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等不及了,如今林蕴应该正在路上。
今日,她就会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的姐姐。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管彤身上,面容沉静,心头火热。
行尸走肉般活了十年,她只想打造一个姐姐口中的盛世。曾经寄于期望的种种想法,都被现实打得粉碎。而今,等待她的,到底是另一个残酷的答案,还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想念。
作者有话要说:
管彤:弱小,无助,害怕……幸好崽崽没有认出我。
卫南风:……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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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你再朕说一次
朝会是天子上朝, 臣子们奏请国事的时候。太宗时期,是一日一朝。当时天下凋零,百废待兴, 自然是不敢轻忽。后来又改为三日一奏, 即三日一次上朝。
如此延续两代, 摄政王时期更是五日一朝。
直到卫南风即位重掌大权, 又改为每日朝会。而今管彤问询过后, 方知如今是隔日一朝。
管彤问话时, 广芝仙明显露出了些许不满来。他与管彤说明:“朝会先在太极殿举行, 面见群臣, 此后再到两仪殿中,与臣僚商讨。有时也会反过来,先商讨, 再到殿中与群臣会晤。”
广芝仙说着话, 管彤却明显的心不在焉。
她想起当初卫南风初掌大权与她商讨的时候,目光之中尤带犹豫:“我虽幼登大位,然威仪不重, 如今摄政王不在, 正是我大展宏图之时。只是朝廷内外根系复杂, 姐姐, 我很担心自己不能胜任,走了一个摄政王,再来一个新的。”
当年的卫南风初展锋芒,但她依然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不安都交付给管彤,她对管彤述说着自己的脆弱, 犹豫甚至是心中的怀疑。就像一个幼兽, 愿意将所有的弱点都展露给管彤看。
她们两商议每日上朝, 商议从内文学馆中提取心腹。
管彤还记得,在最初卫南风手掌大权的时候,梦中的大殿里时常就只有她一人,卫南风往往彻夜读取奏章,一心扑在政务上,通宵达旦。
那个时候梦中的大殿就空荡荡的,管彤就会四处溜达,既无聊又觉得心疼。
还有一点幼鸟离巢时的那么一点感慨。
管彤帮不了卫南风太多。
这是在当时管彤最鲜明的感受。她看不到朝廷的尔虞我诈,看不到周围人的目光窥视,理解不了卫南风的如履薄冰。她的一切都停留在图书馆中几行冰冷的文字,卫南风偶尔提及的几句轻描淡写之中。
这是第二次管彤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们之间,相隔着数个时代,相隔着很多东西。
有心而无力。
管彤只能将一切隐藏,只把微笑和温柔留给卫南风。
而今,这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什么时候起,卫南风已经变得游刃有余了。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卫南风将一日一朝变成了隔日的呢?管彤不知道,不知道是她们还一起的时候,还是那十年的空白里。
离巢的鸟儿展翅高飞,飞到了管彤够不着的天际。
只是这一次,管彤已经无需待在地上看着,而是可以尝试展翅,去接近那个骄傲的凤鸟。
太极殿是整个太极宫的中心位置,链接着皇城和皇宫。自太极殿向南,可以直跨整个帝国的中枢机构。
管彤被广芝仙带领着,跟随在他的身边。广芝仙虽是个阉人,但到底也是个男人,肩宽体长,他尽力将管彤藏在身后,不让其他人注意。
管彤也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又往广芝仙身后藏了藏。
与电视中和管彤想象的不同。朝臣们朝拜后都是有座位的,卫南风端坐正中,朝臣们分列两侧。三天的时间,政务已经堆积了不少,宰相一一列出,又一一颁布。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回纥如今已灭了三个部族,其中西回纥拒不投降,头人带着老幼就堆在了安西四镇外。圣人,是否可接受他们请求入关?这是其一。其二,其部族愿尊陛下可汗,年年朝贡,换取中原军方支援。”
兵部尚书上前一步,又道:“我等已拟定了人选,只能裁决。”
