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的金陵阁青年立刻殷勤道:“属下马上去为大卿张罗!”
黄延轻描淡写道:“一盘荤菜,一袋包子馒头就好。”
祝云盏说:“师尊,我随他去瞧瞧。”又吩咐另一个金陵阁青年:“好好陪着大卿!”随即紧跟着奔进了馆子。
没过多久,祝云盏便领着金陵阁青年从馆子里出来,先将一个纸包呈给黄延,黄延打开以后,一股烧肉味扑鼻而来,往里边一瞧,是大块红烧肉,便趁热,用附带的竹签充作筷子,夹起了一块,边走边尝尝。
见黄延吃完了红烧肉,祝云盏立刻递上手中有点沉的纸袋,问道:“师尊,我买了麻花,尝一尝吧?”
黄延用手中的竹签,从纸袋里夹了一小段铺满白芝麻的香软麻花,入嘴里以后竟然还尝出了豆沙的清甜味,瞥上竹签之间的麻花一眼,原来是豆沙馅的麻花。只尝完这一小段,黄延便将竹签扔了。
祝云盏见状,便只好将袋口扎起来,心道:师尊这次吃得不多,不知是何故?
一日以后,几个人骑马来到发生命案的玉羊城,黄延从马背上下来,立刻走进那座狼藉的宅院,只刚进到前院,便嗅到一股淡淡的血臭味。
黄延远远瞧见客堂的一扇门扉上残留着一片旧血痕,猜到案发当夜,曾经有人在那里喋血,但他只看了一眼,便从敞开另一扇门的门口进入客堂,径直穿过客堂,从后门进到深院,一进去,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臭味便浓了三分,还混合着烧纸味。
深院里,有两个女子穿着丧服,戴着丧帽,一边哭哭啼啼,一边往地上的火盆里扔冥钱,皆低头背对着黄延,几个捕快站在她们身后看护着。
捕快回头看到黄延与祝云盏,便立刻上前,问道:“你们是……?”
祝云盏掏出一枚鎏金令牌,摆在捕快的面前,答道:“是金陵阁的人,这位是金陵阁大卿。”
捕快立刻朝黄延恭敬地拱手:“原来是闻人先生,失敬。”
黄延淡淡地开门见山,问道:“一共死了几个人?”
捕快麻利地回答:“十四个。”
黄延又问:“凶手有两个?”
捕快干脆地答道:“是。两人是堂兄弟。”
黄延望了一眼啼哭的女子,继续问:“那两个审问过了?凶手在家有无仇怨?”
捕快答道:“她们说,那两堂兄弟平时关系一般,只是偶尔一起喝过花酒,对父母常有尽孝,与亲戚也没有过节,这次命案真是唏嘘啊。”
另一个捕快补充道:“这家的直系血亲,加上凶手,一共十六人。那两个女子,一个是姨娘,另一个是丫鬟。”
黄延继续问:“确定凶手生前没有欠债的恶习?”
捕快答道:“已经查阅过他家的账册,也在城里问过,没有欠债。”
另一个捕快补充道:“凶手之中那个堂兄前些日子刚订婚,女方家不知何故突然退婚。”
黄延追问:“退婚的事,发生在命案之前,还是之后?”
捕快肯定道:“是之前!”
黄延追问:“查过那一家没有?”
捕快答道:“还没有……”
黄延便不继续问了,转身便走,两个捕快很是困惑,同时望向祝云盏。祝云盏启唇:“赶快派人探查退婚的那户人家!”
其中一个捕快赶紧离开这座宅院,返回衙门。祝云盏瞧了瞧周围一眼,心里很是无奈,转身便跟上黄延的步伐。
黄延已经走到别的院落,祝云盏一走进去,见到他,便问:“师尊,这命案……?”
黄延答道:“不一定是同一个案子,如果不是,金陵阁的人便撤了吧。”
祝云盏领命道:“是!”
黄延喃喃:“这宅院不错,真是可惜了。”
三日以后,黄延回到平京,与祝云盏一起进宫后,打算宿一晚以后再乘船回青鸾城,但只刚步入繁华斋,便瞧见院中有一人立在那里,身穿赤红边的素白交领袍与绾色的广袖绢长衫,腰系赤红腰带。
黄延当即愣住步伐,那人也回头望向黄延这边,朝半愣的黄延笑了笑。祝云盏微微吃惊,低声脱口而出:“少……少卿?!”
黄延只先吩咐祝云盏:“你先去禀报今日探查现场的结果。”
祝云盏二话不说便退出繁华斋,前去见苏仲明。
朱炎风走到黄延的面前,先拿走黄延的包袱,黄延问他:“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来平京了?”
朱炎风用另一只手轻轻抓住黄延的手,带他走进殿宇,答道:“我仔细想了想,觉得不放心,还是进宫等你了。”
黄延微微纳闷:“你又不随我去其他郡国……”
朱炎风将他的包袱放到弥勒榻,突然从里边滚落出一个不大也不小的锦盒,好奇着拿起来瞧了瞧,便回头问道:“这是何物?”
