,听到邓斯的话也来了兴趣:“我才知道这件事,那是怎么回事。”
邓斯:“协管者对此事审问了周然也,但他对此闭口不谈,研究员现在正在考虑对她的心脏下手研究,只不过......如果对心脏进行拆除,容易造成破坏,大概率会让其他部分一起损坏,这么做的风险很大,可能会永远失去度玛内部的数据......”
“不行!”
顾景深突然阴冷的打断邓斯的话。
亚伯诧异地看向他。
他记忆里的顾景深不是这样的,他从来不会用这么可怕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顾景深没有理会他们神情的不对,沉下语气说道:“让我见见度玛。”
邓斯没有因为顾景深刚刚的语气生气,而是痛快的答应了要求。
在去见度玛的路上,顾景深没来由的烦躁。
他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很想在度玛身上找一个答案。
关于自己,关于那个梦的答案。
度玛就坐在纯白的研究室内,合着眼睛,没有一点声音,身上连接着无数的线,方便研究员们对她的内部数据进行探索。
看到那张脸的一刻,顾景深的心倏地一揪。
就好像,他曾经在度玛这里丢失了什么。
“我怎么觉得,你看这机器人的眼神有些不对?”亚伯在一旁说道。
顾景深没理他。
不理他,亚伯就自顾自的说下去:“你那么关心她,难不成......你爱上她了?”
三个月以来,顾景深难得的对亚伯有了冷漠之外的其他表情。
露出了恶心的表情。
亚伯正在编故事的兴头上,无视了顾景深的表情:“一个阳光善良的青年,深入神秘组织成为卧底,却一不小心爱上了组织中拿着反派剧本的机器人......我记下来这个设定,没准写成一本书我就火了!”
亚伯拿出手机又开始瞎忙起来,完全没注意到他说话的中途,顾景深便不知在想什么出神。
一个阳光善良的青年,深入神秘组织成为卧底,却爱上了组织中拿着反派剧本的角色。
总觉得这个故事和他的梦很像,只不过梦里,是那个反派角色先动了心......
顾景深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认知,想到这里,头突然开始痛起来。
“顾景深,对不起,要你再忘记我一次......”
“度玛,我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顾景深......”
“顾景深。”
“我爱你。”
有一个陌生人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找不到出口,却也不肯安分。
顾景深踉跄地后退一步,这才引起亚伯的注意。
“你怎么了?”亚伯急忙扶住他。
顾景深却躲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明明他有着拼凑在一起的家人,他们都爱着他,给他所有好的生活,磨平了他的伤痛,让他生活的幸福快乐。
可在顾景深眼里,这些都好假。
他有种感觉,那些人爱的不是他,他要的也不是这些人的爱。
反倒脑海中那个使他痛苦的声音,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声音的主人,索取口中所说的‘我爱你’。
没人注意,一直沉睡的度玛,悄悄地动了一下手指......
☆、向上坠落的梦之七
吵闹的夜店中,姜然坐在吧台前,一手夹着仅剩一半的香烟,另一只手在自己的手机上划来划去。
调酒师将调好的鸡尾酒推到姜然面前。
清淡的浅绿色,薄荷的香气和可可酒的芬芳交错,中和了奶油的甜腻。
第十调查局暂时关闭后,连怀决定去旅行享受休假,姜然无处可去,便被亚伯一起带回总局,等待上面的安排,短时间内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
“你似乎心情很不好。”调酒师一边擦着工具,一边问道。
姜然淡淡‘嗯’了一声,终于将视线从手机上移开,却还是颓丧的叹了一口气。
明明一切恢复平静,但又好像一切还没结束。
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但却觉得问题最大的是顾景深。
这三个月他都没有见顾景深,明明顾景深潜入第十调查局后,他们组成搭档,关系一直相处的很好,可现在,一想到顾景深姜然就没来由的心里内疚。
内疚什么?
他想不明白,想到解铃还需系铃人,姜然最终还是给顾景深发了信息,约他在这个地方见一面,可过去半个小时了,顾景深也没有回他信息,来还是不来,姜然也不得而知。
又过去半个小时,夜店的大门被推开。
顾景深穿着黑色风衣走进吵闹的夜店中。
他不喜欢这里的氛围,远处舞池的中央各形各色的人扭动着身体,有酒精和汗水的味道,还有呛鼻的烟草味,放纵的狂欢,对他来说廉价且无趣。
顾景深的出现,引起夜店里部分人的注意力。
在这里,一副好的皮囊总比奇装异服要来的更抢眼。
顾景深一眼便看到坐在吧台前姜然。
直接无视了那些有意靠近搭讪的人,他直直朝姜然走去,在姜然身旁坐下。
姜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瞬间愣住,半晌才开口:“你真来了?”
