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就彻底让薛闻缨面上那愤怒又戾气的表情裂成了两半。
薛闻缨手中的鞭子仍是落了下来,但却失了准头和力道。
钟离清越悄然避开了薛闻缨的鞭子,看着薛闻缨难以置信的表情,低声道:“你若是不信,找人一验便可。”
薛闻缨回过神来,颤抖着嗓音冷声怒道:“你血口喷人!”
钟离清越:“你连验都不敢验,又何必在此自欺欺人?”
薛闻缨面色惨白。
是,他是偶尔会觉得不对,但他也只是认为那是因为谢乘月的心不在他一个人身上。
可现在想想,那种感觉其实非常诡异,像是一种不得不喜欢,不得不服从的憋屈感。
薛闻缨默默咬了牙。
而此时钟离清越也不再看薛闻缨,又看向谢乘月的方向道:“诸位,这位光风霁月的谢家少爷,为了一己之私,不惜用各种方式控制他身边能接触到的青年才俊。”
“甚至连沈少主也深受其害。”
“长生秘境内,谢乘月曾被魔修偷袭,不慎沾染了魔气,却自私自利没有告诉任何人。沈少主替他驱魔之时也沾上了魔气。为了不让大家担心,一直隐忍不发,还以为谢乘月是无辜的。”
“所以,今日沈少主才无法拔出那柄龙阙剑。”
沈长留本来都以为今日已经是自己的死期,可听到钟离清越这些话,他震惊了一瞬,顿时便抬起头来。
感受到沈长留的细微动作,谢闲微微挑了眉——他倒是终于明白了钟离清越为何要在今日替他“证明清白”。
原来是想替他还有薛闻缨和沈长留洗白。
不过也难怪,天剑宗是第一剑宗,天地盟是第一大盟会,薛家是第一大炼器家族。
只要钟离清越出面把黑锅全都扣在谢乘月头上,保住了这三个,顺道跟自己示好,拉拢谢家,就能把他们的损失降低到最轻。
而这样,沈长留和薛闻缨还都有把柄落在了钟离清越手上,日后也更能受钟离清越的控制。
妙啊。
不过既然钟离清越愿意演,那就让他自己去演好了。
谢闲倒是乐得看他们先自咬一通。
于是谢闲也没出声,只是淡淡继续观看着这场闹剧。
按道理来说,沈长留抓住了钟离清越递过来的这根稻草,就能一跃洗白翻身。
可这时他迟疑了良久,却并没有出声替自己辩解,只是踉跄着起身,惨白着脸道:“我确实有错。”
“即便当初染上魔气时我不知道乘月也身中魔气,可我在知道这件事之后却并未将此事告诉大家,只妄图遮掩,是我软弱无能,贪得无厌。”
“钟离道友不必替我辩解,错就是错了。我沈长留对不起各位天地盟的盟友和成员,之后的盟主之选我不会再参加。”
钟离清越:……
谢闲见状,微微挑眉,也不知道沈长留是真心悔过,还是想趁机卖惨洗白。
但钟离清越此时沉默了片刻,又看向谢闲道:“沈少主已经入魔,自然不堪为盟主的人选,现在的谢闲是最适合的。”
钟离清越这话一出口,众人的议论声顿起。
钟离清越看着谢闲微微挑眉的表情,便又看向众人朗声道:“谢闲被谢乘月所害,即便是入了天魔宗也能保持心性,不被魔气侵染,甚至还进阶了窥天。这样的心性和实力,难道不足以当盟主么?”
谢闲顿时露出了几分玩味的表情。
而这时,场中修士们的议论和怀疑愈发激烈了。
“窥天?”
“他是窥天?这不可能吧。”
“怎么会是窥天呢,他不是才十九岁么?”
钟离清越对上众人诧异的目光,此时就徐徐解释道:“千雪崖一战,并不是谢闲进阶了魔修,而是他进阶了窥天,只不过被某些有心人隐瞒了现实罢了。再者退一万步讲,他即便不是窥天,能拔出这柄龙阙,也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钟离清越,你可真是墙头草啊!”
一个冷淡又带着嘲讽的嗓音忽然在这时响了起来。
正是谢乘月。
此时,座位上的谢乘月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当着众修士的面,就这么一把扯去了脸上的面纱。
顿时,他布满魔纹的清俊面容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眼皮子底下。
全场一片惊呼,就连谢家先前几个替谢乘月抗争的几名修士也脸色大变。
谢家那几个修士他们一直觉得谢乘月是被冤枉的,可现在看到了谢乘月脸上的魔纹,他们也都震惊了。
谢乘月冷笑完毕之后,忽然微微摊开手,有红黑色的魔气在他身周流转。
谢乘月身旁的修士瞬间都纷纷退开——谁都不想沾染上谢乘月身上的魔气,他们也不敢动手,生怕被谢乘月伤到。
这时被魔气包裹着的谢乘月在如同潮水一般分开的修士中,慢慢走了出来,仰起头,就神情诡谲地看向钟离清越道:“你说你们全都是因为我才做出那些错事?”
