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陆衍不想动,他尚未恢复全盛时期的灵力,需要时间吸收灵气,除了杂质极多的下品灵石,储物袋里的灵石被陆衍悄无声息间吸收得差不多,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话说回来,能省点力就省点力,有现成的符箓不用是傻子。
况且,属于陆衍的硬仗还在后头。
第三十二道劫雷,陆衍的符箓和储存的器消耗殆尽,只差把储物空间也扔上去,他终于拿出不妄笔。
笔尖一点,一只威风凛凛、通体黑色的狼顷刻成形。
众人唰的一下看向狼王。
寻苍撑着下巴,脸色跟他皮毛一样黑,他重新给陆衍的那一小撮毛中,不止有狼王精魄,还有三滴心头血,狼王不止是实力强盛,他更会抓紧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去赌,只不过三千年来,他只赌过三次。
第一次暂且不提,有损狼王威严,第二次是两百年前,他一招之差输给一问道人,愿赌服输,第三次就是两年前,他纠结很久,在陆衍进入魔界之门前,把加了心头血的尾巴毛给了陆衍。
相信陆衍一定可以察觉其中的不同。
陆衍确实察觉到了。
若没有那三滴心头血,陆衍画不出栩栩如生的狼王虚影。
犹如实质一般的狼王张嘴怒吼,露出尖锐凶狠的牙齿,毫不露怯,义无反顾撞上劫雷!
寻苍捂住心口,咬牙默默咽下冲到喉头的血腥。
心头血不比别的,真正关乎寻苍的修为和生命,就算是狼王,失去三滴心头血,脸色瞬间惨白。
只是他总是黑着一张脸,受不受伤也看不太出来。
陆衍脚步向外一跨,手中不妄笔飞快勾画,一个又一个符文,一道又一道阵法在空中写就,令人眼花缭乱,他似乎不用思考,提笔就来,没有丝毫停顿。
这就是中洲集符、阵两道之大成者。
他所表现出来的天赋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潜能隐藏在他浩瀚如海的神识中,隐藏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睛中,隐藏在他的本命灵器不妄笔中。
贺长越蹲在沈梦机旁边,他围观众人中是最废的之一,另外一个是没有入道的小姑娘,贺长越仰望陆衍的身影,他看不清陆师弟的神色,只能看得到对方的轮廓,以及不断从笔下飞旋而出的符文和阵法。
就在此刻,贺长越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师父无意中感叹的那一句话。
——“你们同辈之中,陆衍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贺爱上书屋不会阵法和符文,他只觉得,那一根根复杂的线条像是母亲手中的面团子,任凭陆师弟揉捏,组成各种不同的形状。
陆师弟是以更高的目光审视他笔下的阵法符文,没有犹豫,没有纠结,落笔之处,必有规则乍现!
陆衍依旧一只手背在身后,他目光灼灼,以迥然各异的阵法符文应对雷劫,始终不曾将空余的那只手伸出。
第四十六道劫雷。
雷龙通身紫色,只冒出一个头,陆衍、包括围观的所有人在内,皆感受到一股无与伦比的压迫力。
陆衍活动一下手腕,天竹笔身隐隐传来热意,陆衍轻声一笑,拇指摩挲一下笔身,紧接着,一个熟悉的阵出现在人们面前。
这个法阵,两年前曾阻止魔界之门开启,两年后令人起死回生。
星辰日晷!
只不过,陆衍这一次并不想倒退时间。
星辰日晷中间的两根指针光芒大盛,金乌冲破层层叠叠的劫云,以自身强大的力量,灌注于指针中间。
陆衍用五指控制星辰日晷放大到极致,恍若无边无际的阵拉扯到几乎以肉眼看不清楚,阵升起,直至与劫云只有一线之隔。
而后,指针疯狂向前推进。
别不把太阳当一回事。
朗朗乾坤下,谁能与日争辉?
在星辰日晷强制性加速时间的情况下,五道劫雷没有一丝蓄力的机会,缠绕在一起,威力将将与上一道持平。
陆衍这一招,等于生生废掉了五道劫雷。
纯黑色的道袍猎猎作响,当中似有烟雾流转。
寻苍看见这件不同寻常的道袍,嫌弃地堵住鼻子。
陆衍手腕一拨,道袍中的黑色迸发出强烈的堕落气息,跟随陆衍指示流出道袍时不小心碰倒地面,毫无预兆将地面腐蚀了一个大洞。
“魔气!”
“好浓郁的魔气。”
“为何道袍没被腐蚀?”
