淦。
袁点踢翻狗粮,很不给面子地漫步过去,耸耸肩,脑袋又歪了歪,才伸手探看程砚掐着的那人。
半分钟。
“和上节车厢不一样,他们不是软木做的——”袁点忽而停顿,手按了按乘客的腕骨。
“怎么了?”程砚看向他。
窗边的人终于说了一句话,鼻音浓重:“那么喜欢水,怕不是水做的人。”
袁点看向池雾,又看向程砚,肯定:“确实是水做的。”
权文林欣赏地看池雾:“好聪明,一下就猜中了。”
捏着乘客的手松开,那人被甩远,倒在地上,程砚:“你又知道他是猜的?”
“啊?”权文林摸摸耳朵,“那不然呢?”
难道还能是池雾推断出来的?就池雾那水平……
程砚从鼻腔里嗤出一声,笑他无知。
权文林还在同池雾说话,只让池雾的脸越扭越看不见。
“我要杀一个人,”程砚说,“不保证不会涨水。”
权文林停止骚扰池雾,问:“什么?”
程砚并不重复第二遍。
“程砚,你等等。”五里路到程砚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他们在车尾停下,五里路:“我在进来之前,看到的提示是一个圈。”
“什么圈?”程砚问。
五里路挠了挠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一个圈,一个环,银色的。”
程砚很久才嗯了一声。
“你知道什么了吗?”五里路问。
“大概知道了。”程砚说,“但我还是要先杀一个人。”
他回到刚才的地方,从作战裤外侧抽出军刀。
池雾抬头看他一眼,程砚便拉他的胳膊起来,边说:“不生气了?”
走远一些,池雾问:“他和你说什么?”
“他说看见一个圈。”程砚摸了摸他的耳朵,弯下腰说,“我亲你很难接受吗?”
两句话没什么逻辑关联,池雾睫毛垂下来,覆在眼睑,不知道在想哪一句。
“圈是什么圈?”
显然是对第二句避而不答。
“他说就是一个银色的圈。”程砚说。
池雾回头看那些乘客,思忖两秒:“你动手吧。”
“嗯,自己小心。”程砚拍了拍他的背,“先爬上去。”
“你是不是很难受?”池雾忽然问。
程砚一愣,半晌,嘴边嘴角动了动,勾起来:“你是问我哪里难受?”他手在腰上撑了撑,没事的样子,“我心里确实有点难受。”
池雾站上座位,身高和程砚齐平,他伸手在程砚额头上碰了碰,缩回来以后说:“你发烧了。”
所有人都没有发觉程砚的虚弱,以为他嗓音里的疲惫和沙哑只是因为呛水。
“程砚?”五里路在后面喊他,“你要动手吗?我担心他们快醒过来。”
程砚抓过池雾方才摸自己额头的手:“除了水,还读到什么?”
之前池雾砸乘客的那一拳,看上去是泄愤,实际上是为了读心,他们不知道,但是程砚看见了。
“没有。”池雾说,“是空的,只听到水的声音。”
看来是没有办法,程砚随意转了转手里的军刀:“那恐怕只能来硬的了。”
他回头,在其他人注视的目光中,说:“各位都准备好。”
他们爬上椅背。
军刀剜过男人的喉咙,程砚顺着刀锋,用力往下压,破开皮肉后,源源不断的液体从断口处漏出,程砚手速极快,彻底割断男人喉咙。
他的头耷拉下来,顺着他的大腿滚下来,噗通一声,掉在地板上。
一瞬间,所有乘客的眼睛睁开,泛着幽幽蓝光。
第48章
那些人的蓝色瞳孔看上去诡异至极,程砚极快地跳上座椅。
他伸手给池雾,将他抱在怀里重新跳了下来,落地的时候程砚感觉到水已经蔓延到小腿,他的声音擦过池雾耳畔:“听听他们在想什么。”
“我试试。”池雾没有介意他们此刻的动作,从程砚怀里探出一只手,“挡着我点。”
程砚松开一边,掐着乘客的脖颈:“来!”
