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璟也作为大楚前来送亲的使团代表,一起参加了宫宴。
今日的宫宴人不算太多,但参加的各个都是尧国有头有脸的人物。除了暮天阔楚沉以及陆璟之外,还有尧国皇帝,皇后,国师,礼部官员,以及宁安公主如今的夫婿——尧国的大将军。
这大将军看着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颇为英武,只不过一直冷着个脸,看上去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楚沉原本还想着能有机会跟他搭搭话,打听一下宁安公主的消息,如今看来似乎不大容易。
尧国皇帝对楚沉颇为热情,亲自举杯朝楚沉解释了这次的失礼,还自罚了一杯酒。
礼部的官员紧跟着也朝楚沉和陆璟表达了歉意,自罚了三杯。
两人语气皆颇为讲究,虽然解释了此次的怠慢是大楚的责任并非出于尧国本意,却也留了几分余地,没有太让楚沉难堪。总之言外之意就是,尧国从来没想着对楚沉有任何的怠慢。
楚沉:……
他在大楚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子,还没受过这样的礼遇,一国之君亲自朝他道歉……
“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事情既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咱们在大婚之时好好弥补太子妃便是。”皇后一脸笑意的打圆场,朝楚沉道:“礼部的人已经在挑日子了,回头有了眉目第一时间送去给你和太子过目,无论是大婚的仪程还是细节,只要你有想法,尽管吩咐他们去办就是。”
楚沉闻言忙点头应是,心中又疑惑又忐忑。今日他原以为自己多半会在宫宴上被敲打一番,说不定还借着大楚的事情,再排挤揶揄他几句,可这些人从皇帝到官员,对他都礼遇有加,丝毫看不出恶意。
总之今天这待遇,让楚沉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甚至“小人之心”的揣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心思,毕竟在大楚之时,即便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每一次在宫宴上,他都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本宫听国师说起过,你在大楚之时,对天子颇为照顾是吗?”皇后开口问道。
“没有!”楚沉忙道:“太子殿下……与我并不熟识,只有幸在宫宴上见过两次而已。”
楚沉的反应过于突兀,皇后闻言怔了一下,转头看向暮天阔。暮天阔面色微沉,看不出情绪,只淡淡的道:“太子妃说是便是吧。”楚沉闻言稍稍松了口气。
“太子十二岁便去了大楚为质,这些年孤身在异国他乡,吃了不少苦。”皇后开口道:“本宫这些年里,每到逢年过节的便忍不住想起他,可怜他一个少年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皇后说着说着眼圈便有些发红,眼看就要哭了。
皇帝见状忙道:“今日太子妃第一次同我等见面,皇后怎么尽说些不高兴的?”
“是,本宫失态了。”皇后忙道。
楚沉闻言看向暮天阔,便见对方面上依旧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
楚沉此前便知道,暮天阔在尧国皇子中排行第九,是皇后所出。但据说暮天阔前头那八位皇子,有许多并非是皇帝的亲子,而是皇帝和皇后认养的义子。皇帝与皇后亲生的只有三位皇子,其中一人早早便夭折了,剩下的便是九皇子暮天阔和十皇子暮天/行。
楚沉原先想着,暮天阔既然能被送去大楚做质子,说明他在尧国皇室中的地位,多半不怎么高,说不定皇帝和皇后都不疼爱他。可今日宫宴上所见,楚沉又觉得似乎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一时也有些茫然,搞不清楚眼下尧国王室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
“别胡思乱想,吃点东西。”暮天阔伸筷帮楚沉夹了菜放到他碗里。
楚沉刚要吃,想起自己早晨吐成那样,心有余悸,生怕在宫宴上再吐了,便将筷子又搁下了。
暮天阔见状面色一黯,却没说什么。
早晨可是他自己说的,对方不想吃可以不吃。
眼看宴席进行到了后半段,席间氛围一直很热络,楚沉看了一眼陆璟,朝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可以提丹药的事情了。不然再拖下去,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
于是陆璟轻咳一声,提酒先敬了众人一杯,这才开口道:“此番陆某前来贵国,一是为了护送六殿下,二是奉了太子之命,恳请国师赐药。”
国师闻言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点了点头,国师便道:“此事好说,如今六殿下已经住到了太子殿下的府上,作为回礼,贫道也该将丹药奉上才是。”
陆璟闻言和楚沉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由松了口气。
没想到一直闭口不言的暮天阔,却突然开口道:“孤,不允”
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暮天阔,一时都有些不解。赐药之事,国师和皇帝此前便已经达成了共识,反正尧国不缺这点丹药,给一点也无妨。但众人谁也没想到关键时刻,太子会出来阻止。
“孤与大楚六殿下的婚事,一是为了祈愿两国和平,二是……为了成全孤与他之间的姻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暮天阔开口道:“国师此时将丹药赐了陆小侯爷是何意?难道孤与太子妃的婚事,只值这几粒丹药不成?”
