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师父真的如此小气,连一个月的假都不给他放么?
翌日,他一踏入玉卢书斋,便见弟子们围成一圈,正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前往乾元秘境的选拔名单出来啦!”谢柳把他拉到人群中间,“咱们这一届有五个呢,大师兄你是领队!”
荆雪尘拿起名单一看,见那名单上写着:雪尘、姚潜澍、谢柳、江寒、师夏五个名字,“雪尘”两个字上圈了红。
谢柳各项能力平均地好,还会些乱七八糟的旁门左道;江寒是入门考核惜败给姚潜澍的剑修,实战能力强大;师夏则是一名医修少女。
见荆雪尘望过来,人群外围的江寒微一抱剑,他身边的师夏则甜甜一笑。
姚潜澍单手扶额,埋头呻|吟:“一次‘第二’,次次‘第二’,我什么时候才能夺回大师兄和领队之位啊。”
“二师兄可别做白日梦了,”谢柳狗腿道,“各峰峰主可都对大师兄给予厚望呢,师弟我就等着大师兄罩啦。”
“我……”荆雪尘有些游移不定。
姚潜澍发现他的不对劲:“小尘?是发生什么了吗?”
荆雪尘有些黯然:“我正想着要不要把领队交给你。”
“你不去了?之前你明明很期待啊。”姚潜澍意外道,“乾元秘境可是各宗门新弟子展露锋芒的好机会,多少青年才俊都从此开始扬名。”
“我听说天鸢宗这几年新秀辈出,他们和我宗向来不对付,没有大师兄的拳头,咱们无量宗怕是要被他们踩在脚下摩擦。”谢柳添油加醋,哭丧着脸道,“大师兄就忍心看我被揍成猪头?”
荆雪尘一巴掌按走谢柳凑过来的狗头,道:“我再想想吧。”
这日他因为和商梦阮闹别扭,就在玉卢书斋多呆了些时间。
书斋外,一只漂亮的小雀停驻在枝头,歪着脑袋与他对视。
荆雪尘玩心大起,他瞧附近没人,便伸出两只爪子,朝它凶巴巴地龇了龇豹子牙。
小雀骇得从树上跌落,颤巍巍差点摔死,临到地面才想起自己会飞,忙不迭扑扇翅膀飞向远方。
然而,它飞到一半却砰然撞上了透明的隔膜,坠落下来,被玉卢君接在手中。
漂亮小雀像是寻到救星般,亲昵地用脑袋蹭着仙君的手掌。
“别吓唬它,它胆子很小。”玉卢君怜爱地揉揉它的脑壳,将它送回枝头。
“为什么不许它飞出去?”荆雪尘指指那层透明结界。
玉卢君似是有些意外,道:“这灵鸟性情娇弱,无法独立生存。做这个透明结界,也是为了防止其他灵兽入内,算是对它的保护。”
“哦。”荆雪尘低头。
他自己就像商梦阮手中的灵鸟,无量宗就是无形中保护他、囚困他的“鸟笼”。
对于师父来说,保证未来的妖丹安然无恙,才是最重要的吧?
可是也没人问过灵鸟,它到底想不想被圈养。
如果继续被这么圈养下去,才会真正失去独自生存的能力。
朝云处,荆雪尘一改之前的软磨硬泡,端正跪坐在商梦阮面前,仰起脸认真看他。
“师父不许我出去,是怕我在外面受伤吗?”不等对方回应,他便接着道,“在朝云处这半年多,我已经学会了很多自保的技能,只是去一个金丹期以下的秘境而已,肯定不会出事。”
“你的保证太单薄。”商梦阮冷道,“我没必要冒这个险。”
荆雪尘道:“又有什么事能万无一失呢?即便待在朝云处,说不定哪天会喝水呛死、吃肉噎死、啃骨头卡死。啊,说不准又有一个张襄、王襄的潜伏进来……”
“有我在,这些都不可能发生。”商梦阮淡淡道。
“师父,”荆雪尘恳求道,“我不是家猫,永远满足于你的庇佑。我也想像别的修士一样能出去历练,正常交友,亲自辨别他们是好是坏……”
他直直注视着商梦阮的双眼,试图探寻他内心的想法,却一无所获。
商梦阮什么都没说。
荆雪尘抿唇。
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师父满足他“正常长大”的要求呢?无论是契约关系还是师徒关系,商梦阮永远是这段关系的掌控者,没理由向他妥协。
春寒料峭,荆雪尘有些冷。他最终咬牙道:“只要许我出无量山,让我做什么补偿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商梦阮问。
