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歪忙去诊断,随后对着闻子瑞摆摆手:“蛊毒发作了。我们只能等。”
“你研制的新药不管用?”
霍老歪为难道:“还没有找人试,万一有问题,白国主可就是痛上加痛了。”
“能比他现在还难过?给他吃吧,你都有经验了,应该问题不大。”闻子瑞把白明月拉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掰开他的嘴道:“趁着现在他还能自己咽下去,喂吧。出了事情我负责。”
霍老歪被闻子瑞委以重任,现在又得到了免责的保证,自然就胆大了许多。
他将药箱子最底层的暗格打开,取出自己新研制的药,塞进了白明月的嘴巴。
白明月扭成一团乱麻的脸稍稍放松了点。
慢慢的慢慢的,白明月紧皱的眉头松开了,再慢慢的他的呼吸缓了下来了,再然后,他居然平稳的睡着了?
两个人刚刚松了一口气,闻子瑞正准备叮嘱霍老歪好好照顾白明月,刚才已经逐渐好转的白明月突然如同被惊吓上岸的鱼儿,浑身打着挺儿,在床上一颤一颤的张大嘴寻求呼吸。
这突如其来的狰狞模样,着实吓坏了床边的两个人。
霍老歪好歹是个大夫,知道救死扶伤是第一位的,脑子还没反应清楚,人已经越过闻子瑞冲了上去。
霍老歪看着平日里大大咧咧二半吊子样儿,这种时刻依旧能够沉着冷静,下针的手依旧稳如泰山,一针,两针,三针,四针,下了八针,将死的鱼终于不再动弹。
霍老歪摸了一把头上细密的汗珠,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怎么回事?原来发病的时候不这样啊?”闻子瑞把白明月垂在床边的手重新给他放在身侧,坐在床边看着,“他这是……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应该是期间和人动了手,用了过多内力,加上之前乱七八糟的毒,蛊,现在的后遗症一起爆发了。其实也好,一起爆发总比一个一个来的好,一块儿治。”霍老歪从箱子里拿出一块纱布,往上面抹了一层粉色的液体,将纱布盖在白明月的眼睛上,坐在床榻下面伸了伸腿,道:“他挺厉害的。这么多要命的东西都在他身上,他还能活到现在。虽然我医术高明,但是这说明他还是很有求生欲的,很强的求生欲。”
“求生欲?”闻子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
“他有求生欲,就不会再那间火房子里干巴巴等死。他有求生欲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金陵月在屋外头求生,他在屋里面求死。有求生欲他就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就联系我,而不是你自己自作主张偷偷找我。如果不是你偷偷带信儿回来,那日我正好赶上,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一幅白骨,奥,不对,是一幅红烧排骨。”闻子瑞越说越生气,说到后面恨不能把白明月提留起来打一顿解解气。
“气死我了,你看着他吧,我去门外等着。需要什么只管开口,这里没有就去宫里拿,我给你的腰牌还在吗?拿着腰牌去,没人拦着你。”闻子瑞不放心的再看一眼白明月,冷哼一声,甩袖出门。
霍老歪待闻子瑞关上了房门,静静的看着他的身影从门外消失后,对着白明月的胸口处拍了拍,一根细小的针微不可查的掉落在霍老歪的手里。
床上的人进入了平稳的梦乡。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圣金,金陵月在家休息了几日,起了个大早,准备去拜访他的老故人,安平侯。
安平侯现在早就没有当年的风光,不过好在他现在识时务,对名利要求也没有那么高,被皇上褫夺了世袭的优待,在京郊给了一块地,派了皇宫里的侍卫守着,安度晚年。
皇帝对救出自己的金陵月差不多是言听计从。
但是在安平侯的问题上,颇有异议。
小皇帝力保安平侯一命,条件是朝堂内外,皆有金陵月做主。
如果金陵月想,左右丞相都可以当堂打包一下回家种地。
不过金陵月对丞相之位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的师兄都不在了,他做到丞相,做到皇帝,又有什么用呢?
孤单一个人立在万人之上,连个和自己说恭喜的人都没有,有什么好值得开心呢?
金陵月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信纸,他已经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上面的内容。那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刻在了脑子里。
可是他仍旧是对这张纸爱不释手。
甚至于他还特意简单裱了一下信纸的四周,以免它破损。
青画看着自家主子又在看那封信,小碎步的挪过去,小声道:“主子,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办正事,回头再看?”
