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那件事, 其实不算什么。”
“其实九年前, 凌祁就一直在想夺回裴氏, 我也支持他。但那个时候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避孕失败了。凌祁怀孕之后, 抑郁过一段时间，但他的性格你知道, 他很善良，也很喜欢家庭, 所以最终凌祁还是选择生下来。”
裴凌谦听到这, 眉头微微抽搐了一下, 心中生出几分不详的预。
“小杰出生之后，凌祁很高兴, 对他也很好, 也没有再提夺回裴氏的事。我那时候以为他已经想开了, 就什么都没有再提。”
“直到小杰五岁那年，凌祁带小杰从沈家逃出去的时候, 被人绑架了。当时他们让我选一个, 我……选了凌祁。但我以为救小杰还来得及，但没想到……他们当着凌祁的面把小杰打死了。”
裴凌谦：……
“那件事之后，凌祁有一年的时间几乎都在自杀跟抑郁，我关了他一年, 用催眠等各种方法让他几乎忘掉了小杰当年的事，他才慢慢好起来。”
“但是今天早上，裴氏的事不知道怎么，又让他不高兴了。我现在都不敢去见他，就怕刺激到他，他又想不开。你是他弟弟，应该……能说得上几句话。”
听到这，裴凌谦缓缓闭上眼，尽量使自己的脸色不那么难看。
然后他道：“我尽力吧。”
听了沈毅讲的那些事，裴凌谦只觉得背后发凉，一股一股的寒意就这么从尾椎下面蹿上来。
本来裴凌谦还觉得自己能劝得动裴凌祁，但现在，他也不确定了。
他不确定裴凌祁现在到底已经被崩溃摧毁到了什么程度。
可看着沈毅疲惫的表情，裴凌谦也没办法去在这个时候骂沈毅，因为，骂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带着几分沉重的心情，裴凌谦慢慢上了顶楼。
他在上顶楼的时候想了许多开解裴凌祁的话，但却没有一句是连他自己都能说服的了的。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无力。
裴凌谦走到顶楼天台的时候，裴凌祁似乎是站累了，已经坐了下来。
天台风很大，把裴凌祁衬衫的下摆都吹了起来，衬衫贴在裴凌祁身上，这会裴凌谦才意识到——裴凌祁已经这么瘦了。
裴凌谦犹豫了许久，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缓缓走了过去，在离裴凌祁不太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裴凌祁自然也看到他了，这会反而露出一个有点缥缈的笑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不敢来见我，是不是？”
裴凌谦哑然，过了一会，他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的想法。”
裴凌祁笑了：“不知道才对，毕竟我跟他一起十年，也从不清楚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裴凌谦不说话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凌祁看上去反倒是十分从容，还低头给自己系了个鞋带，末了他笑笑道：“放心吧，我就是作一作，不会跳的。”
裴凌谦：……
过了一会，裴凌谦道：“能跟我说会话吗？”
裴凌祁想了想，道：“你想说什么？”
裴凌谦沉默了。
裴凌祁笑了一声，道：“那我给你讲讲，我为什么在这吧。”
裴凌谦心头颤了颤。
裴凌祁接着就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道：“我一直都想要裴氏，你是知道的。”
裴凌谦嗯了一声。
“所以我今天来了，还去了你的总裁办公室，我想先体验一下总裁的生活。”
裴凌谦心中一动，没说话。
“但是我待了两个小时，就发现，我不行，我好累。我现在已经看不懂现在的新报表和策划书了。”
“本来我是很有自信的，我觉得我终于有可能脱离沈毅了，但现在我发现不行，我被他养了十年，早就成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真少爷。看不懂报表的第一时间，我居然想的是，要是沈毅给我泡杯咖啡，我或许就跟他撒个娇说我不做了。”
“但……这个想法令我恐慌，我……突然发现我早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裴凌谦心口胀痛，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许久，裴凌谦微微吸了一口气道：“我可以教你。”
“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学。”裴凌祁笑了一声，“我忽然发现我对以前炽热追求过的理想毫无兴趣了。”
