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一旁的办公桌上,低头翻阅着账本,这一本也不是暗账,至少明面上还是七宝酒庄的支出收入。
唯一不大一样的便是,支出的数量明显过多过高了,就算是把一整个庄园员工的福利算上去,也绝不可能高到这个地步。
何况,有些负面消息明显是开出来的虚拟发票搁这糊弄人的,还有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应收款挂账。
碰上个不懂行的可能就被骗过,卿钦却是之前被家里逼着学习过的,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
卿钦就是再没常识,心里也有点数,再打量这室内的布置,只觉得处处都是由金银堆成,之前就已经隐隐烧起的怒火更加汹涌。
他冷笑一声,把账本往那聚会的男女中间一投,极其精准地把茶几上零零碎碎的东西都给扫了下去,室内顿时响起一片清脆的噼里啪啦声!
男男女女们发出尖叫站起身,又惊又怒。
“你干什么!”何文半身衣服上都沾满了酒液,马上站起来伸手点着他,“在这下我的面子是吧。”
“你的面子?”卿钦玩味地咬着这四个字,牙根发痒,就算他想辛辛苦苦败家跑路,这钱也不是拿来养蛀虫的。
就冲这账本做的,糊弄鬼呢!
就伴随着屋内的巨响,外面等候的五个人也赶紧冲进来,立马看见盘膝坐在椅子上神色冷肃的卿钦和一身狼狈表情惊怒不定的数人。
卿钦坐在桌上:“虽然还没到每个季度报账的时候,但这账本也做得太不用心了吧。”
进去还不过五分钟,这位居然已经找到账本的纰漏。
赵庐心已经提起来,一打眼又看见他那不省心的妻弟竟然也在这群人之中,只觉得热血上涌,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好在他急中生智,舍下一身脸皮,竟是直接见识扑通一声,整个人趴在地上又哭又气:“卿总,我也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我这位置是真的不好坐。杨一他是总负责人,位高权重,手底下有个什么关系户都往我这里塞,我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还要被他威逼着平这个账,平那个账。你看看这挂上去的账,绝大部分都是杨一借的。”
杨一万万没想到这人竟能毫无节操到这种地步,一时瞠目结舌。
“他都敢直接堵我的嘴,您还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赵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必须要揪着卿总的善心,先把这一步逃过去,之后再想办法把脏水往杨一身上泼,“我这也不好做啊!”
卿钦:……
他目光要从神色同样震惊的男女身上划过,皱着眉头提出另外一个问题:“财务处不是只有八个人吗?你算一个那在这里的应该只有7个,还有一个人是谁?现在财务处谁都能来串门吗?”
杨一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看中间有个男的,长得和赵庐的妻子有点像啊。”
“噢,裙带关系有点复杂啊,要么头上有点绿,要么这嘴巴能把黑白颠倒,厉害着呢。”卿钦凉凉地说道,此时门户大开,一眼便看见走廊末端来了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中年男人。
这人神情拘束,猝不及防见到室内的情景有些紧张,下意识就想往回走。
“等等,你是来这办事的吗?”卿钦轻盈地从桌上跳下来,脑后的小揪揪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颤。
他如同一只优雅轻捷的大猫,悄无声息地接近了猎物,“哦豁,带这么重的礼。”
包工头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但也看出来这人在一片尴尬的氛围里态度自若,绝对不可能是一般人,立刻实话实说:“我是来送礼的,希望何总可以早点把项目款项拨下来。”
“何总?”卿钦记得酒庄里没有这么一号人啊。
“就是赵庐的妻弟。”杨一立马补刀,“他承接了七宝酒庄翻修的项目。”
“是七宝这里没给钱,还是这位何总手上扣了款?”卿钦秒懂,此时脸上还是带着笑的,转头又对着包工头说道,“您等等,在工地上干活不容易,七宝酒庄的安全都得靠你们,该结的款我们七宝绝对不会欠。”
他说话轻声细语,似乎心情极佳,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大发雷霆的样子。
恰恰就是这样,让赵庐心一下凉的彻底,他突然意识到,这位小卿总可不是随便哭几句就能够应付过去的角色。
第77章 惩处
包工头的目光从室内几人身上划过,从一贯高高在上的何文惊恐的神色和其余关系互惊慌失措的表情中读出转机。
这位看起来文弱秀气的年轻人恐怕真的不同凡响,是能够拿捏住在场所有高高在上的家伙命脉的人。
那就赌一把吧。
他当下把礼物往地上一扔,哭诉道:“您是不知道,就这位何总,和这位财务处的赵经理,是姻亲关系,蛇鼠一窝,把项目转包来转包去,层层扣款,有九成的资金都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就连材料……”
包工头胸膛剧烈起伏,提起这个就生气,咬牙切齿:“这材料都是何文提供的,防水材料质量不达标,防火的那一个管道,比要求的不知道薄多少,还有这钢筋混泥土,要不是我自己贴了钱,这房子造不了一年就得塌!”
