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到村头,老郎中就大喝一声:“这是谁啊,敢在林子边上放火,这是不要命啊!随即开始对着身后的村子大喊:“快来救火,林子头上着火了!”
立马有村民抱着木桶端着脸盆出来救火。
金陵月在看到火光的那一瞬间,已经顾不得其他,摘了斗笠就开始奔跑。
着火的是他们的马车。
这马车现在烧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别说进去,就是稍微靠近点,火舌都能把周边的东西烧干净。
金陵月慌乱无主,一股脑的就要往里冲。
他的师兄还在马车上!
脚下一绊,金陵月重重趴到了地上。
他回头一看,白蓝倒在一边的血泊里。
“主子……主子被带走了。”白蓝迷迷糊糊的说道。
金陵月听到白玉辉不在马车里,稍微松了口气,立马扶起满脸是血的白蓝。
“白蓝,你撑住。郎中马上过来。”
白蓝双手也都是鲜血,他紧紧的抓着金陵月的衣袖,焦急道:“主子被乐乐带走了。乐乐想要杀他。救……救他。”白蓝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随后赶来的郎中见白蓝整个就是一个血脑袋,大惊失色,急忙查看,对金陵月道:“还有救,你小心的给他放下,千万不要用力,我来给他处理。”
金陵月小心翼翼的放下白蓝,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给郎中抱拳道:“老人家,我有一个朋友被人劫持了,我还要去救他。这位朋友您能否代为照顾。我救回我那位朋友一定来重谢。”
郎中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全身心的去查看白蓝的伤情,严肃道:“你只管去做你的,金子你收着。我虽然穷,但是身为医者,我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这人在我眼前,我一定尽全力救治。你放心。”
金陵月感激的一抱拳,匆匆的去着火点四周勘察。
好在林子里的露水重,人踩在上面,总能留下痕迹。
金陵月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蹲下身子,细细查看这足迹的去向。
这么短的时间,马车着火,打伤白蓝,带走金陵月,一个小小的姑娘应该是做不到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金陵月在脚印的外围,看到了新的马蹄印。
他们的马儿因为大火挣脱了缰绳,正在林子里疯跑,这地上整齐有序的马蹄印,显然不是他们的马儿留下的。
乐乐还带来了帮手。
之前所有的楚楚可怜,都是装的!
金陵月气恼极了,他立刻去林中拉回受到惊吓的马儿,翻身上马,沿着断断续续的痕迹开始追寻白玉辉。
另一边,白玉辉见乐乐突然对白蓝动了杀手,大惊之下忙把白蓝推下了马车。
两个人在马车里打斗了起来。
白玉辉从来不知道,乐乐居然有这么高的武功。
白玉辉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身上的旧伤新伤一大堆,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和乐乐过了几招下来,居然有些吃力。
正在白玉辉准备用手腕上的镯子启用暗器的时候,乐乐突然佯装要掉下马车,白玉辉下意识的伸手去拉她一把。
人是拉回来了,但是一起回来的,还有乐乐插进他胸口的一只簪子。
那簪子是流云形状的,上面还挂着两串小星星,是白玉辉送给她的。
比起胸口的疼痛,白玉辉此时的内心才是真的痛。
他努力克制自己下死手的力气,把乐乐推了出去。
巨大的疼痛铺天盖地的涌来,白玉辉一口血喷在马车帘上,像极了他之前画的红梅。
眼前越来越模糊,白玉辉强撑着想要下车。
马车外有一只大手,稳稳的钳住了他掀车帘的手。
看清车帘外的人,白玉辉终于彻底昏了过去。
白玉辉再睁眼的时候,内心百感交集,却又无从开口。
“邓运,怎么会是你?”白玉辉苦笑道。
邓运将白玉辉绑在凳子上,眼神飘忽不定,他不敢看向白玉辉,只能在捆绑的时候,稍微避开他胸前的伤口处。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邓运,你既然来了,那么是不是那个人也来了?”