金陵月将信折好,走到床榻边,拉出枕头里侧盖着的一个小匣子,将信纸小心的放了进去。
那是一整匣子的信纸,每一张,都被金陵月小心的折叠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里面。
写信的人可能都是随性写的,纸张也不同意,什么颜色的都有,什么大小的都有,都被金陵月一一整理好,规矩的躺在小匣子里,躺在金陵月的床榻上。
那就是金陵月现在的念想。
这些都是白玉辉留下的。
第147章
妥善的收好这些白玉辉在不知不觉间留下的信件,金陵月关好房门,领着青画去见安平侯。
他回朝堂有几天的时间了。
送回了丢失的赵小姐,赵大人感激涕零。
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被歹人迫害的不能再开口喊自己一声爹,赵大人当场吐血晕了过去。
皇上派了御医,带了皇宫里的灵丹妙药,才急忙忙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赵大人元气大伤,几日没有上朝。
朝堂关于这个邪恶团伙的所作所为十分震惊,十分不耻。
许多大人纷纷请战,想要带兵去把这个团伙消灭干净。
金陵月告诉他们自己捣毁了两个牢房,众人又开始纷纷称赞护国大人智勇无双,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才的一腔正义。
金陵月站在大殿上,低头冷笑不语。
果然,刀子没有捅到他们身上,他们也就是嘴上叫嚷一下,哪有一个当真去下力查找的。
金陵月想到了白玉辉的信上提到过,圣金之所以能发展到今天强大的地步,离不开朝中的老臣们的鼎力支持。但是圣金之所以只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不再有前进的动力,也是因为这些自居有功的老臣们,他们自觉自己是开国功臣,有助于江山社稷,各个把自己的身价抬得比天高,整日里仗着那点旧日功勋倚老卖老,慢慢的别说建设家园了,他们恨不能能把龙椅上的人之所以能做上龙椅,全部归功于自己身上。
这种情况下,对于圣金,对于圣金的百姓,都是一种束缚。
皇上对于老臣,要念及功勋,不能随便动。
对于圣金子民,皇上还想要他们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带领他们作出改革。
这种进不成退不成的窘境,最后交到了金陵月的手上。
他处理了那些自视甚高的老臣,皇上其实心底是默认的,但是还要装作一副朕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的样子。
金陵月被架在了皇上和大臣们的夹缝中。
不过金陵月无怨无悔。
这是白玉辉的遗愿。
如果不是白玉辉的这些未完成的事情牵绊着他,他可能在回来的第二天就把自己送到阎王殿了吧。
想起了许多的过往,金陵月坐在马车里轻轻安抚着自己的眉头。
车帘被小风吹得时不时翻飞而上,路上的小商小贩和形形色色的人们交织于市井街巷,金陵月原来都不怎么注意这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人的好坏,如今看到他们脸上满足安乐的表情,金陵月内心十分欣慰。
马车越走越颠簸,终于,马车已经不能顺利前行,前方是一条窄的连马车都不能顺利通过的小路,需要人步行而过。
金陵月下车,站在xiao道口四处看了看,对青画道:“这里的人,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以撤,给我盯死了。”
青画领命,而后小心问道:“主子,小的能不能斗胆问一句,我们到底盯什么?”
金陵月留下一句:“我也不知道,盯着就是了。抬脚就往xiao道里面走。
xiao道比较窄,马车不能通过但是行人不受影响。
金陵月和青画一前一后进入xiao道,这里出奇的干净整洁。
道儿不宽,但是地都被人仔细的扫过,有些扫帚扫过的痕迹还在一些砖缝里清晰可见。
道儿两边的住户墙壁,被人也擦得干干净净,还被誊写了诗句,画了山水画,很是吸引人。
金陵月边走边看,青画边走边赞叹,“主子,我们上次来还没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吧?谁弄的?”