管彤仔细回想,顿时想起了此前为卫南风读的奏折,她眨了眨眼睛,心道自己可算是听懂了一件事,只是却不知晓卫南风如何裁定。
这般想着,就听卫南风的声音沉稳传来:“此事容后再议。”
众人皆称是。
常朝下得很快,因为大量的事务都需在内朝进行,主要都是臣僚们的交锋。
众人细声讨论,偶尔沉默之时,又都忍不住朝卫南风所在的位置看两眼。
管彤随广芝仙站在那里当一个壁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就算如此,管彤也察觉到不少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自己。
卫南风也不理会这些目光,她沉默了一会儿,就站起身,广芝仙高声唱词,众人行礼。卫南风回头看了广芝仙一眼,准确是看了管彤一眼,微微皱眉,她心头百感交杂,到底没有说什么。
离开太极殿,管彤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广芝仙就拍拍额头,笑道:“瞧瞧我这记性,管娘子,圣人已经吩咐过了,今日下半日管娘子有假。”说着,他拿出了一块玉牌交到管彤手中,叮嘱道,“管娘子,这是出入的令牌。还望管娘子好生保管,莫要去不应去的地方。”
管彤觉得广芝仙似有所指,她看了广芝仙一眼,笑笑:“少监放心,奴婢理会得的。”
“如此甚好。”广芝仙回道。他看着管彤慢慢走远,想了片刻后,这才回转身,朝两仪殿匆匆前行。
殿外已经有大臣在等着了,他们看见广芝仙,都微笑示意,有亲近的大臣就凑得近了些,说道:“少监,林国师已经在内里了。最近风调雨顺的,也不知何事。”
广芝仙自然是知晓林国师在圣人心中的地位的,他笑笑敷衍过去。
大臣自然识趣不再多谈,广芝仙走近大门,轻轻的敲了敲,低声道:“圣人,管娘子已经离开了。”
“好,待林国师出去,一柱香后,你再让他们进来。”卫南风的声音从内里传来,这声音有些奇怪。
广芝仙顿了顿,将此前想要说的话又重新吞下,低低应了声是。
此后林蕴推门出来,广芝仙从那一晃眼间看到卫南风手里握着一张纸,表情似笑非笑。
广芝仙还第一次在圣人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有些没有忍住,多看了几眼。这时林蕴错身一站,挡住了广芝仙的视线。
“少监,非礼勿视啊。”
林蕴说道。
广芝仙急忙赔笑:“林国师良言,奴婢记下来了。”
说完他任由林蕴带上门,垂目站在了一旁,静待一柱香过去。
房间里卫南风还站在那里,手里握着的是管彤布满惨绝人寰的字体的那张试卷。
在梦境中时,管彤就不爱写字,偶有几次,都会出现书写错误。卫南风一开始年纪小,不觉得如何,渐渐的大了些,识字了,也就知道了好坏。
当初年幼无知,说话无忌,仗着管彤宠溺,卫南风就道:“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这字不好。”
管彤身为姐姐,自然是不认同的,她撸着袖子,气势汹汹:“那是因为你们的字与我不同!我写给你看看什么叫好看的字!”
管彤龙飞凤舞的写好了,那笔墨之间风骨尽显。
看到卫南风眼中的惊艳之色,管彤十分得意,扬起了下巴:“你们那处的字与我们不同,我只是不太习惯罢了。”
那一眼的惊艳,卫南风一直都记在心中。
而今这奇特的硬笔再次出现,虽说是字形丑陋,但结构风骨确实卫南风所熟悉的。
而这一点,无论是谁,无论是何人,都不可能模仿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南风手微微颤抖,一只手捂住了脸,她浑身战栗,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她重新抬头,目光紧紧盯着上面每一个字,里面每一句话,生怕自己错过了一点。每扫过一笔一划,她的嘴角就往上勾一点。
狂喜从心底上涌,席卷她整个人,这笑声渐渐癫狂,就仿佛站在这里的是一个疯子。
“哈……”
笑声渐渐低沉下来,变成了哭腔。
“为什么……”
为什么姐姐不认自己?
卫南风捂住脸,她沉沉的看着手中的字,过了许久后,她端过烛台,念念不舍的看完那张试卷后,这才举烛台慢慢的将之燃烧殆尽。
火舌舔舐着试卷,渐渐化作飞灰。
卫南风沉默的看着,最后打开窗户。窗外飘来一阵凉风,将一切的味道和痕迹都掩饰过去。
一柱香过去,广芝仙恭敬的敲门,卫南风微微抬眼,沉声道:“进来。”
臣僚们鱼贯而入,卫南风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自信从容,一副帝国明君的模样。
待到今日事毕,天色已经昏暗,大臣们疲累至极,互相拱手,离开两仪殿。
卫南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也是十分疲惫,尽管如此,她还是问道:“管娘子呢?她可回来了?”
