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池目光平静的盯着面前的赛道,握着车把手的手指微微活动了一下,周围的热闹气氛好像并没有传到他的耳中,他沉着冷静,仿佛这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
他透过赛道看见了白初,他的小孩儿站在终点前微笑着看他,陈池闭了闭眼,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不带半分情绪。
——我大踏步的走过数不清的岁月,身后有人推着一步步往前走,那些日子里我从未欣赏过周遭绚丽的风景,也不会理解为什么基督信仰着神爱世人,而佛教信仰生死轮回。
“什么比赛?”何时听着电话里同学激动的声音有些好奇,“赛车?”
“对啊!莞海市这次举办的大型赛事,绝对万众瞩目!”那边似乎有些激动,说话声音大到何时不得不把手机拿远点儿。
“真这么牛?”何时说着打开了电视,顺着同学的话找到了体育频道。
“那肯定啊!央视直播!”
“知道了知道了,我在看呢。”何时看向电视,屏幕里比赛刚开始,发令枪一响,他就看见一辆辆的赛车冲了出去,每个赛车后面都跟了台无人机。
“这挺酷啊。”何时看着带着头盔,一身赛服的赛车手们,眼底全是好奇和激动。
他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比赛,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以前一直认为没事开着摩托到处跑的人都是群不学无术的混混。
不止是他,他妈和他爸也会经常对他说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只能和这些人为伍。
可是,现在竟然有了摩托车的正式比赛,还是国家台播放的比赛,这样是不是说明,那些人也没他想象中那么的不堪?
——意外和惊喜永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到来,我很幸运,在十三岁的尾巴上抓住了我的信仰,在一场意外中收获了只属于我的惊喜,自此我明白了耶稣为什么能复活,佛祖即使割肉也要喂鹰。
——那是一场惨烈却足够刻骨铭心的意外,我在嘈杂的声音中和他对视,“那是我的”,我听见我的心这样说道。
看到这儿何飞尺眉头微皱,转头问语文组长,“这篇作文我读起来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语文组长抬头看了看何飞尺,见他满脸的疑惑却又说不出来,他想了想试探着解释了一句,“我说他选的角度很独特。”
“我知道,可是……”何飞尺说,“就是我觉得前面读着倒没什么大问题,但读到后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你的想法也太死了,”语文组长有些好笑的停笔看着他,“你这位小同学是用第一人称写的作文,很大胆,你往下看吧,他把信仰拟人化了。”
说着语文组长又回味了一下白初的作文,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把信仰比喻成恋人,这位叫白初的小同学还真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至于真的只是比喻成了恋人还是真的是恋人,这谁能清楚呢?毕竟只是一篇作文而已。
这样想着,语文组长低下头继续批改试卷。
“原来是这样。”何飞尺点点头,继续往下读:
——人生并不长,但也不能说很短,常常会有人在这条充满荆棘和花朵的路上摇摆不定,而在人生的岔路口上,任何的选择都会在生命的历程上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没有摇摆过,我一直都清楚自己该做出怎样的选择,也愿意为它付出代价,所以我以前可以一直没有信仰,因为我不需要。
“叮咚——”
突然响起的广播声让白初睁开了双眼,他偏头往窗外看了看,飞机下方的莞海市灯火阑珊,星星点点的光亮在一片黑暗中像掀起了燎原之势,点燃了这座广阔的城市。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莞海国际机场,外面温度二十六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
飞机上的广播还在继续,白初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已经八点过了,陈池大概已经参加完他总决赛的二分之一赛程了。
白初抬眼看了一下,飞机已经停稳了,他把手机的飞行模式解了,噼里啪啦的涌入了一大堆的消息,没来得及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他先点开了穆沉的消息。
应该是他刚上飞机不久就发过来的——
M.沉:[到了发个消息,我让司机在机场门口等你,车牌号一会儿发给你。]
这条下面是穆沉发过来的车牌号,看了看已经耽误不少的时间,白初抿了抿嘴,收起手机快步下了飞机。
——但那只是曾经,虽然我现在依旧不会摇摆或是后悔。
——印度文学家泰戈尔说过,“信仰能欺蒙人,可是它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它使一个人的面貌添上一种神采。”我不知道当我有信仰同没有时是否有过容貌上的变化,但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它在我精神上的改变。
“……现在选手们已经到了漓河湾,这是本场比赛的中程点,到达这里,就说明我们CMT总决赛的赛程已经过半!”