池雾像是揍人一样,将手拍在了那人头顶,在他读心的漫长时间里,程砚并不客气,极其配合池雾,做出一幅愤怒的模样,对那些乘客拳打脚踢。
“程砚,”池雾眉梢动了动,声音很低,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这次的水,不会退了。”
程砚桃花眼半弯,闷声一笑:“那我们死在一起,挺好的。”
“……”池雾无聊地扯扯嘴角,手在程砚的衣服内侧摸了摸,“先脱了吧。”
“一般人类死亡,都讲究穿戴整齐,我这样脱光,是不是不太好。”程砚说。
水漫到大腿,池雾扫了眼程砚的伤口,说:“里面那件t恤,烧了。”
“知道了。”
程砚将池雾放回刚才的地方,还不忘戏很足地同其他人说:“闹脾气,非要打两拳才开心。”
池雾:“……”
程砚边走边脱外套,到车厢头的时候停住脚步。
他们刚才没有注意,门把手内侧有一个四分之三圆的凹陷,像是要卡什么东西进去。
程砚唇角掀起一点弧度,没有任何犹豫,将之前杀死的那人眼珠按进凹陷里。
全黑的眼珠大小完全合适,但没有作用,程砚推了推门,打不开。
“程砚,那里怎么了?”权文林殷切地问。
“没什么。”程砚看了眼那个凹陷,往回走,手摸上身上的t恤。
他那件t恤本来就没剩多少布料,随手一扯就下来,只是部分碎料黏住伤口,撕的过程中程砚微微皱了眉头。
震荡水波上升至座位顶端,再不过多久他们都会被淹没。
“现在怎么办?”五里路忙问,“我们还会被淹吗?”
程砚点头:“这次的水不会退。”
女人眼睛猛一睁大:“什么?”
“我和池雾有道具不会被淹,你们各自小心吧。”程砚说。
“人是你杀的,现在涨水了你跟我们说让我们自己看着办?”权文林看着水线,脸都涨红。
“我说”程砚掏火柴盒出来,在指尖转了两圈:“各位有什么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不然死在这里,我也只能去外面给你们负责。”
“你怎么能这样,”权文林说,“我的异能在水里根本没有用!”
“别紧张,”程砚划亮火柴,放在破碎的t恤上,“开个玩笑。”
火焰触到t恤里上一节车厢留下的蓝色黏液,噌一下燃烧起来。
他轻轻将火柴向下扔,那些水以下落相同的速度往后退去,程砚嘴角掠过一丝笑,磕了磕火柴盒,拿出一枚火柴,给池雾:“你来。”
“还有多少根?”池雾问。
“多了去了。”
五里路:“程砚!你还下去干嘛!”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程砚站在火柴下落的位置,提起那把骨刀,“不如看看杀光了门会不会开。”
他只套着空空的外套,锁骨从拉链扣突出,袖口下的小臂肌肉绷直,几乎是手起刀落,没有任何犹豫。
程砚站在其中,每个表情都露出痞气和阴翳,眼眸没有温度地轻眨,看那些乘客的头颅滚下来,变成流动的液体。
池雾眼皮一抬,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恍惚闪回到几个小时前,刚打开车厢门看到程砚一人站在车厢中间的样子。
他很好看,池雾想,即使他身上全是脏污,却也掩盖不住英俊的脸庞和星亮的眼睛。
“池雾,把能烧的东西都烧了。”程砚说,“我要这节车厢里没有水。”
池雾从容收回紧盯目光,用程砚能听见的声音,嗯了一下。
五里路是反应最快的,接着他们其余人纷纷有衣服地脱衣服,由池雾手中的火柴点燃。
水退一寸,程砚就拎着骨刀往前一寸。
乘客们眼睛里的蓝色因为水分的减少越来越暗淡,程砚将最后一人杀死,车厢里彻底干燥。
他们几个从座椅上跳下来:“他们都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程砚弯腰,过了一会儿,伸手出来,他掌心里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蓝色珠子。
“好漂亮。”女人忍不住感叹出声,“这是哪儿来的?”
珠子从程砚手里抛起,然后又回到程砚手心,漫不经心的声音说道:“人眼睛,要吗?”
“……”女人恨不得收回刚才那句话,“你抠出来的?”
