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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一个多月里，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季凯风盯着他哥的身影，觉得他哥肩上仿佛压了好沉重的担子。
季凯风就这么看着他哥沉浸在忧思中抽完了一整支烟，在他哥掐灭烟蒂的时候悄悄爬回床上装睡。
他哥动作轻微地上了床躺下闭了眼，季凯风装作睡梦中一翻身，就拱进了他哥怀里。残留在白澈身上的劣质烟味有些刺鼻，季凯风埋头在他哥的肩窝，感受到他哥轻轻抚了下他的头发。
第二天白澈带着他去了大伯家，让季凯风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伯家在临江的高级住宅区，伯母一脸不高兴的给他们开了门，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穿好拖鞋确定不会踩脏她家蹭亮的地板才放小孩儿们进去。
伯母喊了一声她老公，在中间沙发一坐：“小澈啊，我们不是说好一个月你只来看你妹妹一次吗？还有这小孩儿是谁？”
白澈视线微微伏低，好声好语回答：“对不起伯母，今天是有事想求您和大伯，之后不会来打扰你们。”
她一听白澈要求她们一件事，细长的眉毛就挤在一堆：“我们抚养你妹妹已经做的很多了，这是看在你爸的份上，小澈，你要知道亲人的帮助也是有限度的。”
楼上传来一声咳嗽，大伯批了件浴衣下来了，看上去像刚起床：“小澈，你看，抚养你妹妹需要花很多钱，所以才接了你爸的股份，还有那笔钱我跟你伯母一分都不会花！全是用在你妹妹身上的。所以你今天这么早来找你大伯是什么事？不是钱的问题吧？”
伯母换了个腿翘着，懒着靠在沙发垫上，接她老公的话道：“其实我们也想收留你的，这不是你马上就成年了，不需要监护人了。”她想起了什么，酸酸地继续说：“小澈你这么优秀，哪儿像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多磨炼下是好事。”
季凯风在一旁听的火大，要不是他哥按捺着他，他可以抄起桌上的东西就拍在混蛋伯父伯母脸上。
“不是任何钱的事。”白澈依旧是求人的态度，“是想请大伯跟娜娜学校的校长沟通下，让我弟弟能一起上学。”
大伯看向季凯风，疑惑道：“你弟弟？”
白澈手臂搭上季凯风的背：“收留的弟弟。”
怕是私生子吧？难不成是那女人的？伯父讽刺地想，难为正室的儿子竟然做到这个份上，他这侄子这是读书读傻了？
白澈再次请求他大伯：“这是我最后请求您的事，没有其他的再来打扰你们了。”
有了这句话他大伯答应了下来：“行，那大伯我就帮你弟弟入学，学费可不是我们的责任啊。”
“学费的事您不用操心。”
这时楼梯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楼梯扶手后委屈地掉眼泪，白娜娜认为他哥不要她了，出来看了一眼他们一跺脚又哭着跑回她房间了。
季凯风下意识地偏头瞄了他哥一眼，他哥其实心里一定很难过。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像是一缕歪歪扭扭抽出的丝绕了上来，季凯风突然被浇了一盆凉水那样爽的意识到，他哥现在只有他了。
白澈没见到妹妹就被伯母催着走了，也许更准确点，白娜娜现在不愿见她哥。出了小区的时候季凯风觉得他哥好像习惯性地摸了下衣兜，然后克制住了，他哥养成了抽烟缓解情绪的坏习惯。
“哥。”季凯风停下了脚步绕到他哥面前抱住他哥的腰，“你还有我。”
白澈在细细颤抖，季凯风能感觉到。他哥一下搂住了他，似乎克制了几秒才哑着嗓子笑道：“还有你这个小拖油瓶是么？”
下一刻他哥便放开了他，拍拍他的背继续向前走。
白澈把季凯风送回了他们住的老旧小房子，简单做了个午饭便要出门。
“你要去哪儿？”季凯风这根小尾巴黏了上来。
他哥在换衣服，笑季凯风问了个很傻的问题：“挣钱，不然我们吃什么。”
季凯风非要刨根问底，就像他哥要去搞什么非法交易似的：“去哪儿挣钱？”
“……”他哥懒的理他，这小崽子现在管起他来了！
季凯风挡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不上学。”接着大声喊：“我不上学！你哪儿来的钱供我上学！”
“……瞎操什么心，你必须给我上。”他哥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挪开他，然后出了门。