解说的声音响彻莞海的上空,观众席上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屏幕上一辆辆飞驰而下的赛车,他们中有人是热爱赛车的,也有人只是单纯的来看个热闹,但现在,所有人几乎都盯着那个方寸大的屏幕,随着解说激昂的语调释放出自己心中的热情。
姜望抬头看了看四周,好像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他熟悉的狂热,这是一种只有赛车才能带来的狂热,这种狂热他曾经有过,现在也不缺。
只是他不可能再拥有屏幕上那些人对赛车的狂热,他还是适合在台下感受他们带来的热意。
他该知足,他至少比在场大部分人都要幸运,因为他也曾有过这场热爱。
“池哥呢?!镜头怎么给的那么少?”楚河在一旁扯着穆沉的手臂有些不满,面上紧张的不行,嘴里还不忘吐槽,“谁要看这个十四号了?!这车这么骚包,来比赛还是选美啊?!”
“……已经算给的多的了。”穆沉一边叹气一边想把楚河的手扯下去,原本他也有些紧张的,但被楚河这么捏着,注意力一下就被拉了回来。
“哪儿多了?就那么几次!”楚河抓得死紧,愣是没让穆沉拉下去。
姜望被他俩的声音打岔了一下,回过神来,他瞥了一眼分外紧张的楚河,嘴里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十四号是戈锋。”
话音刚落,他就听耳边吵吵闹闹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安静的有些诡异。
楚河:“……”
穆沉:“……”
“啊,原来是戈锋啊,”楚河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道,“我就说呢,这么独特别具一格的风格,舍他其谁?果然,我SV出来的人,就是与众不同。”
“……”穆沉和姜望看着楚河若无其事的夸戈锋有些一言难尽,哇哦,说的真棒,仿佛刚才说那个赛车骚包的人不是他一样。
姜望看着又重新进入吐槽模式的楚河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重新出现在镜头里的陈池慢慢勾起了嘴角。
好像,这样也不错。
——我不再是一腔孤勇,茫然又无措,我可以向着他前进,披荆斩棘的去到他身边,然后扑到他怀里,说:“我找你找的好苦。”
——他会很心疼的抱住我,回答,“我就在这里。”我没有告诉他,我是经历了些什么才来到他身边,他也不会告诉我他是靠着什么才能毫无指望的坚持等下去,天知道我可能永远不会找到他。
——我们永远甜蜜。
“爸,我去陈老师家去了,他说给我补课。”秦风掀开门帘回头冲里面喊了一声。
“滚滚滚,你这个不孝子。”秦朝随手往他身上扔了一个花生,“记得别给人家老师添乱!”
“知道了。”秦风也不在意,放下帘子往陈君豪的家里走,其实陈君豪家和他家离得不算远,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没走几步路就看到了那扇种着蒜苗的窗户,秦风啧了一声,抬手敲门,那几株蒜苗摆在那上面,也不知道是蒜苗长了身价还是窗台跌了位份。
“又没拿钥匙?”陈君豪出来的很快,看样子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他给秦风开了门就往里面走。
“怕弄丢。”秦风进来熟门熟路的拿起拖鞋换上。
“吃饭了吧?”陈君豪走到里间拿了一套卷子出来,“把这张写了,下周有个化学的知识竞赛,我给你报了名。”
“我还没说我吃没吃饭吧?你就把试卷拿出来了?我要是没吃不得饿死?”秦风瞪大了眼睛,嘴里不停,但手上却老实的接过了卷子。
“吃没吃你都得做,自己记着时间。”陈君豪说了一声就进屋吹头发去了。
“什么人啊,还老师。”秦风嘟嘟囔囔的坐下来写试卷。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七号选手在刚才几个零失误的压弯中成功的超过十二号,现在并列第五。”
客厅里只有电视机的声音清晰的响起,秦风不自觉的把视线移向那个黑色的方形屏幕。
“……留给选手们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只有半个小时的赛程,而比赛也将愈发的激烈——”
“啪——”随着这个不轻不重的响声,解说热情洋溢的声音戛然而止,陈君豪把遥控器扔在桌上,客厅里的电视机已经黑屏,“卷子写完了?”