程砚没说什么,直直走过去,站在走道里,手抬了四十五度角,给池雾:“下来。”
“我自己可以。”池雾坐在椅背上,轻轻滑下来,双脚踩住座位,“能出去了吗?”
“应该。”程砚说,“走吧。”
他们一行人到车头,程砚将蓝色眼珠放进去,门内传来机关轻弹的声音,程砚手掌撑开,按在门上,很轻易地便太开了门。
其余人蹿的很快,一脚就迈出去,像逃离了什么毒气似的,纷纷用力呼吸,感叹:“终于出来了!”
车厢连接处还是一样,放了一辆餐车,在他们看着彼此欣慰微笑,回首之前车厢的时候,池雾已经蹲在地上,扒开二层,从里面掏出仅有的一盒泡面。
多叹了一口气,慢的一步的袁点:“……”
程砚扬了个笑,过去拿了几个鹰嘴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后脑勺轻轻往后靠了一下。
他的眼皮很重,池雾在他朦胧的视线里,小小一个,抱了一胸膛的矿泉水,像每次他们去超市大采购一样。
“池雾……”他抬了抬手,“过来。”
说完这句话,他便失去了意识。
池雾手里的矿泉水滚了两瓶下来,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程砚身边,双手捧着他的脸,摸到滚烫的温度。
“程砚?”他拍了拍程砚,没有得到回忆以后,又喊他,“程砚?”
五里路咽下一口鹰嘴豆:“程砚怎么了?!”
池雾背过手,碰他的额头:“发烧了。”
其他人不知道上一节车厢程砚是怎样挡了池雾手里的刀,关心也是散漫的。
“发烧没事的,估计泡水泡久了。”
“天梯里感冒没事,出去就好了。”
“池雾,你哪来的泡面——”
“你们能走开吗?”池雾打断他们,“没有药的话就走开。”
他们张了张嘴,互相看完发现确实没有药,最后选择沉默离开。
“池雾,要我帮忙吗?”五里路说,“我没有药,但是我能做些别的。”
池雾拉开程砚衣服:“有办法吗?”
五里路看过去,吓一跳以后才睁开眼:“怎么伤成这样,这天梯里还有人能把程砚伤成这样?”
他又瞥,还是不忍看,反复难以置信:“这伤口,得下多狠的手啊,你们前面的车厢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池雾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大约是五里路喋喋不休太久吵到程砚,他难耐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头一歪倒了下来。
池雾托住他,慢慢将他放在自己腿上。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五里路说,“不知道多久能醒过来。”
池雾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没有药。”
“先物理降温?”五里路说,“但是……好像也没办法弄。”
“你去休息吧。”池雾说,“他没那么快醒过来。”
五里路点头,起身的时候顿了顿。
程砚侧躺在池雾腿上,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池雾的手已经搭在了程砚的耳边,像是安慰,希望程砚能睡的好一些。
周遭的声音散去,池雾拇指在程砚太阳穴缓慢地打圈。
外套摊开以后,程砚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池雾松开一只手,在程砚伤口上轻轻扇风,想要伤口能更快愈合。
时光流逝的速度很慢,池雾手臂酸痛,下垂,在程砚额头上试温度,再抬起到伤口处,然后往复循环。
很久过去,池雾手臂下垂的时候,被人轻轻抓住。
炽热的触感让池雾慌了一下,很快抽回手。
“嗯?”程砚似醒非醒,眼睛半阖,“怎么……”
柔软的手掌挪到了程砚的额头。
“还是很烫,好像比刚才还烫……”池雾问,“你头晕吗?”
程砚的手从身侧抬起,反手一折就搭在了池雾的手背,还是不太清醒:“什么?”
“没事,睡吧。”池雾说,“不许睁开眼睛。”
程砚很听话,微不可查地点头,闭上眼,但忘了把手放回去。
“雾雾,”程砚的声音沙哑,深闷,轻的像划过心头的羽毛,“有点热……”
池雾抿抿唇,将程砚的手拿下去,再拿走自己的手,低头在程砚额头上吹了吹,太近了又换远一点吹,让经过程砚额头上的风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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