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要慢慢来,但若果管彤在远离她的话。卫南风神色微暗,眼底漫上一层暗色,她就得考虑换上一种方法了。
“圣人莫要闹脾气。你的伤口要紧。”管彤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卫南风的神色,她捧起卫南风的手臂,说话轻柔,又带着点埋怨,“明知道伤口不能泡水,却偏生跑来沐什么浴,一点也不顾惜自己。平日里自己一个人跟闷嘴葫芦一样不说话也就罢了,现在这样……不知道我……我们会担心的么?”
卫南风一愣,低头看着管彤忙忙碌碌的给她解开绷带,更换药物。在姐姐面前逞强,早就已经成了卫南风的习惯了。脆弱可以换来姐姐的怜悯和疼惜,可除非那脆弱是她早就掌握的,否则的话,平白惹姐姐担心。因此卫南风渐渐养成了在管彤面前报喜不报忧的习惯。
可被人这样唠叨着,顾惜着,清晰的感知自己被宠爱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比温泉池水更加的温暖。
卫南风仰着头,将自己放软,不再用那种可以突显自己身形的坐姿。她一放松下来,整个人都觉得松散。她侧头去看管彤的样子,目光有一点痴:“我不想你,你们担心。”
“你又不是圣人……”管彤一顿,跟卫南风对望一眼,两人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管彤一边笑,一边给卫南风上药:“你是圣人,可是啊,你也是个普通人。普通人就是会受伤,会有各种的烦劳啊。强撑这种事……”管彤想了想,“在外人面前强撑就好了。”
卫南风眨了眨眼,她的睫毛又卷又长,配合着那双眼睛,显出平日里没有的萌态:“那,那你给我吹吹。”
管彤一愣,心下里想着这孩子外表沉稳其实心里还是一股的孩子气,心中就是疼惜几分来。她低头凑过去,呼了两口,卫南风身子一颤,管彤感觉到自己托着的手臂都变得僵硬起来。
一股莫名的尴尬在心底升起来,管彤一愣,抬眼看着卫南风。
卫南风也正看着自己,那双眸子深沉,里面似隐藏着波涛汹涌,却被水雾一遮掩,隐藏了里面的属于凶兽那部分,而留下的,也足以让管彤心悸。
卫南风慢慢的靠近管彤,管彤却愣愣的看着,就像个完全没想到引来老虎的小白兔,傻乎乎的不知道危险临近。
渐渐的,距离更近了,直到鼻头一凉,管彤察觉到这份距离已经突破了普通的友人。只是她对卫南风太过熟悉,这才任由卫南风的鼻尖碰到了自己。
不待管彤移开,卫南风就主动停下了试探的脚步。她看着管彤,声音中依然带着哑,就好似喝了酒似的,显得有股慵懒的散漫,就像在说一个什么不值得的大事。
“那,再帮我洗洗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不好了!
只是管彤一低头,就看到了卫南风的手臂。她的伤处经不起水,可是因为管彤的一句话,她还是直接去沐浴了。
管彤心头动摇。
这时,卫南风悠悠叹了口气。
“算了,换完药你便走吧,反正你就会逗朕开心。”
管彤立在原地,犹豫半晌,最后还是点头道:“先换药,换好药后……只要圣人不嫌弃。”
卫南风闻言,又离得远了点,她看着管彤继续给自己换药,只是耳朵通红,红得像小白兔的眼睛。卫南风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又嘶了一声,声音轻薄得好似勾人那样,软绵绵的:“好疼呢。”
“那,那我轻一些。”
管彤手一顿,颇有些手忙脚乱,她一边忙,一边想,帮忙洗个澡的事么,又不是男人,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有什么不可以!