“我就看了一下!”秦风撇撇嘴,“我可是因为你才放弃了这次的比赛,还不许我看看过个瘾。”
“因为我?”陈君豪好笑的看着秦风,“当初是谁跑来问我怎么和TC解约的?”
“啊啊啊,我知道了知道了!”秦风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埋头看题,“我写卷子呢你别说了。”
“呵,”陈君豪嗤笑一声,小样儿,以前他皮的时候这小破孩儿还不知道在哪儿混呢。
他起身走到床边,天已经黑下来了,但窗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暗沉,人生的轨迹好像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偏离,就像他以前不会想到他会当体育老师,也不会料到他有一天会再次因为一个人拿起化学这个东西。
就像秦风也没有预料到,他有一天会放弃那种自由自在的日子,大晚上的埋头做卷子。
——我很心疼,但不知道是心疼以前的自己还是心疼等我等了那么久的他。
——我该清楚,信仰和信仰着他的人是共生的,一个人因为信仰变得更加强大,同样,他也因为这些相信变得更加的无坚不摧。
“还有多久能到?”白初坐在车上怀里抱着大白,他上车才发现陈池竟然让穆沉把大白带来了。
他转头看着窗外大厦上巨大的电子屏,比赛的场景通过这个屏幕清晰的展现在他面前。
“至少还有十几分钟,现在太堵了。”司机看着前面有些拥堵的道路,因为比赛的原因,不少路被封了,还有围观的人群,导致道路四处都有些堵塞。
十几分钟……白初看着前面基本没有动作的车流垂下眼眸,那双清亮的眸子带着些焦急,不行,他等不了了。
“师傅,我先过去,一会儿你把大白带过来就行。”说完,白初拉开车门就冲了下去。
“诶——!”司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白初跑了下去,在白初身后,那只通体洁白的小猫也跟着跳了下去。
“……比赛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最后一公里的赛程,前四名咬的很紧,几乎都没有什么失误点,接下来就要看选手自己的操作和他们心理抗压的能力了!”
陈池听不见外面的观众现在有多沸腾,他只能看见面前的赛道和周围和他不相上下的赛手们。
明明并不是很热的天气,他却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带着一股炽热的气息沸腾着他的身体,但奇怪的是,他的脑子却异常的冷静。
身体带着肌肉记忆展现了近乎完美的操作,陈池看着面前还有两个在他面前的人嘴唇紧抿,双手更加用力的握住车把手,他将身体和车身贴的更近了些。
他想起比赛开始前白初叮嘱他的话,“——你乖乖的比赛,不准想其他的。”
他还说,“我虽然会迟到那么一小会儿,但我绝对会在终点等你的,你要拿第一给我看。”
他好像没有乖乖听白初的话,想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但是他知道他家小白永远说到做到。
他在终点等着他,既然是这样,那他就一定要让他看见自己是第一个冲过终点线的,他的人,只能和最优秀的人相配。
他要第一眼就见到白初,他也会让白初第一眼见到他。
——我永远会相信他,他是我的信仰,他也是我最亲爱的,他在我心里永远耀眼夺目,也永远坚不可摧。
“我艹我艹!池哥要干什么!”镜头给到了陈池,楚河看着身子往外倾斜的严重的陈池惊得跳了起来。
一旁的穆沉没说话,只是把目光死死的盯在屏幕上,而姜望看见这一幕瞳孔一收,“他是想……”
还没等他话说完,解说同样震惊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七号选手这是要干什么?!他要压弯吗?!可是普通压弯根本不需要倾斜到这种程度!”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七号选手的身上,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一眨不眨的盯着屏幕。
“他还在压!还在压!”解说异常的激动,声音里都透着不可置信,“难道是马奎斯的经典压弯?!六十八度压弯是迄今为止的压弯极限!”
“七号会重现这场经典吗?!会不会有六十八?!……”
——那是经历过人世百态才能历练出来的姿态,宛如烙印刻在我心上,他是光,会永远照着我前进。
“小姑娘?你也在看赛车比赛?”便利店前台,老板看着面前头上戴着一朵红色木槿花的女生。
明明是花哨的颜色,可在她头上倒是分外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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