“本来我以为，回到裴氏，我就能变回以前的样子，现在想想，是我单纯了。”
裴凌谦嘴唇动了几次，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凌祁这会歪着头，看了看裴凌谦道：“沈毅是不是跟你讲了很多事，你现在觉得我很可怜对不对？”
裴凌谦无言以对。
裴凌祁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有些事在外人看来很惨烈，但对于我而言，好像算不了什么。”
说完这句，裴凌祁低了低头，又道：“我记忆力已经衰退了很多，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其实孩子……那件事在我看来，也并不是最让我痛苦的。只是裴凌敬跟蒋淑梅，他们永远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可是，现在刺已经拔掉了，我扪心自问，也没有觉得多快乐。”
“就像，刚刚我想跳下去的时候一样，我想了想，似乎跳下去也不见得会多快乐。所以我没有跳。”
“反正，活着也是这样，死了也不见得更好。”裴凌祁用一种很无谓的语气轻飘飘地道。
裴凌谦沉默了。
而过了一会，裴凌祁忽然将半张脸埋在了膝盖里，用一只露出来的眼睛去看裴凌谦，眉头微微一挑，道：“其实有件事，沈毅可能隐瞒了你，也可能，他确实不知道。”
“什么事？”
裴凌祁没什么表情地道：“当年我怀小杰，是沈毅的妈从中作梗。他妈当时看沈毅为我要死要活，才这么干的，觉得有了孩子沈毅或许就厌了，因为沈毅……最讨厌小孩。”
裴凌谦：……
“后来他妈觉得沈毅居然对小杰那么好，就又开始作妖，我实在是没办法，想带小杰逃走。结果被他妈的人抓住……后来的事沈毅应该跟你讲了。”
裴凌谦微微吸了一口凉气，淡淡道：“这么一看，我妈都算大好人了。”
裴凌祁笑了：“可不是么？后来他妈还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说自己不可能害小杰，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自杀。沈毅为这件事差点也PTSD了，但他只能一直吃药硬抗，因为那时候我几乎都疯了，他妈也是个神经病。”
说到这，裴凌祁又叹了口气，道：“他妈是前年过世的，过世之前还耿耿于怀这件事。老实说，沈毅也挺惨的，要不是因为他，我可能真的就跳下去了。”
裴凌谦沉默。
过了许久，裴凌谦低声道：“你还喜欢沈毅。”
“嗯。”裴凌祁没有否认。
“但我也恨他。恨他为什么不能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其实后来我发现，我恨他的地方其实也是我最讨厌自己的地方。我妈跟他妈没有区别，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让我装beta，至于爸……你知道的。”
“我当初要裴氏，其实也是被我妈洗脑的，以至于后来我也想要裴氏。就在刚刚，我忽然想起来，我小时候的理想好像是当老师？也可能是……大厨，忘了。”
裴凌祁说话说到这，裴凌谦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裴凌祁现在的状态其实很不正常。
裴凌祁说的每句话，其实都在找借口，他潜意识里，大概还是想活，但是必须找个对象把那些痛苦和愤怒都假借出去。
裴凌祁选的对象，是他跟沈毅的父母，是……几个死人。
也只有这样，裴凌祁大概才能让自己活得心安理得一点。
裴凌谦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知道这样是饮鸩止渴，但现在，他没有办法戳破。
裴凌祁自顾自跟裴凌谦讲了一会自己“儿时”的理想，脸色就渐渐开始发白，眼神也有点放空。
裴凌谦知道，裴凌祁大概是体力不支了，这会他趁着倾听的功夫，就凑到裴凌祁身边，一把从后面将他抱住，再把人从天台上拖了下来。
裴凌祁虽然不重，但也是个成年男人，裴凌谦怕伤到他，也不敢太用力。
把裴凌祁拖下来的时候，裴凌谦也出了一身冷汗。
而这期间，裴凌祁都没怎么挣扎。
裴凌谦回过神来的时候，裴凌祁就静静看着他。
两人目光对视，裴凌祁忽然神情恍惚的笑了笑道：“我觉得自己当初做对了一件事。”
裴凌谦道：“什么？”
“就是没有让沈毅像对付裴凌敬那样对付你。”
裴凌谦微微哑然。
接着，裴凌祁就低头在他肩膀上蹭了一下：“我困了。”
裴凌谦吐出一口气，伸手覆在裴凌祁的肩膀上，低声道：“困了就睡。”
“好的弟弟。”裴凌祁宛若梦呓地道。
听着这四个字，裴凌谦心头酸了一下，然后他就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黑洞洞的楼道里站着地那个高大身影。