鼓起的勇气在卫南风包扎好,转身的那瞬间散了个干净。
管彤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果体,读书时的大澡堂,简直是南方人的噩梦。但最初的不自在过去后,管彤也适应良好。
洗澡的时候,来来回回,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美的丑的,什么没见过。管彤连眼都懒得眨一下。
可是,现在管彤只觉得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往哪放才好,她只恨自己视力好,若是个近视眼,她就一定不会这样,这样……
此前那朦胧感受,如今全化作了实质,鲜明的告诉她,那个荒唐梦境里,那些地方的真实尺寸。
卫南风也似乎有些受不住,往水里埋了埋,这才让两人都才好受了些。
卫南风重新转身,背对着管彤,低声道:“开始吧。”
她的手指藏在水下,捏得很紧。她也很紧张,可是她还是强迫着自己,不要这些脸面,她要看清楚管彤对她到底是害羞,还是……
只要有一丝丝的可能,她不介意用上最不耻的手段。
丝巾的触感顺着颈项往下,只接触一下,两人便都仿佛是过电一般的顿了片刻。
而后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水声哗啦作响。偶尔卫南风一个回眸余光去看管彤,眼尾都是红的,仿佛是被人欺负狠了似的。
每每这个时候,水声就会停顿很久,再小心的,如同卡顿一样的重新响起来。
许久后,管彤的声音才响起来:“圣人,奴婢先告退了。”
这声音暗哑,可是谁也不曾注意,卫南风也没有阻止。随后脚步声沙沙作响,门被合上的声音传来。
而卫南风仿佛石像一样蹲坐在池水中。
过了好一会儿,水声搅动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来,夹杂着低低的呻吟,那雪白如天鹅一样的颈项上扬,终于溢出了一个似泣非泣的声音:“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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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咦?
完了完了完了。
管彤现在脸也通红, 身子也通红,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对卫南风告退,只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胡乱说了什么就跑了出来。
真可怕啊……
谁能想到呢?
第一次这么真实的感受到身体的触动, 直面欲望的可怕。就好像感官被放大了一百倍, 贪婪的汲取着面前女人的香气与触觉。天知道她到底是如何忍耐下来的, 若她的自控力稍微差一点……
后果真是难以想象!
之前害羞做春梦, 她可以安慰自己人之常情, 自己也是个成年人了嘛, 再说做梦的事情, 那也不是人能控制的。可是现在, 她已经不能用这样的理由了。
她就是起了邪心,就是馋人的身子!
管彤捂住脸,发出呜咽的声音, 多可耻啊!可内心之中, 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不甘的说。
“她不是说喜欢我吗,我们难道不是两情相悦吗?”
但这个声音很快就被管彤捶死了。且不说卫南风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就连她自己对卫南风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情, 也都不清楚。
总而言之, 有没有爱情, 管彤不知道, 但是馋人身子这一点,是无须质疑的了。
一想到这点,管彤就想打自己耳巴子:“叫你馋人身子,你下贱!”
对于卫南风,管彤肯定是喜欢的。
但她们相识得太久了, 一生之中大半时光都有对方的身影。卫南风打小就听话懂事, 管彤对她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这份喜爱从梦境延续到现实, 卫南风比起梦境中温顺讨喜的模样多了很多的缺点,却也更多了份真实。因此这种喜欢并没有消散,反而因为管彤真正的看到了卫南风的处境,看到她每日的辛苦,升起了更为实际的感触,多了更多的心疼。
可若说其中,夹杂了多少思慕之情,管彤却并不清楚。
只是从今而后,管彤知晓,她与卫南风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改变了。
只是……
“不是说了只喜欢姐姐,此情不渝的吗?”管彤不高兴的嘀咕着,她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觉得那份旖旎暧昧感受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再联想以前的样子,管彤基本也就确定下来,卫南风这小崽子,对她怕也……不怀好意。
管彤愤愤不平,踢了一脚脚下的青草,有些不高兴。
此后管彤借口办事,见天往陆檎和林蕴那里扎堆。卫南风也罕见的没有置气,放任不管。
旁人见了,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私下里编排的小话不断。
管彤全然不知,阿苗倒是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陆檎在一旁说道:“你听信那些话做什么?你看看管娘子如今,整日里往我这里扎,谁敢说上一句话,这哪里是失了恩宠的样子?”