“呵呵,白明允,你的聪明,有时候真的让朕很烦恼。”门外走进来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
他虽然穿着一身宝蓝色衫子,手上也没有拿平日里经常把玩的菩提手串,甚至于都没有露出脸来。
但是只凭这个声音,白玉辉就可以断定这人的身份。
普天之下,能让锦衣卫总指挥史不远千里来当随从伺候左右的,除了圣金的皇帝,没有第二个人。
“呵呵。”白玉辉轻笑出声。
“多日不见,白明允,朕对你……甚是想念。”言罢皇上给了白玉辉一巴掌。
力道之大,白玉辉的侧脸立马肿起来老高。
邓运攥着拳头,静静的站在一边,低头不语。
“你都等不及我回京再杀我?”白玉辉吐出嘴里的血水,笑道。
“啪。”又是一巴掌。
皇上揉了揉有些痛的掌心,笑道:“是的,等不及了。我每天都在等你的死讯,可是久久都等不来。所以,朕治好屈尊前来了。白大人,你好大的本事,能躲过这一路上一波又一波的追杀。朕还真是小看你了。”
皇上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后宫妃嫔才用的上的尖甲,他将那一根足有十几公分长的黄金尖甲戴在小指上,轻轻的划过白玉辉的脸颊。
冰凉的的触感带着疼痛感从耳后直到下巴处,白玉辉感觉已经被他的尖甲划破了皮。
果不其然,一会儿就有温热的液体从侧脸留下来,它们沿着优美的弧线,汇集到下巴处。
白玉辉今天早上特意穿了干净的白衣,现在已经被血水染成了血衣。
“你说你也太不懂事了。乐乐在我手里,你还敢背着我搞小动作,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她?”皇上凑到白玉辉耳边讥笑道:“她不过是一个玩儿意,你当我有多在乎她?”
“你如果真的想要杀她,就不会暗中派人保护她。”白玉辉的声音淡淡的,他懒得辩驳,但是此时不辩,怕也没什么机会了。
“那不是保护,是监视。”皇上呵呵大笑道,他转身对邓运吩咐道:“去外面守着,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靠近这里,杀无赦。”
第107章
邓运手持软鞭,守在简陋的小破屋外。
这里荒凉的很。
放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杂草,就连偌大的落日,在这里也会变得渺小可爱。
邓运站了一会儿,索性坐在枯树底下的小石凳上。
他想要离那扇门远一点。
他和白玉辉有些交情,算不上莫逆之交,但是他挺喜欢白玉辉的。
白玉辉并不像是外人传说中的那样是个阴险奸诈到六亲不认的人。
起码邓运和他接触下来,他觉得白玉辉是个顶可爱的人。
他会对孤零零的小猫小狗打招呼。他会在别人快要摔倒的时候,偷偷扶一把然后装作路过。他会在李副官大喊大叫马上就要触怒龙威的时候,偷偷拉住他救他一命。
邓运眼中的白玉辉,是有些傻的可爱的。
即便他很喜欢白玉辉这个朋友,但是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离那扇门远一点。
他是锦衣卫指挥史,他手下有一票追随他的兄弟,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听命行事,如果稍有差池,他的指挥史被丢无所谓,他手下的人,一个也别想好过。
对于皇上而言,锦衣卫如果不听话,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势必斩草除根。
邓运深知其中的厉害,所以即便他隔着那扇破门听到白玉辉偶尔的叫声,也不能冲进去帮一帮他。
他虽然不敢偷窥,但是猜也能猜到,皇上一定在折磨白玉辉。
皇上似乎对白玉辉特别有兴趣。
那种大猫圈养老鼠一样的兴趣。
就在嘴边,但是不会马上吃掉,一定要慢慢折磨,折磨的老鼠筋疲力尽无力求饶,再一口吞下。仿佛只有这样,大猫才能感觉到自己技高一筹。
邓运有时候觉得,他们的皇上,真的有些变态。
一路上对乐乐姑娘忽冷忽热,时而搂着又亲又哄,时而厉声斥责,略施暴行。乐乐姑娘人还没到秦威国,已经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要说皇上变态,这乐乐姑娘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对皇上可谓是痴恋。
就比如现在,皇上让她在枯树后面等着,她就真的像是石柱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邓运也不和她交流,自己静静的坐在石凳上,等待皇上的召唤。
他的内心有些小小的期盼,来个什么人,把白玉辉救走吧。
可是他等了许久,依旧是荒芜丛生的杂草,残血一样的落日,其他什么都没有。
那件屋子里已经很久没有传出白玉辉的叫声了,不知道死没死。
邓运拿着小棍子在地上插插画画,忽然他发现,自己画画的地方,原本似乎有些人为的痕迹。
看那沟痕,应该画的时间还不长。
邓运忽然想到皇上带他们来这里的时候,嘴角那抹毫不遮掩的嘲讽之意,邓运心生恶寒。
“怎么样?就我们两个人了?不打算对我说点什么?”