“自己看。”金陵月的回答漫不经心,不过这答案显然不用费脑子。
因为前方不远处的ti子上,正站着正在画画的的原主儿。
安平侯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裳,站在不算高的ti子上,一手扶着墙,一手拿着笔,砚台放在ti子最高的一层,一半悬空。他把毛笔在里面滚了一遭,顿了顿,抬手就往打扫干净的墙壁上龙飞凤舞起来。
“古来多被虚名误,宁负虚名身莫负。侯爷好心境。只不过您写的再多也没用,看到的人不明白,您想让看到的人他不会来这里。”金陵月人还没有走近,嘲讽声已经飘了过去。
那声音穿过狭长窄小的xiao道,带着些许的凉风,涌进ti子上面站着的老人耳中。
老人淡定的放下手里的笔,扶着ti子转过身,对着金陵月微微笑道:“金大人?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
“老侯爷,托您的福,一切都好,非常好。”金陵月让青画站在xiao道口守着,自己继续靠近安平侯。
安平侯慢慢的从ti子上开始下来。
他年纪大了,腿脚看上去不怎么利索,尤其是现在是倒着身子往下下ti子,他的速度就更慢了。
金陵月差不多走了三四步,安平侯才能下来一层。他还需要喘口气,再低头判断一下下一层的位置和距离,所有的一切都在向金陵月证明,安平侯老了,是真的老了。
金陵月停在距离ti子三步开外的地方,不再前行。
他也不催,也不去帮扶,就背着手静静的站在那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看着那个老人家一步一步站到自己的对面。
“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金大人莫怪。”老侯爷一派的谦虚有礼。
金陵月道:“没事,如今我有的是时间,您可以慢慢来,多久我都等得起。”
“金大人对老夫真是关怀备至,老夫都已经被废出皇城之外,满朝也没几个能记得老夫的,金大人却能时不时就来看望老夫,老夫真是受宠若惊。”老侯爷把卷起的衣袖放下来,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白色墙灰,继续笑道:“你这么坚持不懈的来找老夫,到底是图什么?”
金陵月淡定的看着安平侯自言自语,他知道安平侯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对付老谋深算的人,等,就是最有效最安全的制胜法宝。
安平侯如果有什么让人大跌眼眶的计谋,他一定比金陵月想要知道安平侯到底在谋划什么的心情,还要焦急万分。
安平侯的计谋,安平侯有没有计谋,金陵月并不确定。他只是按照师兄的吩咐,派人盯着他,自己过来看看老狐狸有没有换皮而已。
这是白玉辉在信中给他留下的提醒,提防安平侯,提防到他彻底咽气为止。
安平侯等了半天,金陵月并没有接他的话头,让他有些恼火。
“金大人这次来又是看看?什么也不说?”
金陵月靠墙走了一步,半个身子靠在墙上,懒懒的说道:“嗯,看看您又老了多少。时间过得太快,我怕我少来一趟,您就和我阴阳两隔,您想做的事情做不完,我想知道的事情没弄清楚,大家都遗憾。”
“我想做的事情?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写字画画,打理宅院,种种花养养鱼,安度晚年。怎么?金大人连这个也要盯着?”安平侯气呼呼的说道。
他知道金陵月每次来这里都是为了故意气他。
金陵月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就足以让安平侯怒火中烧。
金陵月在某种意义上,就是一把悬于安平侯脖颈间的砍刀,他锋利无比,却又躲不掉。
这把刀它明晃晃的,上面还闪耀着皇家的余威,安平侯即便内心厌恶至极,每每见到金陵月还要摆出一副欢迎来访的嘴脸,安平侯对此更是恶心至极。
就像是现在,他说的这么诚恳,这么卑微,可是他从金陵月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的同情,任何的信任,仿佛他刚才的话对于金陵月而言,就是个屁,随着迎面而来的风又吹向了自己。
安平侯在袖子里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平缓道:“既然金大人不辞劳苦的来了,那就请去内宅吃盏茶吧。虽不名贵,却也能入口。”
以往说到这里,金陵月都会转身就走,连个白眼都不给。
今天却不一样,金陵月居然从墙上直起了身子,道:“那就打扰了。”
安平侯心中一惊,面上依旧带着热情好客的笑脸:“金大人大驾光临,府上蓬荜生辉,金大人,这边请。”
金陵月走到ti子旁边,抬头看了一眼那方还停留在ti子上方的砚台,他没记错的话,这方砚台在皇帝的御书房,似乎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金陵月抖了抖衣袖,带倒了ti子,ti子一歪,砚台应声而落。
砚台在青石板的地砖上滚了几遭,正好砸了老侯爷的脚边。
他弯腰拾起磕了一个角的砚台,笑道:“金大人小心些,砚台坏了不可惜,若是弄脏了你的衣服,老夫可就难以安心了。”
“侯爷您放宽心,衣服脏了就丢掉换新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您说是不是?”
安平侯背对着金陵月蹲下了身,正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将地上没有干涸的墨汁擦拭干净。
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背蹲在前面,一点一点的打扫地上的污渍,任谁看了都会生出老人家真可怜,看戏的金陵月真恶毒的感觉。
“恶毒”的金陵月等老侯爷擦完墨汁,重新直起身,才慢悠悠开口道:“侯爷,您的东西掉了。”
“嗯?”安平侯疑惑的转过身,看着金陵月。
“您的傲气掉了,掉的久了,我怕您捡不起来了。”金陵月擦着安平侯的肩膀走过去,眼中的嘲讽之色毫不掩饰,摆明了是在故意刺激安平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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