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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裱(近代现代)——空菊

时间:2021-03-03 09:47:39  作者:空菊
  “骗取你们的信任吗?”舒青末问,“可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大能耐,让你们同时迷上他?”
  “不是同时。”墨云墨摇了摇头,眼神垂向地面,鼻梁上的镜框略微往下滑了一截,“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方婉柔还没有出现。”
  吴云墨比舒国华年长两岁,十来岁时拜在舒老爷子门下学习裱画手艺,一度受到舒老爷子的精心栽培。二十岁时和舒国华互通心意,没多久后便被逐出师门。
  “你没有发现是他故意算计你吗?”舒青末问。
  “我说了,他是高明的伪装者。”吴云墨道,“直到后来他和方婉柔结婚生子,我都以为他是被逼无奈。”
  舒青末心情复杂地看着吴云墨,他印象中的师父不应该是这样一个为爱盲目的人。
  “舒老爷子对我们三人很严格,揭不好背纸,一天都不准吃饭。”吴云墨回忆起以前的事,神情变得恍惚起来,“那时候他经常受罚,晚上跑来我的房里抱怨。我让他好好练习,他就给我扯东扯西,赖在我房里不肯走。”
  “那我妈不知道你们……?”舒青末隐晦地问道。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吴云墨道,“那时候小师妹还小,不懂这些事情。舒老爷子更不知道,那会儿不像现在这样开明,大多数人都没法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
  “但是杜老先生还是看出来了。”舒青末犹豫道,“会不会其实舒老也知道?”
  “或许吧,我也不清楚。”吴云墨道,“我揭二层的事情被发现,舒老爷子一定要我给出个理由。我不会撒谎,只好交代是为了心爱的人,但这个人到底是谁,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他们。”
  舒青末在心里默默替吴云墨感到不平,但同时又觉得吴云墨这是被爱蒙蔽了双眼。作为小辈,上一辈的事情他也不好过多评判,只能安静等候吴云墨的下文。
  “我回到南城之后,和舒国华还保持着书信往来。”吴云墨道,“他告诉我舒老爷子要求他传宗接代,让他娶了一个大学老师的女儿。到这时候我都相信他,他的心还在我身上。”
  “那后来是怎么知道……?”舒青末问。
  “后来就是你妈妈小兰。”吴云墨道,“她带着你来投奔我的时候,我根本不敢相信。”
  舒青末完全可以想象,当吴云墨知道舒国华在已婚的情况下还染指小师妹时,会有多么震惊。
  “当时舒老爷子已经结束北京的工作,带着一家老小返回了南城。”吴云墨道,“我鼓起勇气把舒国华约出来见面,想问他小兰的事,结果——”
  吴云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脸上覆盖了一层阴霾。
  舒青末好奇地问:“你们发生了争执吗?”
  “没有。”吴云墨道,“他告诉我那是一场误会,小兰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我相信了他,还跟他共度了一晚。”
  舒青末闻言瞠目结舌,简直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舒国华做人竟然如此没有底线,再次刷新了舒青末的认知。但另一方面,在明知舒国华有家室的情况下,吴云墨还和他共度春宵,这简直不像舒青末认知当中那个佛系的师父。
  吴云墨重新推了推镜框,表情淡淡地问舒青末道:“你是不是觉得不像是我会做的事?”
  舒青末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不过转念一想,每个人都会犯错,吴云墨之所以现在这样处变不惊,恐怕也是因为经历了足够多的糟心事。
  “那后来是怎么发现舒国华骗了你呢?”舒青末问。
  “人不会一直傻下去,总有一天会醒悟。”吴云墨道,“小兰不知道我和舒国华之间的关系,她没有其他倾诉对象,就只有跟我聊她和舒国华的事。
  “她和我一样,认为舒国华和方婉柔结婚是被逼无奈。她觉得她和舒国华才是真爱,所以一直想把他抢回来。
  “我很快就意识到舒国华说的‘误会’是假话,因为小兰口中的那些浪漫情话,他曾经也对我说过。”
  舒青末再次震惊:“他怎么做得出来?”
  吴云墨倒是没什么反应,仍旧淡然地说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问我为什么不画画了?”
  舒青末点了下头:“记得。”
  吴云墨道:“离开北京之后,我以王士的名字开始作画。王取自他的‘国’字,士取自我的‘墨’字。”
  “等等。”舒青末诧异地打断吴云墨,“王士竟然是师父你?”