季凯风从小就会避开正面矛盾，从侧面解决问题，就像他偷偷订机票回来一样，这次季凯风又打着“看护”的旗号偷偷跟踪了他哥。
事实证明季凯风真的想多了，他哥就单纯地在一家餐馆打工。这一年经济都不太好，这份工作还是唐艾他爸塞了些东西，托了点情分才把没成年的白澈塞进去的。
唐艾他家已经给白澈塞了很多钱救急用了，白澈实在不好意思让他好兄弟的爸妈再给他什么，再加上这一年唐艾家资金链也很紧，叔叔阿姨再要给的钱被白澈坚决退回去了。
还有一个人，让白澈最没想到。
郭律师给白澈打了笔钱过来，虽然不多，上面还写着：天地良心，这是你郭叔叔预支的一辈子的蹭饭钱，小白你要让你郭叔叔今后随时来蹭饭！不能耍赖哦！
这世界上总会有人在传递着温暖。
白澈没有告诉郭律师他们家的事，想必是郭律师想念唐艾的手艺想来蹭饭，从唐艾那里听来的。
当季凯风跟他哥吃晚饭说讨厌他大伯伯母的时候，他哥只是揉他的头：“学会跟不同的人打交道，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你想成为的人就好。”
季凯风一直担心他哥到底哪儿来的钱供他读书，因为他知道他哥现在所有钱都用在白母的住院费上了。他很矛盾，既不想给他哥添负担，可是不读出来以后要怎么养他哥。他才不会给唐艾养他哥的机会！
而且他哥外出打工的时间更加多了起来，甚至晚上半夜才回来，经常还有酒气。季凯风很担心他哥为了钱去做什么事，于是又跟了出去。
这下跟到了胡桃里音乐酒吧，酒吧里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在浪漫的氛围下享用特色美食，有情调的点了鸡尾酒。这家酒吧装饰了很多花草，甚至有几个精致鸟笼状座位。
这时气氛很好，暗暗的酒吧里打着几盏柔和的紫色小灯，还有音乐给客人们在享受小吃和鸡尾酒的时候提供音乐氛围。
大概为了气氛，音乐台上的光线比较暗，但是季凯风注视着那个弹钢琴的人就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是他哥，穿着黑色的衬衫。
这是季凯风第一次听他哥弹琴，却不是独为他而弹。他以为他哥只会弹名曲，今晚的歌却都是情歌。季凯风一直以为白澈不喜欢弹琴，他这才知道，白澈喜欢自己一个人弹琴，不然为什么会弹这么多首歌。
白澈不喜欢的是在别人面前弹琴，可是为了他的学费……
在他哥温柔的嗓音里，季凯风眼眶发热，他上一世一直没能实现的愿望在今晚以这种方式得愿以偿。
白澈那双温柔的眼睛看了过来，蜻蜓点水一般又飞走了。
周围所有嘈杂的交谈欢笑声都消失了，季凯风仿佛只听的到他哥的琴声和歌声。
在季凯风心里，这就是他哥独为他弹的琴。
第二十三章 十八岁的担当
音乐中场替换的时候他哥轻轻将琴凳后移站起身，向客人微微俯身鞠躬然后下了台。季凯风看他哥径直向他走来装可怜地低下头，听到他哥呵了一声。
“现在知道心虚了？”
季凯风抬头，他哥勾起唇角，酒吧屋顶星星灯的光芒闪耀在望着他的双眸里。还没等季凯风要拿出对他哥的“弱小可怜无助”杀手锏，酒吧老板就过来亲密地搂住了他哥肩膀，递给他一杯酒，他哥接过来一仰头喝了小半杯。
原来他哥的酒气是这么来的。
酒吧老板其实很年轻，是个壮实的青年，此刻笑呵呵地看着季凯风：“这小孩儿不是你弟弟吧？”
白澈唱了很久的歌现在嗓子有点哑：“是我弟弟。”其实他不应该喝酒，对嗓子更不好，可是季凯风在他哥身上嗅到了一股放纵的气息。
酒吧老板弯下腰揉季凯风头，季凯风很不喜欢别人摸他的头，除了他哥。
“呵呵，这小东西有趣儿。”
酒吧老板姓付大名昊宇，一个有钱的傻乎乎二楞子青年，是个能在夜店豪执千金并且跟人起了争执后说出“去这条街打听打听你付爷是谁”这种中二话的人，也是个敢提着刀去给朋友扎场子不怕惹事的豪爽大爷。
季凯风小尾巴似的坐在他哥和付昊宇旁边，无奈地由着他哥跟付哥抽着烟天南海北的吹。他早就发现他哥跟什么人都能打交道，白澈和叶云飞这种同样背景，家世相当，良好教育环境下出来的朋友在一起很和谐，他们本就是同类人。和付昊宇这种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青年在一起竟然也完全不违和。
“跳出你的固定思维，抛开成见，尝试从另一个的角度去看事情就能理解他们的行为，当然，理解不等于认同。”上一世白澈给他收拾一个客户烂摊子的时候好像这么说过。
付昊宇本来就壮，眼睛眯长眯长的，这一笑就更像只动物园里的猩猩，还憨憨的：“嘿嘿，小白，今儿有个女孩儿偷偷来向我打听你。人家可是白富美，怎么样？要不你就处着试试？”
白澈避开季凯风吸了口烟，用沙哑的嗓子短促笑道：“别了，消受不起。”
付昊宇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这有什么磨磨唧唧的！人家看得上你就行了！”
