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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玄幻灵异)——道玄

时间:2021-03-06 09:45:03  作者:道玄
  江远寒实在喘不过气,他那股巨大冲击的劲儿还没过去,此刻竟连愤怒与悲哀都无法涌上心头,只剩下陷入强烈怀疑的死寂。
  林暮舟到底在说什么,他没有听,此时此刻,他也听不清对方的话语,四周寂静无比,几乎有绝境幽谷的错觉。
  小少主伸出手,手指一直在抖,但他努力控制着,勉强扯了扯苏见微胸前被伤口牵连着的残破衣衫,可是遮盖不住,残缺的布料似乎随着这深可见骨、随着这可以窥见心脏的贯穿伤而埋入了躯体之中,无法寻觅。
  他怔了好久,自顾自地将困缚着对方的锁链解开,动作从细致缓慢逐渐焦躁、逐渐粗暴。他接住了倒下来的苏见微,尽管小姑娘一声呼吸都没有。
  江远寒慢慢将她放下来,低着头解开自己身上的外袍,覆盖住了暴露在外沾满血迹、伤痕累累的肌肤。
  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一言未发,却也一眼都没有去看苏见微的脸庞。这种极致的静寂、令人崩溃的静寂终于完结,素色的衣衫盖住了对方的眼眸,无数嘈杂的声音终于涌入脑海。
  但这些声音同样可怖,像是巨大沉重的锤子一下下地砸中他。江远寒闭上眼,让气息缓和了许久,竟然有一种奇特的、令人畏惧的冷静。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暮舟立在他身旁,闻言低下身靠近对方:“作为好朋友,不该为你解决烦恼吗?”
  “解决烦恼?”
  “对。”他苍色的眼眸果然没有焦距,可这一点或许苏见微跟江远寒都弄错了,这不是什么都看不见,而是对看到的一切都无情、都没有真正地放在眼里,哪怕在此时,未曾深入领略过江远寒性格内核的林暮舟,在看待他时,都只不过是看待一个心爱的玩物。“小寒,该到感谢的环节了。”
  江远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着那双注视着自己,明明什么都能看到的双眼,他冲着林暮舟笑了笑,哑着声道:“嗯,感谢环节。”
  林暮舟自然察觉到他情绪的崩溃,但对于他来说,这种情绪的崩溃让江远寒显得更加美丽诱人,这种濒临深渊的边缘脆弱,让他眷恋于深入品尝。
  他俯下身,视线停在对方的唇边,低声道:“小寒,知心之交的戏码演累了。我们该换下一场……”
  他话语未落,陡然察觉到溢散的魔气盘旋绕转,察觉到奇特的气息。双角、绒尾、羽翼,魔族的特征一一显现,在这具稚嫩的躯体之上,具有强悍战斗力和冲击性的特点一点点地被逼出来,半透明的尖锐指甲顺着指尖延长。
  紫色双翼包裹住他,随后慢慢地展开。林暮舟看着他抬起头,见到对方原本伪装成乌黑的右眼,燃起一抹紫色的魔焰。
  焰火填满了眼眶,紫焰灼热地跳动着,左眼也撤掉了伪装,一片深紫的色泽之下,几乎寻不到目光的落点。
  魔族。
  林暮舟微笑着注视着他,他轻轻地道:“你真漂亮。只不过,按魔族的年纪算,你还没有成年吧?”
  未成年的魔族展示出这种形态,似乎是会伤及身躯的。
  他认为胜券在握,因此应对江远寒的一切攻击之时都十分从容,正是这种可怖的从容,让江远寒陷入疯狂的神经一点点被迫冰冻,他逐渐苏醒,逐渐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不是能一朝一夕拼尽全力就能胜的。
  但他无法停手。
  总有一些时候,明明知道最优选择,却还是被眼前一切催使着向前走。就像小寒这时候明明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对,但他不愿意退后一步,他觉得自己不能退,因为身后还睡着一个年少的姑娘。
  在花丛烂漫之间,在这场乌云盖顶的雨夜里,在带着水珠的枝叶与树下。
  她披着心爱少年郎的衣衫,蜷缩如受伤的鹿,沉眠在一往情深的梦里。
  天边雷云翻滚,闷响了很久之后,终于落下细细的雨,而这没有一丝月光的雨夜之中,林暮舟失去了观赏的耐性,他将满身杀气的少年叩住手臂,动作却轻巧地如握一本书卷。
  他的手触碰到魔族的翅膀。
  “我原本想为你打造一个黄金笼子。”林暮舟道,“但你真的会飞,所以换成一座塔,只给你一个居住,你觉得喜欢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上延伸,手指几乎要叩住对方细白的脖颈,就在他的指腹碰上对方的锁骨时,江远寒的魔族状态也绷紧拉伸到了极致。
  这种消耗到极致的燃烧状态,触发了他身体之内设置的保护机制,被根植于无法察觉的深处的护体法决骤然激活,强制性地把他压制到了半魔体的程度,并且绽开一圈金色的微光。
  这道微光太轻太隐蔽,让人几乎察觉不到。林暮舟刚刚发觉这道微光的出现,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势且磅礴的力量震得神魂裂痛,伤及本源。
  他不得不脱手,身躯也出现了一瞬间的走火入魔前兆。林暮舟被震开十几丈,护持自身的法门完全碎裂了,他低头吐出一口血,血迹没入雨水泛滥之中。
  等到林暮舟再次抬眼,只剩下茫茫滂沱的雨幕。
  同一夜,魔界。
  荆山殿。
  常乾将手头解决不了的一堆文书送过来时,魔界也正逢一场难得的雨。魔界这种荒芜之地,下雨的机会实在不多,也就导致大部分魔族并不讨厌下雨天。
  他理了理文书,跟门口的侍卫问了一句:“小叔叔在么?”