怕卿钦以为自己在中间也做了手脚,包工头也没有卖惨,而是极度冷静的打蛇打七寸。:“这个我都留了证据。”
他从怀里掏出个卷了角的小本子,里面夹了好几张照片和发票,还有当时发下来的通知要求:“看,这都是他们做的。”
“使用的不合格材料都全部替换掉,工程推倒重建,至于这些证据,就交给法务部吧。”卿钦把东西收下,又挂上营业微笑,“正义都会得到伸张。”
同样欺骗者也不会有好下场。包工头莫名读出后面一句,摸摸鼻子,暗自庆幸自己早就决定做个好人。
与之相对应的是其他人,尤其是何文赵庐两人,心中暗暗叫苦,他们原本还想私下里了结这件事,现在看起来,这位卿总想要走法律途径!
七宝的法务部倒不是什么景州必胜客,但是他们公司背后的污糟事情太多了,哪一个查出来都是实打实的罪名。
就算他想要找找关系……且不说景州的官方最近风气一清,就是七宝作为地方纳税大户,官方点名的社会效益高的企业,天然自带光环。
哪里都拼不过。
他再一次深深地懊悔,自己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被之前的成功冲昏头脑,居然招惹这么一尊大佛!
这一对姻兄弟竟在此时达成惊人的一致,同步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
可惜,除了同样自身难保的财务处其他关系户,在场没有一个人对他们感到同情。
包工头和另外两位一直是受害者,杨一强龙不压地头蛇,屡次斗争失败,此时都感到无比快意。
“老百姓啊,今儿个真啊,真高兴……”杨一站在赵庐身边,低声哼着歌。如今这作态,既是监视赵庐,也是痛打落水狗。
至于卿钦,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圣父,看到他们如今还要博同情的作态,只觉得吵闹。
这本账本被他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估算出来的被昧下的数值越来越大,简直如同在他心头割肉。
卿钦这人双标的很,我要败家我自去随便撒钱,你要是不经我许可帮我败家,啧,这不是把我当ATM吗?
他冷厉的目光滑过在场的蛀虫,一边叫保安,一边普法:“按照花国法律,你们贪污的款项至少在3,000万以上,称得上数额巨大,不仅要没收全部财产,还会被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卿总,”赵庐犹自不死心,满脸苦涩,拉着何文一起跪在他面前哭求,“我们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会把钱全部退回来,求您千万不要送我们进局子!”
“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是我母亲得了癌症,这才不得已……”何文一边磕头一边哭,顺路还编了个天花乱坠。
卿钦避开他们的动作,皱着眉头,当着他们的面拨通警方电话,报完警以后又告诉七宝的法务:“涉及到公司的问题,我们必将追究到底。”
“理当如此,卿总做得好!”杨一当下朗声道,毫不犹豫地站在卿钦这边。
楼泉也笑着鼓掌,目光落在其余几个关系户身上:“这几位恐怕也没少做类似的事吧。”
这几个草包终于从这惊天巨变中回过神,也恨不得冲过来抱住卿钦大腿。
“我们只是摸鱼了点,没有参与过这些事情!”
“我们是清白的,根本不敢动这些钱啊!”
他们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意识到这位小卿总比传闻中的铁石心肠的多,反身就开始补刀。
“我知道赵庐把他的钱全部存在妻子的账户上了,要赶紧冻结资金!”
“赵庐还拿钱换了金条,就埋在别墅的地砖下面!”
“何文说他姐姐早就想踹了赵庐,或者揭发他,自己带着资金跑路!”
这句话一冒出来,全场寂静。
卿钦再低头看赵庐的时候,只觉得一片绿光。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赵庐也不装可怜,面容狰狞地就要扑过去掐住何文的脖子。
何文还坐在地上,双手撑地,连连后退:“你听他们瞎说什么!”
“说这话的人是你女朋友!”赵庐愤怒地吼着。
旁边人煽风点火:“他喝醉酒的时候可是洋洋自得狠,跟我讲等他姐拿了这笔钱,他自己也能分到一半呢!说什么他也是何家最后的种!”