  之前方华美术馆开业的时候,舒青末和骆梓杭在舒家的众多藏画中见到了王士画的几幅墨竹。
  两人还曾为王士的封笔感到惋惜,没想到那颇有才华的年轻画家竟然就是他的师父吴云墨。
  “我取这个名字,全是因为对他的思念。”吴云墨道,“所以当我知道真相后,我怎么还画得下去?”
  舒青末愣愣地看着吴云墨,完全无法想象在知道真相的瞬间,吴云墨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打击。
  他的脑海中倏地冒出一个念头:“所以我妈发疯是因为知道舒国华他……”
  “是的。”吴云墨感慨地叹了口气,“我一直瞒着小兰,但还是拦不住她想到回舒国华身边的心思。你的手受伤之后,对舒家没了利用价值,方婉柔就把真相告诉了她。舒国华勾引她只是为了赶走她,这些方婉柔都知道。”
  舒青末猛然想起方婉柔曾说他比他妈有本事,找了个靠谱的男人。当时他就觉得奇怪,为什么方婉柔要暗讽舒国华不靠谱,原来是站在他妈的角度,因为他妈就是被舒国华毁了一生。
  “告诉你这些,不是想让你去报复谁。”吴云墨道,“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久到……舒国华都进了坟墓。”
  吴云墨的语气非常云淡风轻,但舒青末还是从他的眼神中读出了唏嘘感慨。
  现在舒家已经快要完蛋,舒青末也不想再去报复谁。他吐出一口郁结之气,问吴云墨道:“师父,你就没有恨过他吗?”
  “恨过吧,早就放下了。”吴云墨道,“再说人都已经死了,恨他还有什么用?”
  “也是。”舒青末突然又想起舒家的那几幅墨竹,忍不住问道,“话说师父,你知道你的画都被舒家收藏去了吗?”
  “什么画?”吴云墨问。
  “就是以王士之名画的那几幅竹子。”舒青末道,“方华美术馆开业的时候,方婉柔拿出来展览过。”
  说到这里,舒青末自己都发现了不对劲。
  方婉柔眼里容不下兰菁茉,即使舒国华对兰菁茉并非真心。同样的道理,如果方婉柔知道舒国华和吴云墨之间的事,怎么可能还大张旗鼓地展览吴云墨的画?
  那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方婉柔不知道。
  舒青末不相信有这么巧的事,舒家不偏不倚地看中了吴云墨的画,还一收就是一幅不落。
  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舒国华知道王士是谁,并且背着方婉柔收藏了这些画。
  在舒国华死后,方婉柔不清楚这些画背后的故事,觉得适合开业展览,便拿了出来。
  吴云墨微微皱起眉头,显然是不知道舒国华有收藏他的画。
  舒青末忍不住问:“师父,封笔之后你和舒国华就没有联系了吗?”
  “他找过我几次。”吴云墨道,“以前他习惯夜里十二点来我房里找我,后来他也总是大半夜找来墨斋,不过我没有见他。”
  “这样……”舒青末道。
  “他最后一次联系我,”吴云墨顿了顿,“是今年六月三号。”
  “六月三号?”舒青末一愣,“那不就是……?”
  “夜里11点59分,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过来。”吴云墨道,“我没有接。”
  舒青末彻底怔住,因为舒国华的讣告上写得清清楚楚,他是于今年六月四日0时3分去世,距离他给墨云墨打电话就只差了四分钟的时间。
  “你不好奇他想对你说什么吗?”舒青末愣愣地问。
  “不好奇。”吴云墨淡漠道,“反正他已经死了。”
  一直以来,舒青末总是很羡慕吴云墨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平和心态。但现在看来,吴云墨不过是紧绷着一根平和的心弦,极力不让这根弦再产生任何波动。
  这就像佛教徒们想要达到无欲无求的最高境界,然而刻意追求无欲无求,反而成了最大的欲求。
  “我真没想到师父跟舒国华还有这样一段。”
  夜晚的顶层公寓,舒青末窝在阎宗琅怀里,迟迟难以消化今天听到的事情。
  “你说舒国华最爱的人会不会还是我师父?”舒青末问。
  “不好说,人的动机很复杂。”阎宗琅揉着舒青末后颈的碎发,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插曲。”
  “什么插曲?”舒青末道。
  “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墨斋买画吗?”阎宗琅问。
  舒青末嗖地从阎宗琅怀里蹭起来,不敢相信地问道:“不会是舒国华介绍的吧?”
