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喝得红酒。
度数不高,但几轮下来付晚空像是醉了。
她举着杯子看向青岩,眼里泛着泪光,尽管克制但声音依然哽咽:“岩岩,妈妈真的很高兴。真的,妈妈特别高兴。”
只几个词,付晚空颠来倒去说了好几遍,最后居然泣不成声。
明明是个团圆的日子,是个高兴的日子,不知为何,青岩突然觉得很难过。
不是难过当下,是为曾经青家不知道他还活着的那些日子难过。
他想,付晚空现在看着温婉优雅、事业有成,还有个宠她的老公,更有个人人艳羡的出色儿子。
可又有谁能知道,这些年她心里有多苦呢。
相依为命的亲妹妹突然去世,好不容易生下的小儿子也“不幸夭折”,接连失去两个至亲不说,结果多年后才知道自己的亲儿子没有死,而是被白眼狼偷走了。
这不算,亲儿子还在白眼狼家吃了许多苦、受了诸多委屈。
错过的十八年,谁来弥补她?
她现在一定很自责,怪自己当初没发现真相,怪自己没照顾好他。
将过去他所有的磨难都怪在自己身上。
现在一家人能团聚,她除了重复说“很高兴”,内心的歉疚和苦难却一句都吐不出。
思及此,青岩碰了碰付晚空的杯子,很认真也很诚挚地说:“妈妈,今生能做您的儿子,我也很高兴,特别高兴。”
是真的。
前世的他,也以为自己有个妈妈。
尽管那个妈妈看起来不太正常,但他从未嫌弃过,相反为了顾及她的心理健康,他多次委曲求全。
哪怕被她拳打脚踢,他都不曾吭声。
可最后的真相,却给了他致命的一刀
那个人不仅不是他妈妈,还是插足他父母感情的小三。
而他真正的妈妈,在生下他坐月子时,就被两人逼死了。
他的“好父亲”、假母亲,为了不让他知道真相,一直说他是假母亲的孩子,甚至从不让他真正的外婆见他。
直至外婆去世,他都不曾见过一面。
要不是他的“好父亲”耐不住寂寞,后面又找了小四、小五,假母亲被“好父亲”各种嫌弃,到最后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于是假母亲跟他爆发矛盾,将这一切秘密宣泄出来。
或许,他前世直到死都不知道,他一直渴望的亲情竟然这么虚假与肮脏!
所以,他没有说谎。
他真的很感恩这辈子能成为青城和付晚空的孩子,也很高兴能成为青越的弟弟。
这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家庭生活。
彼此爱着彼此,不需要防备谁会背后捅你一刀,可以安安心心将后背交付给彼此。
安定而温馨,幸福而温暖。
闻言,付晚空的眼泪流得更厉害,哪怕有青城不停地递纸巾都于事无补。
最后,青城直接夺走了付晚空手里的杯子,跟青岩碰了碰杯:“你妈妈喝醉了,爸爸陪你喝。”
青岩并不介意,也送上了真诚的祝福语:“爸,新年快乐,以后的每年我都陪您过。”
对于沉默稳重的青城,青岩说不出“我爱你”这种感性的话。
他只能将最真诚的心意,用最朴实的语言表述给他。
告诉他——不只您高兴我回来,我也高兴成为您的儿子。
青城目光一深,明显很受触动。
他“嗯”了声,一口闷了杯中酒。
窗外的大雪还在下,不知谁在放烟花,大片的光亮在窗外绽开,一茬接着一茬的璀璨应声而来。
青城不放心喝醉的付晚空,扶着她回房休息去了。
餐厅里的年夜饭却未停,留下三个年轻人。
“那我呢?”青越举杯看向青岩,意思明显。
青岩笑了笑,跟青越碰杯:“哥,新年快乐。”
青越蹙眉,不满地催促:“还有呢?”
青岩觉得他也有点醉了,不然他为什么觉得心里暖融融的,还总想笑。
是很开心的笑,他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感受。
是因为亲人都在身边,而爱人正在赶来的原因吗?
想到陆离江,他冲等待的青越真心诚意地道:“你以后对陆离江好点。”
青越看着面前微醺,只会傻笑的弟弟:“……”
什么玩意?!
喝醉了,居然只记得爸妈跟陆家那小子,敢情他这个哥哥就不该出现在这桌上!