第37章 受伤
裴凌谦不动声色的半拖半抱着裴凌祁走过来, 沈毅叹了口气，就伸手准备把裴凌祁抱过去。
结果裴凌祁却抱紧了裴凌谦，道：“不要, 我要抱弟弟, 弟弟香。”
裴凌谦：……
考虑到裴凌祁的状态, 沈毅最终也没有伸手, 就对裴凌谦点了点头道：“辛苦你了。”
裴凌谦笑了笑, 示意没事, 就用这么一个姿势，半抱半扛着裴凌祁下了楼。
三人一起, 下到裴氏大楼的前庭，方清儒正坐在那, 脸上发青，一个护士在给他涂碘酒。
裴凌谦见到这一幕。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裴凌祁这会就搂着裴凌谦的肩膀道：“咦, 你家小明星被人打了？”
裴凌谦目光动了动, 道：“大哥你先松开我吧，我过去看看。”
裴凌祁歪头靠在裴凌谦肩膀上：“我跟你一起。”
裴凌谦：……
虽然无奈, 但裴凌谦这会也只有答应着了。
两人就保持着这种连体婴的姿态朝方清儒这边走过去, 忽然, 不远处站着的一个安保猛地冲了上来，从怀中掏出一把刀就往裴凌祁身上刺。
裴凌谦心头一惊, 下意识就往裴凌祁身前一挡又猛地踢出一脚, 试图把保安跟这边隔离开来，而这时，正坐在一旁的方清儒也突然警醒，扑了过来。
只是一瞬间的事。
那保安闪过了裴凌谦的一脚, 却正好躲到了方清儒扑过来的方向，两人缠斗片刻，方清儒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并且夺了刀。
很快，沈毅的保镖也都赶了上来，把那个保安团团围住，架了起来。
方清儒夺刀的时候没细想，加上衬衫又卷起来，这会手臂上就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虽然不那么深，但也汩汩流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好在沈毅准备的医护团队都在这，很快就有人过来帮方清儒包扎了。
裴凌谦这会也顾不上裴凌祁了，两步就冲上来，挤到了方清儒的身前。
他脸色有点发白，紧张道：“赶快检查一下刀上有没有毒！”
医护人员愣了一下，一个小护士就连忙把刚才那把刀拿进了救护车去做检查。
裴凌谦还没说话呢，就被方清儒伸手握住了手，方清儒这会还冲他微微笑了笑。
“没事，我觉得应该没毒。”
看着方清儒这个笑容，裴凌谦长长吐出一口气，就把头在方清儒的肩膀上埋了一下，低声道：“下次别这么冲动。”
方清儒低声笑了笑道：“我已经够不冲动了，是我自己动作不灵活没避开刀锋，但我可没冲着刀尖往上撞啊。”
方清儒这话一开口，周围的医护人员也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裴凌谦：……
过了片刻，裴凌谦闷声道：“这种时候还贫嘴。”
方清儒吐了吐舌头。
而就在这时，对面忽然传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声，这边几人都是一惊，忍不住就看了过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裴凌祁甩了沈毅一巴掌，气冲冲扬长而去，沈毅也不敢耽搁，连忙就追上。
裴凌谦：……
方清儒：……
方清儒沉默片刻，有点担忧的道：“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哥？”
裴凌谦皱眉沉默了一会，但看到沈毅追着裴凌祁，把裴凌祁搂在怀里的时候，他就松了口气，摇摇头道：“我看不用了。”
方清儒目光动了动，嘟哝道：“我觉得也是。”
这会去到救护车上的护士下来了，检查说匕首上没有别的可疑成分，但还是建议方清儒去打个破伤风的针。
于是裴凌谦就陪着方清儒一起去了。
去的路上，裴凌谦就握着方清儒另外一只手，一直都没放开。
方清儒心里美滋滋的，时不时还撒娇叫个疼。
往常这种时候，裴凌谦可能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但这会他没有，而是静静的陪着方清儒，听他任他撒娇。
虽然那刀没有毒，但口子是真的划得长，一开始流血的时候反而没那么疼，等在医院打过针，重新上完药之后，就一阵阵隐痛起来。
这种隐痛并不是那么激烈，但也是痛得人浑身不舒服，方清儒一开始还开开心心的，这会明显就是强颜欢笑了。
裴凌谦看出方清儒脸色发白，便叹了口气，对他道：“痛就别装了，好好休息。”
方清儒低低嗯了一声，又攥着裴凌谦的手，低声道：“凌谦你去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讲。”
裴凌谦这会算是对方清儒百依百顺，就主动去关了门。
26/3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