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怡叹息一声,也仍由于宛拉着自己。
她们两人一动,管彤和童敬自然也要跟在身后。四个人就一起朝卫南风走来。
卫南风目光闪动,隐现笑意,只是她望向的却是于宛:“令公不上场?”
“年轻人的事,臣去凑什么热闹。”于宛先是行礼,再笑道。
管彤就在一旁看着。她发现这里虽然等级森严,但君臣之间似乎也没有管彤记忆之中明清两代那样的尊卑鲜明。于宛对卫南风是行臣子之礼,可同样的,她自身亦是有傲骨风骨,显得自信。卫南风身为君上,也不以为意,颇有容忍的明君风度。
管彤的目光顿时流露出满意来。
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崽子么,还是颇有几分明君风采的。而那些什么暴躁弑杀,宫中流传的那些言论……
卫南风为何要纵容呢?
管彤想着,又对上卫南风探究的眼神,管彤立马一惊,后背一僵。她可还记得卫南风对自己嗤之以鼻的样子,想就这么原谅她,自己再干巴巴的贴上去相认?
管彤气鼓鼓的想,她还没气完,暂且还不想!
卫南风扫了眼管彤,就道:“令公不上场,令爱也不去么?”
童敬上前一步,行礼道:“自然要去。”
卫南风唔了一声,在她身后,司徒兰登也上前了一步,笑道:“既然字千金去,那我也不能不上场了。”
童敬闻言,细眉微微上挑:“司徒姐姐与王姐姐是表姐妹。你们一文一武,我一上场,那便是必输无疑了。”
这话一出,王敏就勾起了唇,露出几分得意来。
王家虽是老牌的世家贵族,如今也就王贺之一人独大,其余子弟并不展露,只以才名闻世。王贺之身为左仆射,已是位极人臣,但偶尔也有独木难支的感慨。司徒家乃是随大周开国帝王打江山的武将世家,位列三公,虽是虚职,却也是世袭。
王家和司徒家身为姻亲,自然应当为一队才是。
不想司徒兰登哈哈一笑,她扭头看向卫南风,颇为夸张的行了一礼,说道:“圣人,她拿话激我呢。那我就不得不……”
王敏察觉到司徒兰登想要说什么,脸色微变。
但卫南风抬手道:“你既已经发了话,自然也不能不去。左右皆是不公平,不若我来参一场。”她说着,也不去管其他人的脸色,只是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她今日也穿的是胡服,十分便利,翻身即可上马,众人眼光中流出几分恍然。
于宛显然更为直接些,抚掌笑道:“今日可算是能欣赏到圣人英姿了。”
卫南风浅浅朝于宛一笑,转头道,“牵我马来!”
有内侍立刻应了,不多时就牵出一匹高头大马,浑身雪白,泛着银光。有那识马人,立时低呼道:“是照夜玉狮子!”
照夜玉狮子传说能日行千里,产于西域,乃是马中极品。
“正是!”卫南风显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说道:“你们可别让着我。”
众人皆道不敢,卫南风却似乎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她想了想,扯下腰带上系着的白玉牌,左右四顾一番,就一把塞进了管彤的手掌心中:“你替朕拿着,可不许摔了。这玉牌就当做彩头,谁得胜了,就给谁了。”
卫南风的手指扫过管彤的手心,对方的掌心温热,不是记忆中那种凉。卫南风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她不作声色的吸了口气,盯住管彤的眼睛:“好好替朕看着。”
管彤心头漏跳一拍。卫南风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带着探究,又似乎有些伤感的模样。
管彤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她点头,低声应了是。卫南风浅浅一笑,扭头看向陈雪怡,说道:“陈学士,于令公,就烦劳两位上台歇着了。这可是年轻人的事情。”
于宛笑起来,一手把着陈雪怡,一边又朝管彤招手:“这位小娘子随我等一起。你手里如今是握着圣人的玉牌,见玉牌可如见圣人啊。”
卫南风带着笑,看着管彤被于宛带着台上走。就如于宛所说那般,对管彤十分客气,倒不知晓是真的因为管彤手中的玉牌,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而王敏先是一愣,随即呼吸就急促起来。她目光扫过管彤,在她手中的玉牌停留片刻,这才转头对司徒兰登道:“表姐定要帮我。”
司徒兰登笑了一声,她扫过王敏的眼睛,又沉吟了片刻:“你当真是想要那玉牌?”
“这是自然!”王敏高声道。
司徒兰登若有所思,又抬头看了眼台上的几人,这才沉声道:“身为表姐妹,我也理应有劝导你的责任。有些东西,想想就可以了,可别伸手去抢。”
王敏闻言,却不屑一笑:“表姐说的什么话,圣人都已经开了口,自然是谁胜谁得。我乃王家女,自当必胜!”