这位颇有些心机手段,竟然拿出手机就把这段录音公放出来。
在录音里,这位何文醉酒醉的神志不清,说话语气洋洋自得,尾巴几乎翘到天上去了,言语之间更是把赵庐这个老男人贬损的一无是处。
赵庐已经气疯了:“畜生!没有我你怎么开得了公司?没有我你这点钱哪里来的?你们姐弟俩就这样对我!”
他自知自己已经翻身无望,原本还存着点留钱给一家妻小的心思,此时怒气冲天,反而破罐子破摔:“我现在就把钱归还,xxxxx,就在这个账号上,这样法律还能给我博得个减刑。我还要告你们姐弟两个诈骗!”
何文不由得懊悔起自己祸从口出,但他从小又是被当做唯一的命根子,宠大的,也不受气,梗着脖子反咬回去:“一开始是你拉我上这条船的,还不是有些事情你自己不好做,之前出事被你推出去的那个小会计,呵,还不是让我去pua的,我倒是要向执法机关好好讲讲这件事情,看看谁判的更重!”
不等卿钦报警,让官方介入调查,这一群人就开始狗咬狗,一嘴毛,互相比赛似的抖落出一堆黑料。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班阴险小人,事到临头自然也不会团结一致,而是各自捅刀,互相揭短。
卿钦听得脑壳疼,越听越觉得自己被当个大傻子糊弄了,把手中账本卷起,猛的一敲桌面,强制全场安静。
他吩咐保镖把人压进局子,同时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给他们个蔑视的目光:“我们七宝不会养这些蛀虫,杨一,剩下的那些,让人事部把他们开除,该调查的调查清楚,不仅钱要一分不少的拿回来,他们也得给个说法,多掉几块肉。”
这些人原本还在激情互撕,企图以此来博得一线生机,听到这话之后,只觉得如同天塌一般,哭闹撒泼成一团。
然后被训练有素的保安们拖出去,等待他们的会是法律的制裁。
紧接着当然是替他们收拾烂摊子,卿钦不急着整理账务,首先得诚信点,把该给的钱给了。
包工头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么一天,不用送礼物,不用贴红包,不用说尽好话低声下气,能够站着就把钱挣了。
这位年轻人说话一言九鼎,行动雷厉风行,当下便核对款项,不消半个小时,包工头的手机就响起来,是银行的短信,项目的尾款已经结清。
“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包工头看着这钱,态度更加热络,不住的点头哈腰,把提上来的礼物往卿钦手里塞。
卿钦自然推拒了:“你们也是挂靠在何文的公司下面的吧。”
“……是。”包工头面露犹豫之色,不挂在这家公司下面,以后还能去哪里呢,08年以来建筑行业日趋饱和,天下乌鸦更是一般黑,他也是越来越难做。
卿钦点头,把一张名片递给他:“你可以向七宝寻求法律援助,我们很乐意帮助有所需要的人,七宝酒庄项目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应该调查清楚,让犯罪的人受到惩罚。”
这是打算让何文罪上加罪的意思,包工头嘴角不自觉上扬。
“此外,七宝最近也有不少土木建筑类的任务,您可以自立公司,800万以上的公司资金可以向七宝的梦想银行进行贷款,”卿钦一边说一边回忆起建筑公司的资质要求,“注册建造师人数之类的要求,反正这家公司也要倒了,把他们的人才吞进来就行。”
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却透露出这位年轻人与长相完全不符的狠辣心性。
杨一和其余两管理层都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之前的雷霆震怒已经震慑了他们,紧接着“宜将剩勇追穷寇”,更是斩草除根的无情,让他们心底都冒出一丝寒气,互相看一眼,均定下绝不做妖的方针。
似乎不知道自己又被心狠手辣了一波,此时的卿钦气也消了大半,满脑子都是收回的款项可以花在建筑公司上,反正现在建筑行业不景气,找那种业内均不看好的烂尾楼处理一下呀,再找那些遍地荒地开垦一下啦,反正怎么花钱怎么来。
至少这波收获了一只吞金兽,不错不错。
卿钦还有个残局得收拾:“我跟你去工地看看吧。”
“好好好。”包工头自无不可。
这个季节的日头依旧很烈,卿钦去看别人劳作,自然也要带点东西,便带了几箱水,几大篮水果,全作慰问。
而包工头也趁这时候去庄园里的提款机那里取了钱,厚厚的两大包扛在肩上。
远远的便看到这被围起来的工地,顶着日头,每个工人都热得满头是汗,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滚落下来,工作服都被浸湿,等结束工作之后,跟水里钻出来的一样。
“兄弟们,我们的钱到了!”包工头一进工地就拿着大喇叭喊道,两个盛满前的黑包,一左一右砸在地上,很是声势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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