黄延走过去瞧了一眼,答道:“是你生辰之时,要送给你的,这么早就被你发现了。”
朱炎风无奈道:“你又乱花钱。”
黄延问:“你不好奇里面是什么?”
朱炎风便打开锦盒的盖子,见里边是一把光滑剔透的牛角梳,梳子的脊背雕刻着仙鹤与流云,他随之惊奇:“我之前有送过你这样的梳子,你怎么也买了?”
黄延笑答:“如此才能凑成一双。”
朱炎风用指骨,极轻极轻地戳了一下他的额角,佯装怪他鬼灵精怪。黄延立刻扑到朱炎风的怀里,双臂搂住朱炎风。
☆、第100章
清明时节沐雨纷纷,滋长了万种花草与万种花木,艾草亦在其中,民间的人们纷纷上山割采艾草,悬挂在门庭用以驱邪除恶氛,或绞磨成稠汁混在糯米面之中,蒸制成浓绿的糍粑团子,又用芳香的草木熬出汁水,染制五色糯米饭。
金凤岛上的坟场,许多思午筑的武者前来祭拜,人人摆上供物,插上线香,燃烧冥钱,线香的气味混合着烧纸味,在潮湿的春风中,显得愈加浓厚。
黄延站在青鸾城内的一条径道上面对着生机盎的花草发呆,眼眸却没有瞥花草一眼。朱炎风徐徐靠近,从他的侧脸看出他若有所思,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黄延轻叹道:“不知道老家有没有人祭拜我娘。”
朱炎风回道:“那里还有你家的晚辈在续弦,应该少不了祭祖。”
黄延抬眼,瞥了瞥他,反问:“你难道不会觉得,我也许更在乎吃不到老家的青团?”
朱炎风答道:“你想吃青团,今日师父摆宴,应该会有。”
黄延好奇:“现在?”
朱炎风轻轻点头,答道:“师父唤我过来寻你赴宴。”
黄延二话不说,便随朱炎风来到迎庆的住处-水月居,来到一座水榭楼台,两人同时朝迎庆恭敬地作揖,抬眼瞧见炎琰、摇光真人与星垂炼师三位长老也在,忙朝他三人恭敬地作揖,才敢入座。
一人一席一座,在宴者有八人,迎庆的徒弟唯有长月无法赴宴,八人的座与席恰好能摆成八卦阵。黄延与朱炎风被贺舞葵故意阻隔,由此,黄延瞪了贺舞葵一眼,望朱炎风只好往后倾身,目光放远,从贺舞葵背后望过去。
贺舞葵用眼角余光瞄了黄延一眼,无奈地心道:延师兄你可莫要怪我,我知道你与大师兄总是眉来眼去,师父这次摆宴,又请了其他三位长老,你就忍一忍吧。
总望不到朱炎风的正脸,黄延只好收回目光,有些闷闷不乐地看着碟子里那几个用熟香叶裹着的青团儿,迎庆与其他三位长老在谈聊什么都听不进去,信手用筷子头轻轻扎了一下眼前的一个青团儿。
刚拔了筷子头,莲蓉栗子馅便从小孔流了出来,黄延见状,立刻拿起青团儿,舔了舔流出来的馅,不太腻,很清甜,便下嘴轻咬一口。
朱炎风侧头,看到黄延在平静地品尝青团儿,便安心了,不由露出微笑。
散宴以后,朱炎风牵着黄延的手,缓缓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启唇:“这次师父设宴,延儿只顾着吃,什么话也不说,安静得有点陌生。”
黄延回道:“我能说什么,旁边坐着贺舞葵,他爱说话就可以了。”
朱炎风接话道:“他倒是说了很多话。”黄延突然停下来,朱炎风微愣,回头问他:“怎么不走了?”
黄延望向远处的楼宇与仙雾,瞧见那里挂着一个光晕,答道:“走走吧。”
朱炎风问:“去那边,散心?”
黄延不假思索地答道:“也好。”
两人便立刻走向台阶,往那一处楼宇走去。
这一日,宫中行祭天仪式,无砚从宫中的回廊通过,即使无风,广袖也仍是随着步伐摇曳得十分清逸洒脱,突然在身后的柱子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张脸庞,静静地窥探了他的背影一眼,又小心翼翼地迈出一两步,准备偷偷上前吓唬前方移动的身影。
没等杨心素接近,无砚却是平静地戛然止步,没有回头却已然出声:“你要玩躲猫猫到什么时候?”形迹败露,杨心素立刻垂下图谋不轨的双手,乖乖地走上前,纳闷道:“我都没发出声音,你怎么就知道是我……”
无砚淡淡地浅笑着,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早就看到你鬼鬼祟祟的身影了。”
杨心素更加纳闷,暗暗轻哼了一声。
无砚问:“你偷偷溜去了哪里?”