阿苗一听,便又开心高兴起来。陆檎看得暗自摇头,她心道阿苗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对管彤也还是抱着一片真心的,到底格局过低,得好好调教一番才可得用。
陆檎心中盘算得当,而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情。那就是随着时间的接近,距离宫正办宴席的时间是越来越近了。
“宫中共六尚,掌管宫中大小诸事。宫正之职,本是掌戒令、纠禁、谪罚之事,如今中宫无人,陛下遣宫正代理中宫诸事。六尚本与宫正同分位,但这样一来便隐隐矮了一筹。这帖子上写,六尚皆会入席,管娘子需得小心谨慎。须知宫中就有如一个小朝廷,宫外根系杂乱,宫内也是如此。”
陆檎说道,她看向管彤,管彤正拧着眉头细细的听。
陆檎有了种做先生的满足,她点点头,又道:“宫外世家延续如今,新旧掺杂,曾经我陆家虽为勋贵,有百年历史,却仍旧算不得顶级的门阀。世家者,传承千年,不因朝廷而变动,是真正的根深稳固。”
“为何他们不打算做皇帝呢?”管彤问道。
“莫非管娘子以为,只有皇帝才是人间极权?”陆檎笑问。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了身为现代人思维的管彤的想法。帝王集权,对于每一个现代人来说,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管彤很难想象,竟然有一个家族的实力超过一整个朝代。
但陆檎一举例,管彤就明白过来。和封建集权制度高度发达的明清两代不同,这里的皇权与世家依然处于拉锯之中。
这种拉锯体现在方方面面,对于人才的招揽,朝中人员安插,各地良田的分配,私兵与军队的占比。而后位的选拔,皇帝继承者的诞生,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在世家势大之时,甚至不需要嫡系的女儿去维系。
嫡系的女儿是需要与同等地位的世家联姻的,因为他们存在的时间远比一个王朝更为漫长。
管彤不是不通古今的人,曾经卫南风最大的敌人是摄政王而不是世家。在朝堂之中,官位繁杂,也是自上而下有一整套体系。管彤便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一个高度集权的社会。
而今陆檎一说,管彤就明白过来,这一切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这说明卫南风受到的牵制比管彤自己想的更多更广,而且极难受她控制。
这十年来,卫南风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一想到这里,管彤就觉得,心中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都是痛。
“管娘子,看来你要学的还有很多呢。”陆檎生了一个懒腰,状似无意的说道,“管娘子在内文学馆中着实没有学到什么东西呀。这些可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三代之前世人只知有世家,却不知有皇帝。只知有王谢周,却不知道卫家。”
“升斗小民,哪能知道这么多呢?”管彤干笑一声,将话题带过。
陆檎也知情识趣,没有继续往下说。
两人耗了好几天,才将这宫中和外朝之间的根系,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剖析开。
待到一切就绪,宫正的宴席也就差不多到时间了。
宫正姓孙,家中并非是什么簪缨世家。尽管如此,当初也是有点家底的。他家大女儿被应招入宫,次年诞下卫南风。
娘俩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那或许也是卫南风此生最平静的日子。孙宫正也时常来看卫南风的母亲。可惜不久后,卫南风亲母逝世。孙宫正就此不再出现。而卫南风就此过上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直到卫南风继位,宫正这才重新出现。在卫南风夺取政权的这段时间里,宫正扮演了什么角色,这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只知从摄政王开始,她便已经是宫正了。
而摄政王的倒台也似乎并没有影响她的权势和地位。而管彤回想起自己在卫南风身边的时候,宫正并不常出现,每次前来皆为公务。两人亲密说不上,却也并不疏远。
“总觉得有些奇怪呀。”
管彤自言自语,只可惜卫南风就好像是个锯嘴的葫芦,她若不想说,谁也不能强迫她说。
宴席办在傍晚。
选了一个大家都得闲的时间,寻了一处安静所在。宫檐低垂,火烧云将天半边天空染成了金红色,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一起,光是看着就仿佛感觉到了火焰的灼热感,就好似在怀念这即将过去的夏天。
“明日是个好天气。”管彤抱着卫南风选的礼物,忍不住感慨了一声。她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目的地的屋檐。一想到宫正就在那里,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不想再靠近的情绪。
管彤甚至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还是原身的想法。
想要就此离开,再不靠近这里。
就在这个念头兴起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了柔和的女音。
“明日一定是个好天气。你说是吗?管娘子。”
啊,又来了。
管彤忍住心头的不适,缓缓的转过身。在对上宫正含笑脸庞的那一瞬间,管彤弯腰行礼,避开了宫正的眼神,道:“奴婢见过宫正。”
“管娘子”宫正上前一步,扶起管彤,“你我之间,又何须多礼。再说,你如今可是圣人面前的红人啊。”
你跟我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就无需多礼。
管彤腹诽,面上倒是笑得柔软,这还多亏了陆檎的辛勤指导。
“都是为圣人排忧解难,只是我恰好职责所限,多在圣人眼前讨嫌罢了。”
宫正闻言,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管彤,这才道:“管娘子如今与此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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