白玉辉的脸上被划了好几道,血水正急不可耐的沿着脸颊线滴到衣服上。
皇上伸出食指接住一滴血珠子,举到眼前笑道:“你看,你再聪明,你的血也是红色的。你也不过是个□□凡胎,为什么不能好好听话呢?凡人之中,朕就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神,你偏要和神作对,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白玉辉眨眨眼,对皇上说道:“好处嘛?可能就是看你战战兢兢的样子比较爽。”
“啪!”皇上带着尖甲,刻意将耳光打的又快又响。
他立马俯身凑在白玉辉的脸旁,看着白玉辉新破开的伤口,从白到红,鲜血从皮囊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那种满足感,是皇上在京城感受不到的。
他现在觉得自己千里而来,非常值得。
“你不要以为你装作帮我的样子,我就会觉得你是在帮我。我没有你那么天真。”皇上摘下手上的尖甲,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手上沾染的白玉辉的血迹,扔到白玉辉的胸前,笑道:“我说过,这圣金国,是我的。我让它生便生,我让它死便死。你想要力挽狂澜,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虽然你的有些小伎俩,让朕头疼了一两日,但是白明允,你终归是斗不过我的。”
白玉辉胸口一阵疼痛,他呕出一口鲜血,坐在凳子上喘了会儿粗气,笑道:“你确定吗?如果只是小伎俩,你为什么要偷偷跑出城?你担心我回京,你担心我在外面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你不可控的事情,你每日都活的战战兢兢的,累不累?”
“你说的没错,我这几日是没怎么休息好。你知道为什么吗?你们视若珍宝的乐乐,你师父的女儿,她想方设法爬上了朕的龙床。朕每晚都要和她翻来覆去的折腾,自然休息不好。”
皇上见白玉辉的脸色变得煞白,心情大好,故意绘声绘色描绘道:“这小人儿如今长得虽然算不上绝色倾城,但是吃惯了山珍海味,吃点这种山间野味,也是挺爽口的。要是她的脸再好看点,胸再大点,屁股再翘一点儿,朕说不定会给她个最低的名分。你是没见她承恩时候的表情,那叫一个销魂。”
白玉辉只觉得胸口如巨石爆锤,皇上的每一个字都在不停的敲打他的五脏六腑。
他不想听这些,他不相信。
可是皇上似乎看出了他的抗拒,刻意凑到他耳边,一遍一遍的重复:“她抓着朕的胳膊,喊朕哥哥,哥哥。哈哈哈,朕记得她喊你也是哥哥。你说他当时喊得哥哥,是朕,还是你?”
白玉辉侧过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皇上见白玉辉没有再表现出更加难过的表情,有些失望,他绕回凳子前面,拉了一把藤椅坐在白玉辉对面,懒洋洋的坐上去。
道:“你故意去帮左丞相打压右丞相一派,看着像是在帮我制衡,白玉辉,你够奸诈的啊,对得起你笑面狐狸的称号。”
“怎么?我当初进宫的作用,难道不就是用来制衡的吗?怎么?皇上嫌弃我做的不够好?”白玉辉轻笑道。他的眼睛有些肿,眼角也有些流血,笑起来的时候整个眼皮子都撕扯的疼,他依旧笑,依旧刻意的笑给皇上看。
皇上抬起腿,顺势在白玉辉的胸口踢了一脚,冷笑道:“制衡?你的制衡恐怕是唯恐天下不乱。你慢慢的将那些左右丞相的眼中钉,一个一个拔除,为的就是把你的人,一个一个安上去。”
白玉辉低头轻笑,并不反驳。
“这几年你面上没有拉帮结派,特立独行。私底下你可是朝中的红人啊白大人。我的探子告诉我,就连那些个平日里一本正经的老顽固,你也能一一拿下,佩服。”
“过奖。”
皇上继续说道:“可怜左丞相一直也没有领会你的用意,还想要在路上结果了你,怎么样,知道后难不难过?”
白玉辉点头,道:“怎么说呢?是有点难过。”
“没关系,更难过的还在后面。我听闻金陵月是你当年苦苦要救的那个人?”
白玉辉猛地抬头,狠厉的盯着皇上的眼睛。
这是他进入这间屋子后,第一次正眼看他。
皇上拍掌笑道:“瞧瞧,说到你的软肋了?我后来仔细回忆了回忆,他俩年纪确实差不多。早知道他可以成为朕的一把刀,朕当年怎么说也会亲自去看看他,早点培养一下感情,你说是不是?”
白玉辉双拳微微握起,他在紧张。
皇上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他指着这间屋子,对白玉辉眨眨眼睛,骄傲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这里吗?”
白玉辉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才注意,这屋子,就是自己刚刚离开的那一间!
他又回到了原地!
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皇上接下来说的,很可能是自己从未预料到的事情。
皇上指着那张自己才躺过不久的床榻,骄傲道:“朕后来想起来一些事情,觉得很有意思,特意来找你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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