“嗯。”荆雪尘点头。
商梦阮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脸,被那双冰冷深邃的眸子一盯,荆雪尘便像魇住了一般,拼命想移开视线,却被缠缚其中,连稍微的走神都不被允许。
那凉薄的唇微微开启:“我要你……”
第40章
“我要你……”
荆雪尘脑海嗡然。
商梦阮微微停顿一下, 接着道:“我要你的妖丹,如何。”
荆雪尘全身毛发一炸,本能地捂紧了小肚子,眉毛瑟瑟发抖。
商梦阮似乎早有所预料, 接着道:“你根本无法对你的承诺负责。”
他只是在试探。
既是试探, 亦把荆雪尘深藏心中的恐惧剖挖出来, 赤|裸裸地带皮带血暴露在两人之间。
荆雪尘紧张过度,忍不住冒出了豹尾巴, 一口叼在嘴里。冬春之交,天气渐暖, 他本就在脱毛,这回直吓得扑簌簌扬了满天的灰毛,像是风吹芦花一般。
但他一直告诉自己, 绝对不能躲开目光。
猛兽相逢, 退者必败。
小雪豹颤巍巍地吊着小心脏,对着商梦阮一通猛瞪, 半晌过后, 却没等到对方的出击。
对面的猛兽似乎并不急于扑咬, 而是静静坐在那里观察他。
刚才的试探, 似乎也只是他心血来潮露了露獠牙,颇有兴趣地观察猎物的反应。
荆雪尘逐渐平静下来,眨了眨猫眼儿,吐出了自己的毛尾巴。
“我不想死, 所以怕被掏妖丹, 这没什么可丢脸的。”他仍然警惕地盯着商梦阮,“师父想要的无非是解毒罢了,除了妖丹, 肯定其他补偿方法。”
他表面上强自镇定地讲道理,藏在身后的尾巴却因为炸毛,足胖了一整圈。
商梦阮从他僵硬的尾巴处收回目光,敛眸掩去一丝笑意:“你知道其他方法?”
少年好像才想到这一茬,紧了紧脸蛋,道:“办法总是有的——人族有那么多藏书,我再找找看?”
商梦阮不置可否。
直到二人分别,荆雪尘也没弄懂师父到底是同意还是没同意。
不过,有件事倒是意外之喜——
“所以他不一定要吃我妖丹!”荆雪尘指挥着铜走狗搬花盆,兴高采烈道:“只要能找到师父满意的补偿方法,他就会放我走!”
“可能吧。”奶猪蔫了吧唧道。
自从闻人襄之事后,商梦阮便默认了奶猪的存在,所以现在荆雪尘和狮子猫妖说话,根本不用避开铜傀儡。
“嘿嘿嘿。”荆雪尘趴在太阳下乐呵,“那你知道有什么代替炼化妖丹的方法吗?”
“……殿下折辱微臣了。”奶猪面无表情道,“微臣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
“那我问问穆师伯吧!”荆雪尘兴奋地爬起来。
“不不不,”奶猪连忙劝道,“别去打扰人家了!而且章莪君肯定也不愿意这种隐疾被他人知晓吧?对吗,殿下?”
荆雪尘有些疑虑地晃了晃着奶猪玉佩,道:“我怎么觉得你在千方百计阻止我呢。你是不是心里有鬼?”
小猫玉佩诡异地僵了一下,然后传出了奶猪咬手绢的哭音:“殿下,您居然怀疑一只单纯的小猫咪!微臣的心碎了……”
荆雪尘实在受不了他,堵了堵耳朵,把小玉佩塞回胸口:“算了,我先自己找找看吧。”
以他浅薄的认识,商梦阮无法行走是因为火灵气的瞬间冲击摧毁了他的双腿经脉,又长年淤积其中,久而成毒。
唯有以冰灵气强行拔除残余的火毒,经脉才能开始自行修复。
炼化妖丹简单粗暴最快捷,共同修炼的效果则太迟缓。要是有什么方法能让冰灵气和火灵气更大程度地接触融合就好了……
“如何让两个修士的灵气融合”这个问题,总不会暴露师父的隐私了吧?
荆雪尘先拿着这个问题去问姚潜澍。
“这个,那个,”姚潜澍困难地支支吾吾一阵,反过来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很重要?”
他看起来像是心里有答案的模样,荆雪尘惊喜地握住他的手,道:“太重要了!”
能救他豹命!
姚潜澍仍然有些纠结。
“告诉我吧,下次我不抢你鹌鹑蛋吃了,好吗?”荆雪尘睁大眼睛恳求。
姚潜澍慢慢红了脸,道:“……你听过‘双修’吗?”