广芝仙吩咐几句暗卫,静候消息,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卫南风见状,心知广芝仙是装的,也顺着问道:“说吧,何事?”
广芝仙见状,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赔笑道:“不瞒圣人说,其实暗卫此前传来了一些管娘子的事情。”
卫南风闻言,忍不住笑了一声,才想着不必管这些事了。但她顿了顿,又道:“说来听听。”
她神情轻松,似乎已经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而广芝仙则道:“奴婢已经查证,此前管娘子似与宫正有些往事。有婢女指认,管娘子曾受宫正照顾,似有私情。”
卫南风一顿,缓缓扭头看向了广芝仙:“你再与朕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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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头痛欲裂
广芝仙给予的令牌十分好用, 沿路查岗,侍卫们检查后,都对管彤有了肉眼可见的转变, 变得恭敬, 说话的时候也会带上笑容。
管彤暗自称奇, 低头摸了摸那令牌, 不知这令牌是否能出入宫禁, 又或是去到一些不该去的地方。只是管彤也只敢这般想想, 她现在只想快些到掖庭去, 她有许多话想要问阿苗。
没错, 这次她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见阿苗。
只是这么走,也花了不少时间。
穿越到这里,旁的不说, 起码身体是变好了不少, 每日里这样行走,莫说一万步了,三万步怕也是有的。
再次回到掖庭, 管彤涌起一股诡异的怀念。她看看自己以往住的大通铺, 顿了顿, 她的东西在她跟着卫南风后, 就被贴心的广芝仙叫人都搬了过去。此前自己居住的地方,已经没了她的位置。
管彤莫名的觉出几分伤感。
卫南风受伤之后,春日宴匆匆暂停,如今随着圣人好转,不少人已经出宫了, 此前派往东宫照看各位贵人的仆役们也都回来。这些都是听广芝仙说的, 管彤怕自己找不着人, 特意打听了一番。
如今掖庭之中依然如同记忆里那样的忙碌,不少人脚步匆匆,只是在看到管彤后,都有意无意的停住脚步,然后绕的远了一些,不敢接近。
管彤得了天大的好运,到圣人身边侍奉的事情,宫人们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但见管彤此刻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身边也没有一个两个仆役之类的人物,身上衣着虽然比此前好了不少。但管彤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众人也有些摸不准。
是圣恩依旧,还是被圣人厌弃,重新发回掖庭?
众人心中揣测,却一时无人敢上来。
管彤此前在宫中就如同一个隐形人一般,谨小慎微,说话做事都与旁人隔着一层。除了阿苗,倒真的没有见到她与其他人亲近过。久而久之,大家也与她不怎么来往,如今竟是想找话套近乎都不行了。
管彤也不知原身是怎样的。她见旁人见她时窃窃私语,却并不上前来,心头微微一松。她近来被人打量得太多,对这些目光都有些麻木了,只要别凑到她面前来,一切都好说。
管彤找了找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阿苗。
阿苗又回到了此前她待着的司制局中,正埋头做着针线活。春日宴似乎没有为阿苗带来任何收益,而她带给管彤消息,似乎也没有给她带去任何的风险。
阳光很好,宫女们坐在院落中干活,这时不必用到灯烛,需要抓紧时间去做,以免到了夜晚点烛干活,伤了眼睛。
有宫人无意中抬头,看到管彤,明显是吃了一惊的模样。
她们三三两两的抬头,好奇的看着管彤。
终于有人似乎想起了管彤与阿苗关系不错,去扯了扯阿苗。阿苗懵懂抬头,顺着其他人的指引朝管彤看来。她一下子展露出笑容,伸手朝管彤挥了挥,脸上单纯快乐,就与管彤以往记忆中那个单纯的为她着想的小姑娘一模一样。
管彤也稍稍抬手,象征性的摆了摆手,她心中百感交杂,一时间也不知道做何表情来。
倒是阿苗转头与身旁的人说了几句,就放下针线来,快步朝管彤走来。
“阿绛姐姐。”阿苗走着,渐渐的变作了快跑,一下子跳到管彤眼前,拉住了管彤的手,“你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管彤回了句,她感受着阿苗手指的粗糙。
这些日子里,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虽然卫南风总是气她吓她,但卫南风却什么也没让她干过,吃食什么的也都与卫南风一起,饮食都比以往高了好几个档次。这么一养,她整个人都白胖起来,就连手也细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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