顾景深:“嗯。”
姜然收起表情,朝调酒师招手,对顾景深说道:“想喝什么,我请你。”
“不用了。”
淡淡地疏离,冰冷的回绝。
姜然知道他这可不是客气的意思。
又想起之前亚伯说,三个月前顾景深身体检查后,研究员发现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正常摄取过食物,一直依靠营养液注射维持生命所需的能量,导致胃部很脆弱,不能正常进食,不过经过调养已经逐渐恢复正常。
酒这东西还是刺激,大概因为身体刚调养好,所以才拒绝喝酒吧。
一旁的顾景深就像是用了读心术般,将姜然的心思摸的透彻:“不是不能喝,是不喜欢喝。”
喝酒会让人不清醒,而顾景深不清醒的时候大多在做那个梦,所以他更多的是让自己保持清醒,而不是被卷进向下坠落的梦中。
“哦。”姜然应了一声。
思绪神游一圈,又重新回到营养液那个点上,姜然皱眉看向顾景深:“你之前为什么不好好吃饭,而是背着我们用营养液?”
顾景深淡定的回道:“不记得了,有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姜然点头:“也对,当时你和连怀距离那台机器最近,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说到这,姜然顿了顿:“不过我的记忆好像也受到了很严重的影响,最近总觉得周围好像少了什么人,还有很多不正常的地方。”
他的话引起顾景深的注意。
顾景深漆黑的眸子看向他:“什么不正常?”
姜然甚至都没和顾景深对视,身体便打了个寒战,片刻后才压下心底莫名的惧怕,开口说道:“就是觉得,有些事情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顾景深追问道:“什么事情?”
姜然吞咽了一下口水。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顾景深不言。
姜然就当他是答应了,低声弱弱说道:“我有种错觉,好像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本来都不是属于你的......”
他没有恶意,可说出来这话,就好像对顾景深充满了诸多不满,满是挑衅的味道。
顾景深不会揍他吧?
姜然垮起脸,暗骂了一句自己真怂,为什么怕顾景深?顾景深不是一个善良心软的人吗?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揍他。
他这样安慰自己,可心里还是打着鼓。
半晌都没听到顾景深的回应,姜然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被身后舞池躁动的音乐盖住,顾景深没听见。
正在他暗暗庆幸,准备重新措辞开口时,顾景深开了口。
“我也有这种感觉。”
姜然震惊的看着他:“你也有这种感觉?你也怀疑自己?!”
顾景深没再浪费口舌重复,但眉心却轻蹙起。
姜然叹气:“有可能只是我们的错觉,还是不要多想了,想的越多越难受。”
顾景深冷声说道:“不想,会更难受。”
他没说谎。
他曾试图无视那种异常感,可每当他要说服自己,忘记这些时,心里都没来由的痛。
不是一点痛,而是撕心裂肺的痛。
一直没和人提起过这些,在姜然这里,他难得的多说了一些话。
顾景深:“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做一个梦。”
姜然奇怪地看向他:“什么梦?”
说到梦,顾景深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也跟着一起垂下。
冷白的肌肤,艳红的唇,配上他那副黯然神伤的表情,让陌生人看了,就算不知道发生什么,也会被顾景深的情绪感染,兀自的为他心疼。
姜然有那么一瞬心疼,不过他很快拉回思绪,看到顾景深吸引到周围不少视线,暗暗吐槽了一句,长了张好看的脸就是强啊,他坐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也没见一个人注意他。
顾景深沉声说道:“我不记得梦前面的内容,只是隐隐觉得,我在梦里像个疯子一样,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痛苦的要死。”
姜然充当了一个很好的听众,一直静默听他说着。
顾景深的心脏又开始疼起来:“梦的最后永远是坠落,无边的黑暗里我向下坠落,我很想向天空靠近,下意识的认为会有人从上面拉住我,可每次的下落都永无止境。”
难得见顾景深露出脆弱的一面,姜然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
顾景深一定很想念那个人。
紧接着姜然怔住。
‘那个人’是谁?他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奇怪的念头?
二人齐齐陷入沉默中,这时调酒师走到他们面前,将一杯渐变蓝色的鸡尾酒推到顾景深面前。
顾景深皱眉,冷声说道:“不是我的。”
调酒师带着亲切的笑容:“是那边那位女士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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