荆雪尘望文生义:“就是两个修士坐在一起修炼吗?”他和师父一直以来就是这样的呀。
“是,也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姚潜澍有点焦头烂额,“你指的应该是共修,我说的‘双修’比共修更、更亲密。”
荆雪尘全神贯注地听着。
姚潜澍目光闪烁,被他盯得脸颊更红,忽然扭过头道:“不过我们还年少,还不到考虑这些的时候。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说罢,他便躲开了些,徒留荆雪尘满脑子问号。
摇钱树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老古板,又总是莫名其妙地脸红。荆雪尘转了转笔,瞄到前桌的谢柳,眼睛一亮。
蟹柳性情跳脱又爱八卦,肯定会告诉他的!
一个时辰过去,书斋后院,谢柳又确定了一遍:“大师兄想问双修?”
“嗯。”荆雪尘故作稳重。
谢柳抑扬顿挫地长长“啊”了一声,用“你很懂嘛”的眼神扫了两眼荆雪尘。
“大师兄尽管放心,这个师弟很懂,非常懂。”他风情万种地用扇骨拍了一下荆雪尘的肩膀,“明天我就把私藏秘法复制一份送给你。”
荆雪尘并不是很懂,并且觉得蟹柳误会了什么。
谢柳一拍脑壳,又问:“差点忘了问。大师兄喜欢和男修,还是和女修?”
“肯定是男修啊。”荆雪尘道。
谢柳一挑眉毛,“啧啧”绕着他转了两圈,嘴里念着:“没想到啊没想到,大师兄口味这么重……如果需要,我这做师弟的还有些助兴的仙草,准保行事畅滑无忧。”
啊?修炼还要“畅滑”?
灵气之间还有互相排斥不好融合这一说吗?
荆雪尘听得一头雾水,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便装作很懂的样子点头:“好,那就麻烦师弟了。”
谢柳上下打量他两眼,又摇头晃脑叹惋了一阵,才打着扇子走开。
他办事效率向来很高,隔日荆雪尘就收到了一枚玉简和两个瓷瓶。
“黑色的那个大欢吃,白色的是小欢。”谢柳发现了他没藏住的一点点不解,解释道:“大欢就是主动方,小欢是被动方。”
荆雪尘懵懂地点头。
所以师父是大欢,他是小欢。
……双修好复杂哦。
“至于姿势上有什么花样,都刻在玉简里了。”谢柳凑在他耳边悄悄嘱咐,“回去之后偷偷看,可千万别被章莪君发现啦。”
“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姚潜澍怀疑地探过头来,“小尘,谢柳脑子里天天装着乌七八糟的玩意,你可别被他带坏了。”
“没有没有。”荆雪尘朝他一笑,忙把玉简和瓷瓶藏起来。
晌午,荆雪尘把奶猪哄去晒太阳之后,鬼头鬼脑地检查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出没后便钻回被草窝里,偷偷拿出玉简。
——只要学会了玉简里的东西,就可以和师父双修。
——只要和师父双修,他的妖丹就安全啦!
小雪豹心情激荡,咬了咬牙,攥着玉简贴在自己脑门上。
一片耀眼的白花花肉扑面袭来。
荆雪尘的眼睛差点当场瞎掉,神识被吓得瞬间逃出玉简。他懵逼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
……刚才肯定是眼花出幻觉了。
少年喉头滚动一下,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神识注入其中。
他没看错啊。少年红了脸。
可是、可是!这不疼吗?
他又忍着窘迫,定睛观察玉简中人的表情。痛苦是有的,而且好像也有些痛苦到极致的快活。
这些动作……怎么那么像暮春时节里,妖族行那不可言说之事呢?
妖族不忌伦理,对生崽子又很看重,从不刻意掩饰此事。荆雪尘原来混在妖修中,也凑巧撞破过那么几次,只不过看的都是原形。
他们毛茸茸地挤在一起,又像打架般凶猛,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和动作细节。
如今照着玉简这么一看,顿觉人族真是好不知羞啊!光溜溜的,不长毛就算了,还不穿衣服,甚至录成玉简给别人观赏……
小雪豹的神识用两爪捂住了眼睛。
他自觉不该看下去,但那玉简中的内容又有种诡异的吸引力,让他一时有些游移不定。
却在此时,荆雪尘眉心一凉,玉简被人拿走,一只手轻轻贴在他发热的脸上。
“又发烧了?”商梦阮微微皱着眉,冷淡的嗓音中藏着一丝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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