季凯风在一边儿听着就老大不乐意了，把烟从他哥手里夺了下来，还向他哥行使他特有的“责骂豁免权”：“哥！”
“……”他这崽子在他这个哥面前越来越放肆了！白澈心想。
付昊宇瞧着敢“以下犯上”的小家伙越发越有兴趣，觉得这小东西以后一定能成大事。他正要再劝劝白澈考虑考虑，白澈咳了起来，连续唱了几晚嗓子都听着不太好了，于是边给人拍背边大声说：“算了算了，你小子啥时候想通了我再给你们牵线！钱给我转你账上了，小白你回去休息几天保养好你的嗓子！我还指望着你给我这里多吸引点儿人呢！”
“……”那你还给我哥喝酒让我哥抽烟！季凯风愤愤地想。
他哥大概嗓子不舒服也真不想再多说话了，起身给付老板随意挥了下手，牵着季凯风离开了。
虽然季凯风不想他哥再去音乐酒吧打工，可他哥拿出做哥哥的权威季凯风也阻止不了，于是他就像护食的小狼崽一样每天晚上跟着他哥去酒吧。
千护万护他哥还是被咸猪手揩了油，季凯风红着眼要扑上去要跟那个喝高了的老色鬼拼命，咚的一声，付大老板先他一步把那个客人的桌子一脚踢倒，酒水饭菜洒了一地。
“要欺负我的员工，先打听打听你付爷是谁！”
那架势简直就像付昊宇要提刀砍人，这时他手下机灵的服务员真的给他递了把厨房的菜刀过来。
“……”白澈不知道该赞叹付昊宇雇的人都深知老板脾气，还是应该理智告诉他员工这样纵容他们老板是不对的。
这下场面更加热闹，客人们没跑，反而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而白澈一边拉住小崽子，一边劝付昊宇放下“屠刀”。
老色鬼吓的尿了裤子，连滚带爬滚出了酒吧，同行的客人看着付昊宇的脸色，哆嗦着放了一把钱在桌上也打着抖跑出去了。
“哼！”付昊宇放下菜刀一撸袖子，拍手让服务员来收拾打翻的桌子和酒菜，大手再一挥：“今晚客人都免单！”
DJ在一旁见缝插针播起了嗨翻全场的音乐，付昊宇垮着的脸突然一变，灿烂地朝他哥一笑：“吓着了吧？小场面小场面！你付爷去扎过狠多了的场呢！”
“抱歉今晚让你损失营业额了。”白澈很是过意不去。
付昊宇爽朗地摆摆手：“这点儿小钱算什么！酒吧这一行这种事时常发生，你之前好多女孩都被骚扰过，不过对你我还真没想到。”然后似乎这么久以来才好好端详白澈，评价道：“是好看，我叫两个保安就守你旁边！专业保镖哈哈哈！”
“……”季凯风就这么看着付爷被自己都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的话乐的哈哈大笑。
陪着付昊宇暖够了场，季凯风拖着他哥回家，他哥刚关上门就被小崽子箍住腰推在了门上。
季凯风闷头在他哥身上：“哥！我不上学了！你别去了好不好！”
白澈只觉得看来自己不用担心给这崽子没喂够长身体的食量，被季凯风这么一箍，动都动不了。
“这是你说了算么？要么给我上学，要么把你丢回唐艾那儿。”
季凯风又变成了闷葫芦一个，做足了他哥只要不答应就不放手的“不畏强权”的架势。他哥叹了口气，揉他的头：“整天瞎操心，你学费够了。”
小东西两眼泪汪汪地仰起头：“真的吗？那你是不是不去了？”
他哥揪了揪他的小脸，示意小东西放手：“少去。”
季凯风撇下嘴，不过看他哥没协商的余地了，只好悻悻放开他哥。然而下一秒他哥俯下身搂住了他，然后注视他的眼睛说：“小风，我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成长，别去担心钱的事好吗？有你哥在你不会吃不上饭上不了学。”
“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的。”
季凯风眼眶发热点点头，抱紧了他哥。上一世白澈让他体会到了无论在多么艰难的环境下他都不会被抛弃的心安，亮着昏黄灯光的破旧屋子安放了他惴惴不安了整个童年的一颗心。重来一次，他哥加深了他是始终被人呵护着的感觉。
终于安抚了小崽子，他哥也累的洗漱完就睡了。
这之后的生活都很平常，可能是夺了本来属于白澈的遗产，他大伯好歹做了件积德的事，将季凯风学籍塞进了学校，季凯风的国籍在洋国，大伯还找关系顺便给他处理了身份问题。
他哥白天打工，如果下班早还会去学校接季凯风，晚上去医院照看母亲，偶尔会去付昊宇的音乐酒吧挣点钱。
季凯风这小家伙在他哥的影响下大概真的有商业头脑，通过他哥给他的一点零花钱囤小卖部的货和小孩子们喜欢收集的小卡，再卖给同学，倒是自己攒了点小钱。他攒这钱是有用的，他哥这个冬天就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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