杨心素坦白:“我忽然内急,去了一趟茅厕。”
无砚追问:“没有去天子寝宫?”
杨心素纳闷着答道:“我又不是一个失信的人。”
无砚找不出破绽,便不再追问,只催促道:“你娘也在找你,快回祭坛去。”
杨心素立刻就走,还超越了无砚,跑到前头去了。
无砚走了几步,又忽然停步,望了望廊檐外的晴空,想到那一日离开宫都以后,阳清远自告奋勇地表示要回淅雨台总舵调查那名蒙面人的身份,只因觉得那名蒙面人背后有诡计,并且与薛慕华有关,江湖上也没有白送的消息。他细细计算了一番,猜想阳清远在这一日应当是已经入了总舵。
但他的猜想丝毫不差,阳清远在这一日的确已身在东帝城内,回到了淅雨台总舵,穿着新制的蔚蓝色衣袍,在夜色里行走,看似漫无目的地散心,两眼却是很用心地观察四周,只刚回头,就遇上了带着侍从缓缓走来的薛慕华。
一贯的嘲讽话语从前方传来:“今夜格外与众不同啊,你居然没有带着你那把破琴。”
阳清远淡淡地答道:“带不带琴,全凭我的心情。”
薛慕华故意在他的身侧停步,凑近他,一腔严酷低声道:“本座的夫人两年以后才会入门,这期间本座有的是机会折磨你!而你回总舵就是自投罗网!”
阳清远泰然笑了笑,似是没有惧怕之心:“既然你有这般兴致,不如你今晚让我侍奉沐浴,不更成全了这份心思?”
薛慕华想了一想,负手打量了他一眼,却说道:“本座几次命你侍奉,你都拒绝,怎么今晚反而主动要侍奉?哼,可惜本座今夜没有这个兴致。”说完就冷淡地离开。
阳清远因此而觉得怪异,这次回到总舵,本就先怀疑薛慕华,今夜得薛慕华如此回应,愈加肯定了三分。待薛慕华入了浴房以后,一名侍女将他穿过的脏衣袍放进洗衣篮子里、拎着篮子出来,与浴房相距有一段路,阳清远便把握时机,从暗处跳出来,抓住侍女,捂住侍女的嘴,并快速带到了暗处。
那一只手从嘴巴上移开的刹那,侍女当即跪在地上求道:“阳堂主,放过小的吧!小的一直细心地侍奉掌门,从来没有忤逆过任何命令!”
阳清远问道:“我问你,掌门最近可有离开过总舵?”
侍女答道:“掌门时常离开总舵。”
阳清远再问:“他每次离开总舵都是一个人?每次都出去多久?”
侍女照样答道:“有时是带人出去,有时是掌门一个人,长则八、九日,短则三五日。”
阳清远追问:“他可曾向你透露是去了哪里?”
侍女答:“小的只是偶尔听到掌门吩咐别人时,说是去极乐会,唯独一个人出去时一句话也没有交代过。”
线索只能问到这里,阳清远便不为难这名无辜的小女子,只道一句‘你走吧’,让她起身离开。
原地思索片刻,他断定薛慕华确实有异,那一日他故意朝那名蒙面人扔了碎石,目的便是要在蒙面人身上留下淤青,而这道淤青须过一个月才会消去,如今薛慕华不愿让人瞧见身子肌肤,刚好与之吻合。
大半夜,天地一片寂静,他干脆地闯入了薛慕华的寝房,外室还亮着一只灯笼,里室却早已是昏暗无光,这是薛慕华的习惯。
阳清远无声地走进里室,撩起纱帐,正见薛慕华侧身往里躺着熟睡,便撩起薄衾,小心翼翼地撩起薛慕华的袖子,借着外室的暗光,隐隐约约胳膊上有一道浅色的淤青,心忖着‘果然是他’便轻轻放下袖子,转身就走。
他还没有出到外室,寝榻上的薛慕华就在这时翻过身来,撑起了上半身,启唇道:“大半夜溜到本座的寝房,你就想走?”
听到这个声音,阳清远不由浑身一震,立刻回头,惊讶道:“你竟然没有真的睡着?”
薛慕华离开寝榻,自己披上了袍子,答道:“是你把本座吵醒了。”接着唇角上挂起了一抹邪笑:“今夜又是主动要侍奉沐浴,又是偷偷摸到本座的寝房,你打的什么主意?”
阳清远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便冒险质问道:“是你乔装约见无砚,故意抖露消息给他,让他去找韶乐郡王拼命是吗?”
薛慕华笑道:“难怪你会突然回来,突然接近本座!原来是替慕容少当家调查本座?阳清远,你就那么迷恋那个小子?和自己的兄长抢情人,如果他泉下有知,你可对得起他?”却是显尽了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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