司徒兰登摇摇头,便不再言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2更!
卫南风要开始使坏了,同学们
第24章 抓住了
马场既然是容纵马奔驰之所, 自然宽大,周长约千步,地上铺满了青青草地, 有一种微妙的既视感……
“好像高尔夫球……”管彤低声道。
而当众人骑马上场, 手持偃月球棍的时候, 那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这一局球赛人数并不多, 两队各出四人, 统共八人, 头带各系红蓝两色额带以作区别。马儿也是各自精挑细选, 俱是膘肥体壮, 昂首阔步的高头骏马,胸口垂挂数个金铃,踏步之时, 铃铛晃动, 发出清脆响声。
而马上骑士更是飒爽英姿,身姿勃发。她们虽然穿着胡服,却因衣袍紧系, 展露出纤细腰肢, 皮靴紧扣, 蹬着脚蹬, 更具灵动。
周围以彩帛作为帷幕,背后砌有高台,观众就站在台上,这样防止误伤观众,视野又佳。而管彤所在的位置就更是绝佳, 她甚至能看清系着蓝色额带的卫南风懒洋洋的抬头朝自己看过来的模样。
这可不是记忆中那个稚嫩的, 身上尤带青涩的少女。而是一个成熟的女人, 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的妩媚,以及少年般的英气。
管彤忍不住想起前一世里那些电视电影明星,觉得卫南风甚至比之更多了一味味道。这是长期身居高位带来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腿软。就仿佛为了佐证管彤这般想法,观众席中也传来了少年男女忍不住的尖叫声。于宛轻笑,扭头对陈雪怡说道:“现在的孩子们可一点也不懂的矜持。”
陈雪怡翻了个白眼拆台:“当年你年轻时,也有大把的少年少女给你扔花果的好吧。”
于宛哈哈大笑:“意足记忆绝佳,只是如今我已经老了,就不搞这些花头了。”
管彤在旁边听闻,也是忍不住露出了点笑容来。她原本以为这个时代寂寞无聊,平日里姑娘们绣花,作诗打发时光,至多不过荡个秋千,踢个毽子之类的。没有想到也有这样飞扬的时刻,无论男女,纵马驰骋,光是想象,亦是觉得爽快自在。
内侍敲响铜铃,铛的一声响后。
王敏当先纵马,她左手持鞭,右手持马棍,虽没有勒马,但马儿却仿佛与王敏融为一体,无需她刻意引导,就避开了意图阻拦的对手,带着主人直指马球来。
啪的一声,马棍抽起青草碎屑,带着皮革制的红色马球飞到半空中。
众人唿哨连连,一场竞技正式开始。
“王敏马技不错。”于宛点头道。
管彤不懂,只在一旁听着。她见马蹄哒哒,疾风一般,瞬息之间就错过了几个马身,马球飞扬在半空之中,不时被抽一下,又不时被斜插里来的一人截走,还未落地,就已经变换了数人。
管彤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屏住呼吸,紧紧的盯着。而一旁于宛与陈雪怡显然也是深谙此道,时不时的点评之词,都让管彤有一种看实况直播的奢华感受。
只是看着看着,管彤的目光就定在了卫南风的身上。
在一群人当中,卫南风的年纪算是偏大的了,但她顾盼之间,眉飞色舞至极,显示的却是管彤不熟悉的那一部分活泼。
在过往的梦境之中,或许因为两人相见之时,总是在沉闷的大殿里。卫南风总是小大人的样子,撒娇起来,也不会到处奔跑。她们一起,日复一日的待在那里,似乎也养成了习惯,从不觉得这样两个人互相偎依着学习,说话,有什么不对。
有时候管彤会觉得以卫南风的年纪似乎太沉闷了点,也有过逗弄的时候。
但年幼的小圣人,总是扁着嘴道:“姐姐,我想要姐姐抱抱,没有人抱阿熏,也没有人喜欢阿熏。”
啊……当小孩子这般对你软软撒娇的时候,管彤还有什么坚持呢?立刻就自省自己做得太过分,然后拍着小姑娘的后背哄。就算小姑娘变成了大姑娘……嗯……养成的习惯也是很难拔除的。
再说了,女孩子嘛,就是要香香软软的才可爱啊。
卫南风因为身份所限,在外已经很不便了。身为姐姐,管彤又怎么忍心让她在梦境中都端着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呢?