“殿下恕罪。”国师忙道。
“陆小侯爷回去告诉贵国太子和陛下,孤的太子妃,孤自会以万金聘之,其他免谈。”暮天阔冷声道。
楚沉闻言怔怔地看向暮天阔,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一日之前他还只是被大楚抛弃的一枚弃子,只值一盒丹药的价钱而已。
今日暮天阔竟说要以万金做聘!万金是什么概念?
以国师开给大楚的丹药价格,楚国能拿这些钱买半车丹药了!
以楚沉当初给陆璟的聘礼来算,他能聘陆璟几十次!
这个暮天阔……未免也……太有钱了吧!
宫宴结束之后,暮天阔直接差人将楚沉送回了东宫。
不过他留下了陆瓃。
陆璟在宫宴之上就知道暮天阔一定会找他,心里早有准备。
眼下暮天阔一句话将赠药一事否决了,这也就意味着,陆璟没法回去交差。
至于万金聘礼一事,就算暮天阔真送到了大楚,那也与陆璟无关。
而且大楚皇帝性命垂危就等着丹药续命呢,再耽误个十天半个月的,等他回到大楚之后,估计就直接赶上国丧了。届时若太子那边有什么不满,陆璟免不了会受到责难,搞不好还会牵连定南侯。
“你们大婚原本定在哪一日?”暮天阔开口问道。
“啊?”陆璟被他问傻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开口道:“七月二十八。”
暮天阔点了点头道:“是个好日子,那孤与太子妃的大婚之礼,便提前两日,订在七月二十六吧。”
陆瓃:……
你有事吗?这件事情有什么好攀比的???
“太子殿下,陆某……”
“小侯爷与孤也算是有些交情,又与太子妃相识,孤与他的大婚之礼,你定要来喝杯喜酒。”暮天阔开口道:“孤会着人送一封文书给楚骁,就说陆小侯爷与孤甚是投缘,孤留你在王城多住些日子。”
陆瓃:……
这人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太子殿下是不满陆某当日在京城与六殿下打算结亲一事?”陆璟问道。
暮天阔开口道:“孤若对你不满,你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同孤说话吗?”
陆瓃一怔,问道:“那殿下这是为何?”
“方才不是说了吗?孤与你投缘,留你多住些时日。”暮天阔道:“作为谢礼,孤会以自己的名义,赠药给岳丈大人,你不必担心楚骁降罪与你。”
陆璟闻言松了口气,心道暮天阔还挺讲究,只要丹药到了京城,那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来人,送陆小侯爷回东宫。”暮天阔吩咐道。
陆瓃朝他行了个礼,随着宫人离开了。
暮天阔拧着眉头瞥了一眼廊柱之后,冷声道:“既然国师已经听到了,那孤赠予岳丈大人的丹药,便劳烦国师提前备好,明日孤着人去取。”
“是。”廊柱之后的国师忙开口道。
待暮天阔走了之后,国师身后的人偷偷探出了个脑袋,那人正是暮天/行。
“九哥知道我躲在这里吗?”暮天/行问/道。
“他耳力极佳,方才他看过来的时候,你心跳多跳了几下,他都能数得出来。”国师道。
暮天/行叹了口气,一脸不解的问道:“九哥不喜欢大侠,为什么要留他在王城长住呢?”
“男人的心思,说了你也不懂。”国师摇头道。
“我只比九哥小半岁,而且我也是男人!”暮天/行不满的道。
国师揉了揉他的脑袋,开口道:“当初贫道一念之差,让他与六殿下生了误会,哪知后来六殿下与你那位大侠定了亲。”
“啊?”暮天/行惊讶道:“大侠与嫂嫂?”