还能为何,这股魔气认主了啊。
陆衍决定回宗门渡劫之前,阿萝交给他一个小球,小球内是魔界最为纯粹的一股魔气,当初就是这股魔气,孕育了阿萝和阿凉。
而这一个小球,是阿萝从自己的本源中分离出来的,对身体没有大害处,以后可吸收魔界的魔气转化进本源中。阿萝不想伤害陆衍,魔气便不会伤害陆衍,包括陆衍身上的一件衣服。
铺天盖地的魔气将天空遮蔽。
魔气有吞噬天地之能,不知能不能吞噬劫雷呢?
答案是,能!
魔气化作一条黑龙,与劫雷猛然对上,劫雷如同泥流入海,被纯粹到极点的魔气一点一点蚕食。
再一同消失。
陆衍微微挑眉。
毕竟魔界这股子魔气也是在大道干预下而生,如今还之大道,颇有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感觉。
星辰日晷的线条渐渐消融,陆衍抬起手臂,用力向上一送,把星辰日晷送入道劫云当中。
还剩最后四道劫雷。
也是威力最大的四道。
渡过去,晋升化神。
渡不过去,魂飞魄散。
可陆衍要做的,可不仅仅是渡劫而已。
不妄笔的笔尖在画完星辰日晷后完全消失,只剩下一根天竹笔身。
陆衍随手一甩,天竹笔身“笃”的一声戳在地面上,陆衍手势一变,天竹笔身迅速拓宽变长,如真正生长的天竹一般,高耸入云。
还不够。
陆衍手指一弹,天竹摇曳,表面的粉末簌簌而下,一根根线条漫无规律刻在上面。
“不,”一尘道人说道,“不是没有规律,而是新的符文。”
新的符文,从未被修真界发现过的符文,密密麻麻刻满整个天竹笔身。
陆衍一撩道袍,借天竹之力,义无反顾向劫云飞去!
一尘道人失声惊呼:“不破!!”
在进入劫云的刹那,陆衍终于将那只一直空闲的手抬起,咬破指尖,直接以血书写阵法。
劫云好似发现了陆衍的真正目的,剧烈颤抖起来。
可惜,晚了。
陆衍扶住天竹的最顶端,借天竹跟天道产生联系,又借星辰日晷进入到劫云深处,倏然间,天道动用到被压制下所有的力量,为陆衍大开方便之门,无数线条在陆衍的眼中分开重组,世间所有一切无所遁形!
紫到发黑的劫雷不管不顾,至冲陆衍而来,当头劈下!
就是要你真正动怒的这一刻!
“找到了。”
陆衍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来,跟指尖血相融。
雷劫吞没陆衍,一点余力不留。
陆衍根本没想躲避,甚至在雷劫内部,继续以血书写阵法。
神造化宗亲传弟子令牌在腰间发出荧荧之光,坚持不到一息,骤然破碎。
储物空间中飘出一件百家衣,白邱城数百户人家汇聚而成的浓烈的信仰之力找寻到出口,钻到陆衍眉心中去。
陆衍的肉体在雷劫当中皲裂,血肉露出,血管爆裂,陆衍在瞬息之间变成一个血人,下一步,他的肉体将迅速湮灭,紧接着,灵魂也会消失在雷劫当中。
迎接他的只有神魂俱灭这一条路。
“呵……”陆衍毫不犹豫从神识中拉出一样东西,准确来说,那是一个字,一个熔岩一般的“道”字,是当年陆衍以道入道的“道”字,跟刚刚进入到眉心的信仰之力结合在一起,成为他最锋利的、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陆衍已经感受不到身体传来的疼痛,他这样笑着,不知是讥讽还是胜券在屋,“道”字被陆衍用手接过来,狠狠按在血液写成的阵法的阵心之中,他快要发不出声音,从喉管挤出一个字,“破。”
霎时间,金光大盛!
**
茕顾峰下,裴瞻按住一尘道人的肩膀,厉声说道:“师叔,不破雷劫还未结束,你这时上去,是要置不破于死地吗?”
他这话说的属实伤人心,但裴瞻没有办,一尘道人在陆衍身影消失在劫云之上后,整个人控制不住,想要与天争锋,把小徒弟从雷劫下夺回来。
先不说能不能夺回来这件事,一尘道人敢出现在劫云下,紫冥雷劫立刻翻倍。
槐生也楼主一尘道人的腰,头顶的小花都在一起用力:“一尘老头,你给我镇静一点,别逼我给你喂药!”
就在这时,一道金红色的光芒落在大地上。
一尘道人挣扎的幅度一停。
那道金红色的光芒柔和至极,所过之处,草木弯腰,修士们接触到这道光,神思轻松,似有数不清的感悟存在神识之中,多年沉疴与瓶颈一朝消亡。
他们脑海中同时得到一个信息,日后突破,再没有紫冥雷劫。
金红色的光芒逐渐凝实,冲破厚重的劫云,从天边落下一层层阶梯,遥遥望去,看不到边际。
“那是……”
“那是……”
“那是……”
那是修真界无数修士求而不得的——
“通天之路!”