“或许沈长留不知情,他只是懦弱贪婪,或许薛闻缨不知情,他只是误入情网,被迷了心智。可是你钟离清越,从始至终都是最清醒的!”
“取谢闲先天本源的时候有你,替我做那些昧心事的时候你哪一次不在场?”
“先前不说,现在突然说出来,是觉得谢闲进阶窥天可以替你撑腰了么?”
说完,谢乘月又微微一笑,静静看向高台上站着的谢闲,轻声道:“好弟弟,钟离清越的话,你可一个字都不要信,他这人。”
“他的话我本就不信,可你的话,我更不信。”
谢闲这句话淡淡出口,紧接着他忽然出手,一道金光闪过,谢乘月一声惨叫,顿时冷汗淋漓地就抱着软垂的手臂跪倒在地,浑身痛得颤抖了起来。
而这时,众人才看清,谢乘月那软垂的左手还保持着一个掐诀的姿态,似乎是要布什么阵法。
顿时,众修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好阴毒的谢乘月!
谢闲足下一点,瞬息间从天而降,缓缓落到了谢乘月身前,谢乘月见到谢闲靠近,顿时露出了几分畏惧的表情。
谢闲看着谢乘月这幅表情,也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静静看着他。
谢乘月目光闪烁了片刻,忽然暴起,身上魔气疯狂增长,一下子就朝谢闲整个人偷袭了过去!
谢闲面不改色,静静一扬手,一道光墙便平地而起,猛地挡住了谢乘月那化为红色锐剑的魔气!
谢乘月这时一边竭力推进着魔气,一边就桀桀冷笑道:“蠢货,我看你脑子一点都不清醒,你该杀的是他们,而不是我!”
“即便时空被回溯过,但言咒未解,我便永远可以压你一头,生生世世都是如此!”
谢闲没料到谢乘月会突然提起言咒,眸光倏然变冷,掌中的威压顿时加强了几分。
他现在已经是窥天,即便那言咒仍然存在,但他只要杀了谢乘月,自己不入轮回又如何?
他跟前辈,总归是要飞升的。
眼看着,金光开始向魔气压制,场中人的目光都变得分外焦灼,钟离清越,沈长留等人的神情也紧张了起来。
他们生怕谢闲会心软。
他们也知道,只要谢乘月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可偏偏在这时,谢闲的耳中响起一个温柔又清冷的嗓音:“小闲住手,他是要逼你破戒,窥天不可轻易杀害骨肉至亲,否则进阶的枷锁会更重。”
谢闲一瞬间,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在此刻突然记起,窥天虽然受到上天眷顾,但同时也受到更多的约束,谢乘月犯的错在天道看来是不足以致死的,又还是他的骨肉至亲,一旦下手,罪加一等。
他只要杀了谢乘月,天道枷锁便再添一重,恐怕就难再进一步,又如何谈得上飞升?
想到这,谢闲冷冷一笑,瞬息便收了手。
而在收手的这一刻,谢闲忽然看到了谢乘月眼中惊慌的表情。
谢闲看到谢乘月这幅表情,脑中电光石火闪过,骤然便明白了一件事——
以谢乘月的智商,是怎么能算计那么多的?
而他又是如何知道那些厉害的阵法和所谓的言咒呢?
原来……还是天道后面的那位管理者啊。
想到这,谢闲眉头静静一挑,再没有迟疑,扬手一拂,几道剑气嗤嗤嗤几声便刺破了谢乘月的所有重要大穴。
他废了谢乘月。
既然罪不至死,那就让谢乘月一直活着吧,有魔气在,谢乘月可以活千年,活万年。
足够自己飞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个小红包
第75章
谢乘月周身大穴都被刺穿, 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极为痛苦的嚎叫声。
谢闲面色不变,还在同时在谢乘月身上接连打下了好几个禁制。
有了这些禁制,除非谢乘月自杀, 否则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再修炼。
这对于谢乘月来讲,是比死亡更毁灭的打击。
他冥冥之中曾经受到过一股隐形力量的指引, 让他明白自己就是天命之子。而谢闲就是抢夺他气运的人。
所以他才从转世开始便坚持不懈地同谢闲作对——谢闲的气运弱一分,他的气运就更巩固一分。
可谢闲现在的这个做法却让他彻底看不到希望了。
他本想诱导谢闲杀了自己, 触犯天道压制, 不能飞升。
这样,他只要再转世,就也还有机会。
时间长得很,他可以耗。
可没想到谢闲居然先看穿了他的心思,废掉了他的修为不说, 居然还限制住了他的行动。
更可怕的是, 他现在已经是魔修, 一旦没办法自主修炼, 魔气侵蚀大脑,他就会变成魔气的傀儡。
不!