“男人啊,最怕的不是眼前的敌人,而是心里的敌人。”国师一本正经的朝暮天/行道:“在感情一事上,打败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将他赶得越远越好,而是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暮天/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问道:“可是我看大侠比九哥要好,说话也温柔,也不会朝人动手,难道九哥就不怕输给他吗?万一嫂嫂还是更喜欢大侠怎么办?”
国师闻言看着暮天/行摇了摇头,心道十殿下挨了那么多的打,也没长记性。
就他方才这话若是给那位听到,不打个三天三夜,都对不起这份儿兄弟情谊。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早晨竟然锁了,好惨~二更依旧十二点前~
第四十七章
暮天阔今日唱的这一出,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其中最为震惊的,当初楚沉。
在回东宫的路上,他脑海中一直回想暮天阔在宫宴上说的那句话。
他说:孤的太子妃,孤自会以万金聘之。
楚沉一直有些恍惚,没法把自己和暮天阔口中的“太子妃”想象成是同一个人。
万金的分量重得有点离谱,离谱到楚沉都不太敢相信……
“你这是冥思苦想什么呢?”陆璟大步进来,走到楚沉身边坐下问道。
“他找你说了什么?”楚沉一见陆璟回来,忙问道:“是不是为难你了?”
陆璟长出了一口气道:“暮天阔这个人我是看不透了,行事作风稀奇古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不过大方是真大方,出手阔绰的很。”
“今日他回绝了丹药一事,你要如何回去复命?”楚沉道。
“人家想的比咱们周到。”陆璟开口道:“他在宫宴上回绝了我,保了你的颜面,削了大楚的颜面。但是他转脸就以陛下儿婿的身份,吩咐自己的人去给大楚送丹药,如今既保了陛下的命,也保了我的命。”
楚沉闻言一怔,惊讶道:“他要给父皇送丹药?”
“反正他是这么说的,而且出手这么阔绰的人,没必要在我面前撒谎。”陆璟道。
暮天阔对大楚皇帝应该极为厌恶,竟然还会给对方丹药。今日宫宴上,他拒绝赠药的时候,楚沉还以为他多多少少有些许报复的心思,毕竟皇帝从前没少对暮天阔做缺德事儿。楚沉万万没想到暮天阔竟然会以德报怨。
“还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陆璟开口道:“他亲口说的,要让我在王城长住,直到你们大婚之后,才放我走。”
楚沉闻言忙道:“为什么?”
“大概是不舍得拆散咱们吧。”陆瓃笑道。
“你说他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何用意?”楚沉问道。
“回绝赠药一事不难理解,一国太子的太子妃竟然拿来换药,确实失了皇家颜面。至于他私下赠药,要么是不想和咱们的太子爷闹掰了,要么就是为了你。”陆璟道:“你毕竟是陛下的儿子,若陛下在你们大婚之前有个好歹,不吉利。”
楚沉皱了皱眉,又道:“那聘礼呢?”
“万金为聘!”陆璟道:“这个财散的,我看尧国皇帝当场脸都变了。前头的事情要说他是为了面子,多少还能说得过去,但这万金为聘,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那就是……或许他心里真的有你,不愿怠慢了你。”
其实有那么一刻,楚沉心里也浮起过这个念头。
但他不敢深想,生怕自己又自作多情了,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为君者的心思,各个都深不可测,若想在他们心里讨得一席之地,未免过于天真。
“陆瓃,你说十万金有多少?”楚沉问道。
“我这辈子反正是没见过十万金。”陆璟道:“你就往多处想吧,反正是你我这辈子都到不了的身家,咱俩加起来估计也得攒个几生几世吧。”
楚沉闻言叹了口气,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么多钱要给大楚,我竟然有点舍不得。”他对大楚实在是没有什么感情,要他说,给他们一两银子都多余。
“你这还没大婚呢,胳膊肘已经拐到暮天阔家里了?”陆璟道。
“倒不是为了他,我只是不想便宜了父皇和三哥!”楚沉道。
陆璟闻言失笑道:“那你去找暮天阔说,让他将这十万金的聘礼直接给你。”
“这样也行吗?”楚沉问道。
“一般来说是不行的,但是暮天阔做事向来不一般。”陆璟。
楚沉闻言点了点头,竟然真动了念头想去问问暮天阔。
十万金啊!
楚沉这种从来对金钱无动于衷的人,都动了心。
陆璟陪着楚沉算了一下午的账,听楚沉畅想了一番十万金该怎么挥霍。
待他从楚沉的住处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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