  他是江远寒的堂哥,是闻人夜的兄长跟一位妖族的儿子,所以在私下的场合里,还是叫小叔叔多一些。
  侍卫是公仪颜部的女将,回复道:“尊主不在……不过,少主回来了。”
  “小寒?”常乾愣了一下,“他不是出去玩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侍卫沉默片刻:“不是去玩,小少主没有玩,是历练,人间历练。”
  常乾顺理成章地跟着对方改口,假装不知道小家伙是偷跑出去这回事,他有点纳闷,但也没多想地进入了荆山殿,可还没等他去后殿寻找江远寒,就见到荆山殿的正殿里,释冰痕跟公仪颜一个比一个低气压地坐在桌子旁,衣服一红一蓝,脸色冷得能结冰。
  常乾放下文书,看了看这俩人,又看了看通往后殿的珠帘,小心地问了句:“怎么了?小寒呢?”
  公仪颜将面具拉了下来,一言不发,释冰痕喝了口茶,半天才回答:“心肝儿在房间里,回来了,但是不让见。”
  “不让见?”
  “嗯。”
  怪不得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开心。
  但常乾到此刻还没真正地重视起来,以为小寒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在那儿自己闹脾气,他收拾了一下桌案,正想说“我去劝劝”的时候,旁边的两位将军蓦地站起了身。
  他转过头,只见到了一个雪白的衣衫边边儿,再回过神时,魔后大人、曾经在修真界独当一面首屈一指的凌霄仙尊就从眼前走过去了。
  直至此刻,他才陡然意识到,这事情好像不算小。
  珠帘动荡,炉香点了第二盏,香气压下了房间内淡淡的血腥味道。
  室内没有点灯,昏暗无光,外头的雨声淅沥,湿润的水迹打在窗棂上,凉意浸透骨髓。
  江折柳推开房门前,没料到屋里这么冷。
  他关上门,停在桌案前的烛台上,点起一盏小烛。烛光融融地映着他的手背,照亮他纤瘦的腕和肌肤下隐隐淡青色的血管。
  床榻上有一团埋在被子里的魔。
  闻人夜离得要远一点,估计也快回来了。那道护体法决震动的刹那,就能同时传达给他们两人。
  江折柳把这盏小灯放到床前。
  微光驱散黑暗,烛火的轻微哔剥声,与外面的雨交映重叠在一起。
  他安静地坐在榻边,如霜的白发丝缕垂落在被褥上。待到雨声小了一些,江折柳才稍稍往被子里探进一只手,碰到崽崽发烫的手指。
  江远寒的手指瑟缩了一下,只不过也就这么一下,因为他爹亲没有让他再躲,温柔且不容拒绝地反握住了他发烫的手,那股冰凉如霜的触感包裹住了他如焚的躯体。
  他确实伤到了身体,浑身都像是浸泡在岩浆里,快要化掉。但比如这个,这种精神状态的巨大打击才是最严重的地方。
  江折柳握着他的手,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低声道:“你父亲马上回来,想见他吗?”