不能够这样!
谢乘月睁大了眼,拼命地想挣脱谢闲的束缚, 然而他现在不过是个元婴,怎么能撼动窥天的禁制?
一切不过是徒劳, 反而让他身上的魔纹蔓延地更深了。
谢闲立在高处, 长风卷动他的黑发,他静静看着谢乘月面目狰狞又恐惧的表情, 眸中露出一丝丝感慨可悲的怜悯之色,最终淡淡道:“你若是想早日变成魔气的傀儡,就继续挣扎吧。”
谢乘月瞳孔骤然收缩, 不动了,接着他便一脸痛苦地蜷缩起了身体,躺在地上静静发抖。
·
谢闲没有再去看谢乘月了。
他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嗜好。
更何况折磨这样的谢乘月只会让他心性扭曲,他何必?
想到这,谢闲垂眼将龙阙佩在了腰上,就准备离开。
偏偏在这时,方才对谢闲百般刁难的前任盟主居然在这时急匆匆站了出来,拦住了谢闲,无奈地低声道:“既然事实真相大家都看到了,我可以为我方才的行为向阁下道歉,阁下既然取得了龙阙剑,这天地盟盟主之位也可以商量——”
“我没兴趣。”
谢闲淡淡打断了那前任盟主的话。
前任盟主脸色一僵。
而这时沈长留却也这时站了出来,一脸歉疚地沉声道:“小闲,先前是我冤枉了你,要杀要剐,我都听你处置,只是现在魔修四处作乱,天地盟确实需要一个盟主,小闲你——”
“魔修为何会四处作乱,你们难道心里没点数么?”
谢闲忽然冷声打断了沈长留的话,目光锐利。
“当初派人分裂天魔宗的那些修士,今日想必来观赛的也不少吧?”
“若不是你们,天魔宗不至于被毁,萧前辈也不至于要燃尽元婴护我进阶。”
“正道中人都如此心胸狭窄,我就是坐上了天地盟盟主这个位置,只怕也寝食难安。”
谢闲这些话带着寒意一句句吐出口,一时间,场中沉寂无比,竟是无人敢再出声。
说完,谢闲目光又带了几分嘲讽地道:“若是你们还对正义有些敬畏,早就该亲身赶赴那些魔修作祟的地区剿除他们,而不是在这藏着掖着魔气还要争一个天地盟盟主之位了。”
谢闲这句话一出口,沈长留脸色惨白,瞬间无地自容,他这时一咬牙,拔剑就想自刎。
一旁的前任盟主立刻便伸手拦他。
谢闲见到这一幕,实在是不愿意再看这场闹剧,冷冷一笑,便再无转顾地回过头,纵身朝台下一跃,径直走向了观众席。
谢闲一朝观众席走来,观众席上的修士顿时都吓了一跳,立刻自动如潮水一般向两旁分开,只有萧雪堂,静静站了起来,微笑着看向了谢闲。
谢闲看到萧雪堂眸中噙着的那丝淡笑,这时便也淡淡一笑,粲然的日光落在他如玉的面容上,宛若天神。
他这时快步上前,拉住萧雪堂的手便纵身一跃。
瞬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便沐浴在遍洒的日光中,冲天而起。
此时,高台之上,沈长留掌中的长剑叮当一声坠落在地,他跌倒在地,仰头望着天际消失的那两抹宛如仙人一般的身姿,只觉得日光刺眼,自己却整个人都坠入了黑暗中。
而这时,瘫倒在地上的谢乘月却蜷缩着身体,哑声笑了出来。
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不知道是在嘲笑沈长留还是在嘲笑他自己。
·
拿到了龙阙,谢闲便再无后顾之忧。
他此刻带着萧雪堂遨游九天,长风吹动着他们两人的衣摆,谢闲只觉得自己毕生可能都不会这么快活了。
萧雪堂这时看着谢闲在日光照耀下异常明澈激动的眸子,却微微松了口气——其实他很多时候并不赞成谢闲复仇,他害怕谢乘月那些人搅动起谢闲心中的黑暗,让谢闲之后进阶的心性受到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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