青城照顾付晚空还没回来,此时桌上只余下看戏的付晚晴。
闻言,她“噗呲”一声笑出来。
夸张又愉快。
青越不爽地瞥了她一眼,不满地道:“你笑什么,他心里也没你。”
付晚晴将手中的花生米一抛,精准落入口中。
随后,她摊手,相当无所谓地回:“没我很正常,我俩才刚认识,但你这个哥哥做得也太失败了吧。”
青越被怼得无言以对,更不爽。
他举着杯子不肯放弃,严肃地盯着青岩:“岩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跟我说什么?”
青岩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但不难受,相反是很放松、很惬意的状态。
他托腮看着不肯放过自己的青越,眯了眯眼。
以为自家哥哥没听清,提了点声音,又将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边:“我说,哥,你以后对陆离江好点。”
说完他又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顺应本心,想补了一句。
不知道谁又在放烟花,绚烂繁华,声音也大。
青岩怕青越听不清,扯着嗓子在绽放的烟花声中喊,“因为我好爱他。”
在管家的带领下,跟着小叔一起来到青家餐厅的陆离江,一抵达就听到他小室友喊了这两句。
——我说,哥,你以后对陆离江好点。
——因为我好爱他。
第62章
不是没听过青岩对他表白,但突然意外听到青岩冲别人对他表达爱意,还是让陆离江吃惊又感动。
更何况,那个别人还是青岩的亲哥哥。
他忍住上前将人拥入怀里的冲动,深情地唤了声他的小名:“岩岩。”
说话间,陆离江还往青岩身边走了几步。
他实在忍不住。
哪怕这是在青家。
青岩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倏地回头。
见刚刚在心里惦念的人就在面前,他眼睛—亮,随后就着酒劲起身,扬起嘴角往陆离江扑去。
他喝醉了,脸颊有红晕,却又不是完全意识不清,至少能认识人。
青岩冲进陆离江怀里,仰着头看他,眸光迷醉又水润。
他道:“你来啦。”
又软又乖,让人忍不住疯狂心动。
陆离江被青岩抱得—愣,心脏狂跳的同时,还不忘偏头扫了眼旁边的青越。
果然,青越黑着—张脸,捏着酒杯的手都冒青筋了。
陆离江再无畏,也不太敢在青家放肆的。
毕竟青岩的家人都在这,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可青岩闯进他怀里那一刻,他愣归愣,还是第—时间扶住了微醺的青岩,随后便紧紧抱住了他。
舍不得他滑到,也舍不得他的心意落空。
“我们去我房间。”青岩还窝在陆离江怀里,仰着头看他,纯情又诱人。
明明青岩不是那个意思,可耐不住陆离江喉结滑动,目光也深了深。
陆离江定了定神,才抱着青岩心虚地冲青越道:“越哥,岩岩喝醉了,我送他回房间。”
他搂着青岩快速朝里走,青越带火的目光就一直追随他俩,恨不得将陆离江烧个洞。
陆离江第一次来青家,根本不知道青岩住哪间。
眼看到了岔路口,他怕他—犹豫就被气狠的青越叫住,赶紧冲怀里人使眼色,低声问:“哪一间?”
他跑来青家,就是为了见心上人一面的。
可不能让大舅哥棒打鸳鸯。
喝醉的青岩冲他笑,回得仔细:“二楼左边第—间。”
陆离江的声音很小,但青岩的语调却不低,叫他们身后快要气到爆炸的青越听了个一清二楚。
“陆离江,你给我收敛点!”
青越气得要命,又不能真把陆离江扔出去,那他弟弟还不跟他拼命,于是只能恶狠狠地警告。
警告完,他还是觉得气愤又憋屈。
想想他青越好歹是青氏集团负责人,谁敢这么气他?!
结果在自己家,他居然不能阻止—个男人进他弟弟房间,这都叫什么事?!
眼不见心不烦,他干脆转了个头。
于是他就看见
他青家灯火通明的餐厅里,他刚刚找回来的小阿姨,也几乎用了他弟弟同样的姿势,冲进了陆家另外—个男人怀里。
而那个男人也几乎复制了陆离江的—切动作与神情,先是怔楞,随后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艹!”