  崽崽一言不发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埋进江折柳的怀里,轻微地摇了摇头。
  他浑身都是催动过度的痛与颤抖,这种疼痛与灼热,都慢慢地沉浸进了微凉如雪的怀抱里,沉浸在一片柔软的霜梅之间。
  江折柳拍了拍他的背,让对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伸手顺了顺他的发丝。
  逐渐地,一点一滴的眼泪浸湿他的肩膀,雪白的衣衫被温热的泪水打湿。江远寒的呼吸慢慢地发颤,却又从颤抖里逐渐平稳下来。
  他没有倾诉,也没有索取帮助,更没有立下誓言,他好像不打算表决心,也不准备告诉对方自己遇到了什么。
  似乎他的少年天真也没有一夕倾覆。
  他只是,落了一夜的雨。
 
 
第一百零八章 
  之后的事情就有些老生常谈了。
  那场寂寥的夜雨过后,小少主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待了好几天。他的伤在近似于自我折磨的疼痛煎熬之中愈合——没有让其他人帮助。
  但躯体上的伤口或许愈合,扎根在心底的伤口却一直源源不断地流淌着鲜血,血迹一点一滴地浸透一切。在那之后,江远寒的每一次离开魔界再回来之时,身上都会带着一点伤,或轻或重,或深或浅,但他从没有一回像第一次归来那样蜷缩于温暖的怀抱之中、借着一盏小灯舔舐伤口。
  他已不想当舔舐伤口的小兽,他宁愿做撕裂伤口的恶魔。
  寒渊魔君又出奇的冷酷与残忍,也是出了名的乖戾暴躁、疯狂好战。他与林暮舟的交锋一直持续了数百年间,其中不止一次在他手里受到濒死的重伤,但却再也没有一次让他的精神摧折到触发护体法决的程度。
  亲手杀了他这个念头一直没有停歇过。一开始是为了报仇,为一抹无辜芳魂,也为了他那夜淋了满身至极冷雨,却仍未熄灭的心海炽沸。后来则是为了了结这场纠缠,为了扫净打着正道幌子欺世盗名的无情之辈……理由有很多,千千万万种,而不肯放弃的原因,一个就够了。
  这一点由仇恨迸发而生的目标,早在今日之前便已实现。但今日之场景,仍旧勾起了江远寒最不愿意回想、最不想要记忆、却又偏偏难以忘怀的少年时光。
  飘扬的篝火亮光,火星坠向很远的地方,如飒沓流星,倏地消逝。
  四周画面停歇,八方静寂。
  江远寒的面前,只剩下那团无名魂灵,盘转着散发着光华。而这点光华似在慢慢黯淡。
  在星斗棋盘勾连的盈盈光芒之间,两人沉默的相对之下,那抹魂灵终于在江远寒的面前,稍稍地显露了形体。但只有一件淡紫的纱质罗裙较为完整,对方的面庞隐匿在浮动的光芒之下,或许是不愿相见,或许是,已经忘了自己的模样。
  江远寒陡然觉得局促,他不知道在发生那种事之后,对方是否还将自己当成朋友,他也觉得无论如何,对方的悲剧自己要负有一部分难辞其咎的责任。
  大杀四方无往不胜的江魔君竟然一时无话可说,过了好半晌,他才低低地道:“我……”
  “我不想回人间了。”
  江远寒怔了一下。
  打断他的声音是跟记忆之中完美相符的少女声线,她的岁月永远停留在了当年,如绵软的柳絮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你也不用救我。”她道,“我没有怪过你。”
  “可是……”
  “没有可是。”她很有主见,而且没有容许对方有第二个选择、第二个念头,“打破棋盘吧。”
  这里的打破棋盘含义深重,并不只是挣脱星斗棋盘的束缚,更有一种“不必为我顾忌”的意味。
  千古艰难惟一死。她宁愿奔赴一片心知肚明的黑暗尽头,也并不想江远寒为了维护她的魂灵留存而牺牲妥协任何一点。对于爱他的人来说,让小寒为自己付出哪怕那么一点点事情,她都不会愿意。
  但长久的旁观下来,她也不再是所有事情都流于表面的少女了,正因如此,就算有一千种一万种的嘱托想要倾诉,有无数的辩解或安慰想要告知于他,但最终,全部都撕烂搅碎、碾磨成粉,情愿话语跟着她的魂灵一同散去。
  江远寒深吸了口气,道:“我可以救你,我已经……”
  我已经不会让无辜的人因我而死了。
  他话语未尽,后半句却已经融化掉了,因为对方轻轻地打断了他的声音,说得是:“是我不愿意。”
  江远寒怔了一下。
  她叹了一声,像是在笑,语气没什么波澜地问他:“人间有什么好?”
  人间没什么好,只有你好。
  苏见微对此早有答案,但她知道,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她已放弃奢望,更不会对俗世有什么再多的留恋——唯一的留恋,是希望他更好。
  就在江远寒沉默的间歇,对方的神魂形体散去,复又化为时明时暗、强弱不定的一团光华。他驻足凝视了好半晌,手指一点点地收紧。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但其实在这件事上,他根本没有为当事人做决定的权利。在无尽的静默之中,四周勾画棋盘的线条一点点崩裂。
  原本只是挣脱这一重星斗幻境,但随着线条的崩开,连靳温书的这道术法也跟着被抓住了施术的根底,被暴虐的魔气纠缠着绕转上来。
  星光收束成一线,拒不配合的态度显而易见。
  菩提圣境的高峰之上风声缱绻,江远寒思绪抽回,踏足此地的同时,靳温书却已经率先察觉到不对,严阵以待地掩藏于雾色之后了。
  雾色前显露的,是当日被靳温书收走的躯壳,属于半步金仙的躯壳。
  也许是林暮舟本身就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江远寒竟然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的姿态和表现方式,才是最适合他的。
  “看来跟江魔君是无法谈妥了。”靳温书略感诧异,“难道毕生夙愿之一,都无法让你放弃与我这点微不足道的恩怨么?”
  江远寒舔了舔齿尖,情绪极差,目光阴郁地看着他:“在此事之前,你本可以多活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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