  “是。”阎宗琅道,“我让他给我介绍有收藏价值的画作,他让我去墨斋看看。”
  “然后你就看中了我的画?”舒青末问。
  “嗯,一眼就相中了。”阎宗琅道,“据我所知,墨斋有许多走红的画家都是舒国华暗地里捧红的,包括骆家惠。”
  舒青末再次震惊得无以复加,他觉得阎宗琅说的这些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吴云墨,否则他师父心里的那根弦可能就要绷不住了。
 
 
第53章 裱房
  南城的秋天来得较晚,一场大雨彻底洗尽了残余的燥热,只剩下凉爽怡人的秋风。
  筹备已久的阎氏拍卖行将在国庆开业,前期准备工作都已进入收尾阶段。
  在常月娥的介绍下,阎宗琅组建起了一批鉴定专家,也搭建好了完备的业务网络。接下来只需要选定开业当天的拍卖藏品,以及邀请出席开业典礼的嘉宾。
  “美院的老教授都答应来捧场。”
  舒青末躺在皮质沙发一侧,在手中密密麻麻的表单上画了一个大勾。他的两只脚丫子搭在阎宗琅的大腿上,正在享受难得一遇的总裁按摩服务。
  “江南片区的富豪也都会来。”阎宗琅放下手中的平板,一手托起舒青末的脚后跟,一手从脚踝按到小腿肚,再从小腿肚按到膝盖窝。
  “我明天去邀请书画协会的黄会长。”舒青末舒服得动了动脚趾头,结果立马被阎宗琅的大手包裹住了前脚掌。
  “不用复习?”阎宗琅一手握着骨感的脚踝,一手握着饱满的脚掌来回转圈。
  “我理论基础还行,背起来很快。”舒青末放下表单,看着阎宗琅道,“杜老给我介绍了一个中华美院的老师,他看了我的作品觉得我不错,如果我通过初试就会收我。”
  “初试也不能掉以轻心。”阎宗琅停下动作道,“中华美院既然是全国最好的艺术院校,那说明竞争会很激烈。”
  舒青末闻言轻笑了一声,拿起表单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两只弯弯的眼睛。
  阎宗琅挑眉问:“笑什么?”
  “我在想啊,”舒青末顿了顿,“我喜欢上我家先生,是不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父爱的光辉。”
  “你说是不是?”舒青末坏心地拿脚丫子磨蹭阎宗琅的雄伟山峦,在危险边缘不断试探,“爸爸。”
  阎宗琅微眯起双眼,任由那只脚丫在他身上作死。他滑动了一下喉结,沉声道:“今晚又想哭是吗?”
  舒青末牢牢掌握着阎宗琅神经兴奋的开关。只要他在床上叫一声“姐夫”,那就会彻底激活一头猛兽,最后把他搞得欲仙欲死。
  叫姐夫当然有风险,有时阎宗琅做得狠了,舒青末第二天甚至会下不来床,所以他平时很少会主动叫出口。
  不过刚才他灵光一闪,好奇换个称呼会怎样,结果就如他所料,他家先生果然很吃这一套。
  “你要惩罚我吗?”舒青末拿脚丫子继续作死,躲在表单下偷笑着道,“爸爸。”
  阎宗琅忍无可忍地欺身上前,打算好好教育一下这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儿,然而这时入户电梯抵达楼层的声音硬生生地打断了他的动作。
  “阎总,画买来了。”
  陈秘书手上抱着十几个卷轴,熟门熟路地穿过玄关走进客厅。他很快看见老板和老板娘姿势不雅地躺在沙发上,立马意识到来得不是时候,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放在茶几上。”阎宗琅就着倾身上前的姿势,表情淡淡地对陈秘书扬了扬下巴。
  陈秘书无意中扫到一块磐石,尴尬地低着脑袋将手中的卷轴放到茶几上。但偏偏这些卷轴不听使唤,他刚一放上去,就滚了好几个到茶几下方。
  要捡掉落的卷轴就必须得靠近沙发,而沙发上是蓄势待发的老板夫夫。
  陈秘书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真是要命,为什么自从老板恋爱之后他的工作就变得这么难做。
  “我来捡吧,陈秘书。”
  舒青末从阎宗琅身下蹭起身,把掉落在沙发边的卷轴都捡了起来。
  这一下被打断,阎宗琅也只好收起高涨的兴致,面无表情地坐到了一边。
  “王士的画都在这里了吗?”舒青末随手打开一个卷轴看了看,是他之前在方华美术馆见过的墨竹没错。
  “全都买了过来。”陈秘书道,“方婉柔在大批量处理舒家的藏画,没有工夫注意买家的身份。”
  舒青末点了点头,放下卷轴道:“她也只能这样凑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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