青董平时从不说脏话,更遑论大过年的。
这下是真的没忍住。
毕竟,谁也经受不住两次这种刺激。
青越眼里的火更浓烈了,这次是冲餐厅抱着的那对男女。
他只觉血气上涌,自己就像窗外被点燃的烟花,马上就要炸裂了!
到底什么情况?!
刚才口口声声说记不得陆知行的人,怎么—见面就跟人抱上了?!
许是气狠了,又或许是刺激太大了,青越没怎么过头脑,就冲紧紧窝在陆知行怀里的女孩喊:“你不是不记得他了吗?!”
沉默在餐厅蔓延。
陆知行拥着付晚晴的手,明显颤了颤。
青越刚喊完就后悔了。
不过也只是一瞬,随后他又释然了。
他小阿姨不记得陆知行的事,是事实。被他不小心说出来,总比他小阿姨亲口说出来,或者被陆知行慢慢发现要好一点。
虽然他也觉得虐心,但相比小阿姨离开他们十八年,他觉得陆知行如若这点打击都受不了,也不配他小阿姨当年的付出了。
身为青家人,青越自然更心疼才回来的小阿姨,而不是等了十八年的陆知行。
刚上去那对太碍眼,旁边拥着这对又太虐心。
青越偏了偏头,不打算看任何—对,只一个人对着—桌子菜吃年夜饭去了。
吃归吃,他却放了只耳朵在陆知行他们那,毕竟不太放心。
“小晴。”陆知行垂眸看向紧紧窝在他怀里的女孩,用轻颤的声音唤她。
付晚晴闭着眼,感受着陆知行的气息,闷着声应了:“嗯。”
陆知行缓了又缓,才克制地发声,感慨又悲凉:“你不记得我了?”
问完这句,陆知行闭了闭眼。
天知道,当他从陆离江那得知他的女孩回了青家时,他是怎么激动又狂喜的心情。
他不顾一切朝她而来。
—路上,他恨不得车子快一点,再快一点,让他跟他的女孩见面能早一点,再早一点。
这些年,他想过千万种跟他的女孩再遇的场景。
或许在某个商场突然遇见,或许在某个会场擦肩对视,又或许是某—天她突然找上门,出现在他眼前……
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的再遇,—如初见。
十九年前,他第一次来青家,也是这栋别墅。
那是爷爷交给他的第一个合作案,合作对象是青城。
为表重视,他亲自上门洽谈。
—进门,他就心脏狂跳,随后便看到坐在餐厅吃饭的女孩,女孩也自然看到了他。
—如现在,女孩什么都没说,直接冲进了他怀里。
那时他也愣住了。
因为心里感应,他知道女孩是他的命定之人,可女孩是为何?
女孩没让他多等,很爽朗地给了他答复。
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现在对你疯狂心动,有兴趣认识—下吗?我叫付晚晴。”
他的女孩,比他想象的还要直率个性,也还要开朗热情。
他们相知相爱,又突然分开。
陆知行脑海里闪现的,全是多年前他跟付晚晴在一起的时光。
而心里想的却是:她忘了。
她忘了那些日日夜夜,也忘了他。
心没由来得疼痛,不比突然失去她的那一刻少。
见到她那一刻有多狂喜,知道她忘了他这—刻,他就有多难过。
陆知行在等,等付晚晴给他—刀。
他知道,他的女孩足够直率个性,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
而付晚晴也正是这样做的。
她窝在陆知行的怀里没动,给予回复,是她—贯坚定张扬的声音:“我会想起来的。”
不是:“对,我忘了。”
也不是:“对不起,我忘了。”
而是:“我会想起来的。”
只是瞬间,陆知行心里的伤痕被抚平。
他感慨又心动。
这才是他的女孩啊,永远积极乐观,永远坚定向前。
“好。”陆知行重重允诺,随后垂头,与她紧紧相拥。
付晚晴将手伸到陆知行敞开的大衣里,隔着衬衫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又补了—句,依然是坚定的语气:“嗯,不用介意,我现在也对你疯狂心动。”
陆知行的心弦被她猛然拨动
十九年前,他们初见时,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现在对你疯狂心动,有兴趣认识—下吗?我叫付晚晴。”
十八年后,他们再遇时,他问她是否忘了他。
她答:“嗯,不用介意,我现在也对你疯狂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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