第62章
剑宗,巍巍天堑。
守门长老怔怔看着天边金色的光芒,手中酒壶“啪嗒”一声掉落,酒液浸入到泥土之中,不多时,剑宗前任掌门和几位长老纷纷落在他身边,冲天剑意回荡,巍峨天堑中发出嗡嗡剑鸣,两相纠缠,响彻天地。
剑宗前任掌门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该喜悦:“是神造化宗的方向。”
“没想到我有生之年,竟得见通天之路真容,”守门长老长啸一声,啸声中满是坦荡,似乎是要把几百年寄托于酒中的郁闷抒发出来,“不知这次是哪个老头得以突破。”
前任掌门似笑非笑,他憧憬地看着那道神光,话中有话:“不见得是哪位长老。”
不等师弟们疑问,前任掌门就地一坐,准备感悟通天之路留下的法则,喃喃道:“时也命也,到底是剑宗命数……”
剑宗曾被寄予厚望的首席如一棵即将枯萎的树,风一吹,就会连根倒塌。
段同风伸手,接住从窗棂落下来的一束金光,苍老的面庞上尽是皱纹,他面皮微动,浑浊的眼球向外看,费力地移动身体,喉咙发出不能识别出来的“嗬嗬”杂音。
而后,没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的手腕失去所有力气。
重重垂下。
再没有抬起过。
**
天衍宗,观星台。
文曲长老静静站在观星台上,眼眸微闭,似乎是被晃得睁不开。
破军、贪狼两位长老在外,天衍宗内剩余三位掌事长老连规矩都顾不得,绕过长长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道阶梯,直接飞身而上。
“大师兄,这可是,通天之路?”
“是啊,通天之路。”
千年来,天机被隐蔽,无数天才陨落,修士闻紫冥雷劫而色变,终于等到今日。
文曲长老青色的道袍在光下映得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他勾起唇角,好像借由远方的云彩想起一宗十多年前的趣事,他不知是说给谁听,怀念般笑道:“十二年前,我曾去神造化宗论道,谁知到了人家宗门,才知道我要与之论道的,是一位六岁的小公子,彼时他入道不过半年。”
天衍宗三位长老,齐齐败下阵来,破军脾气不好,被骂得面红耳赤,从此离开天衍宗的庇护,在外一待就是十多年时光。
文曲长老手指一捻,把小师妹贪狼急匆匆发给他的信笺捻碎。
信中说道,神造化宗陆不破欲回宗门,渡化神雷劫。
文曲长老深吸一口气:“春回大地,明日应当是个好天气。”
**
后土城,城主府。
“哐啷”一声,袁槊踉踉跄跄夺门而出,狠狠撞在门框上,披在肩膀上的大氅落在地面上,沾染一片黄土,他像是没有丝毫感觉一般,扑通一下跪倒在府门外。
老泪纵横。
一岳道人跟在他身后跨步出来,后土城魔界之门还在敞开,他便没有去神造化宗,安心待在城主府跟袁槊作伴。
通天之路啊。
千年来,有多少修士妄图打开通天之路,却只能不甘心被劈去轮回,运气差点的,直接魂飞魄散,永无转世机会。
一岳道人让开路,让城主夫人和少城主袁持把袁槊拉起来。
对于后土城来说,不管是谁打开的通天之路,都意味着若魔界控制不住,他们还能重新封印魔界之门。
后土城再也不必战战兢兢。
一岳道人翻出一个小酒杯,满满倒上一杯酒,清澈的酒液倒映出漫天金黄,一岳道人随手一撒,念道:“大师兄……”
你看到了吗?
远处巨大的魔界之门静悄悄悬在半空。
阿萝怀抱阿凉,眉心处的星辰日晷急促闪烁,星子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倒退,再不多时,星辰归位,大阵破碎,阿凉就会从时间法则的静止中恢复。
但阿萝不敢想,醒来的是阿凉,还是他体内另外一个意识。
一个连她也不敌,只能被压制的意识。
阿萝一直没敢将魔界之门隐藏,如果陆先生真的渡劫失败,那她也能以魔族本相融入魔界之门中,强行封印,把阿凉另外一个意识镇压在魔界,不让他吞噬中洲。
所以阿萝来中洲前才会把贺长越拎出来,以免把贺长越也关在魔界。
当通天之路的金光降临时,卖书人愣了好久,猛地反应过来,他不知道手该往哪放,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以此生未有过的虔诚缓缓跪拜。
阿萝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温暖光芒,仿佛听到这具由冰冷魔气组合而成的躯体中传来血液的流动声,让她自心底发出微笑,笃定说道:“是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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