管彤的心绪想着想着就飘远了。
这个时候观众大声的欢呼声响起,管彤回过神来,急忙看过去。
卫南风夹紧了马,她的手上马棍连挥动,马球飘在空中,被她一击抽出,她挥鞭,鞭子在空中爆出脆响,马蹄如风,下一瞬,她就已经赶在了马球下方。马球下落之势还未起,又一击马棍抽出,马球发出啪的一声响,又顺势漂移出去。如此这般,卫南风竟在空中带球奔驰数丈。
王敏见状,额头出汗,连声呼唤同伴。
可无论是回护还是抢球,卫南风都如同泥鳅一般,滑不留手。她身下白马宛若与她一体一般,只要卫南风稍有示意,它就会带着主人去到她想要去的地方。
管彤下意识的捏紧了手中的玉牌。她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她看到卫南风一次次的与其他人擦肩而过,每每在最危机的时刻就总是能神奇的暂停又或是转弯。空中的马球不时发出啪的一声响,却从未掉落过。她已经离球门越来越近。
卫南风稍稍转身,管彤分明看见她朝自己看过来,但她很快就顺着这一股劲,猛地一个旋身,马棍在空中带起一道金色的影子。
一记干脆利落的抽击。
绛红色的马球精准入门。
观众们顿时发出了如山一般的欢呼声。
卫南风哈哈一笑,脚尖轻轻踢打了马匹一下,马儿小跑起来,带着她绕场一圈。管彤盯着卫南风,卫南风朝她挥了挥手,管彤莫名的竟有点脸红。对方认出了自己吗?
还是说,她是在朝于宛和陈雪怡挥手呢?管彤不知道。卫南风很快就到了另一边,也没有再转头看向管彤。
管彤有些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看一看,我们的陛下又多了一位痴心人。”
于宛看着管彤笑。
管彤急忙摆摆手,垂头。她是很激动,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卫南风这样的表现。而于宛则感慨道:“圣人的球技一如往常,令人难忘。我也是很久未见过圣人打球了,今日得见,不枉来这一趟啊。”
“我看你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陈雪怡毫不犹豫的损了一句。
于宛笑笑,倒是不说话。
而王敏先是脸色有些难看,但很快又被卫南风的英姿所倾倒,喃喃道:“圣人……”
司徒兰登将她的痴语听在耳中,她看了自己这个表妹一眼,摇摇头,勒马走向一旁。
第二轮再开场。
有了第一场的精彩,大家也伸直了脖子高声欢呼。马匹重新开始奔跑,此时,于宛突然咦了一声,她拉了拉身边的陈雪怡:“陛下的马,似乎有些不对?”
管彤心中一跳,她急忙张望。
这样的比赛,马匹都是各人用惯的,彼此都有默契,也因此才会有王敏与卫南风先后不拉缰绳,仅靠马鞭和脚下用力就驱动马匹如臂使指。此前管彤记得卫南风的马儿是一匹浑身雪白的照夜玉狮子,眼睛是温顺的纯黑色。而眼下,它双眼通红,躁动不安。
管彤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管彤捏了捏手中的玉牌,她来不及思考,也顾不得身后陈学士的呼唤,转身就往台下跑,一边跑,一边注意着卫南风。
卫南风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背部微微弯起,果断的将球棍扔下,一手持缰绳,低声安抚。
周围人也是常年在马背上长大的,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立刻就有人驱马前来帮忙。也不知是否这样的举动刺激了马匹,它突然背部一个拱起,开始跳动起来。卫南风被激得身子跟着一跳,她立刻压低背部,牢牢的伏在马背上。
众人开始尖叫起来,大批的观众往后撤去。但另有人却开始往卫南风靠拢,卫南风抬眼。
她看到了一脸惊惶,冲过来的卫队,看到了想要救自己,却又迟疑着不敢上前来的马球伙伴们。
极远处在奔跑四散的观众中,有一脸惊怒,却又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的那些人。当然,还有远处从高台上慌张冲下来,往自己冲过来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想要看到的人,都在这里。
那么,这些人想要的效果,她是不是也应该给一个面子?
卫南风无声的拉出了一抹笑,她松开握住缰绳的手。
雪似的马儿一声嘶鸣,陡然人立起来,卫南风整个人就顺着惯性往后倒去。
从马背颠簸到空中,有一个短暂的停顿,她下意识的扭头,去追寻那个身影。她离自己很近了,鬓发散乱,呼吸急促,卫南风甚至看到汗珠挂在对方小巧的琼鼻上,摇摇欲坠,映着阳光的光泽,十分可爱。
卫南风下意识的朝那个人影伸出了手。
“不要!”一直紧咬牙关,憋在胸口的声音,此刻被管彤喊出来,带着撕心裂肺的气息。管彤下意识的朝卫南风扑过去。
在卫南风落地的那一瞬间,她牵住了管彤的手。
终于抓住了,送到她面前的猎物。
卫南风咧开了一个艰难的笑容,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她抓住了,就是抓住了。只要她抓住,就别想让她放开!
卫南风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入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卫南风:总要名正言顺的抓小兔子才行,不能我去!得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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