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回溯失败了,” 他看着系统,“那就必须要想别的办法,让我回去。”
“……”系统低声道,“你已经被抽离了,再回去不符合规定。”
闻言,阮予邱几乎要笑了:“这整件事,哪一件是符合规定的?”
系统又被噎了一下,浑身的数据流迅速滚动,似乎在演算着什么,片刻后才迟疑道:“回去后,你有把握让江岂的熵值提高到回溯值吗?”
“我可以。”阮予邱肯定道。
“......我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系统思忖片刻后说道,“一个月后我还是要将你强制抽离的,如果那时候回溯还是失败了,那你就没办法再回去了。”
阮予邱默了一瞬,最后还是点头:“好。”
“那么现在开始投放,投放人:阮予邱;投放世界:编号AF1834;操作人:系统036,操作进行中,loading……”
阮予邱闭上眼睛,感觉浑身都在变轻,灵魂如有实体般脱壳而出,在最终脱离的一瞬间,他听到系统机械的声音:“小秋,祝你顺利。”
下一瞬间,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静栖区别墅内,阮予邱猛地睁开眼。
目之所及是熟悉的天花板,室内有些昏暗,窗帘被紧紧拉着。
他眨了一下眼,低头看见自己躺在黑色丝绒大床上,身上穿着的是他喜欢的浅色家居服。
这是江岂的房间,他来过很多次。
阮予邱用手撑着床板,从床上坐起来。据系统称,他已经昏迷了将近一周,可身上却没有任何异样,腰不疼腿不痛,浑身清爽,骨骼灵活,似乎有谁一直在好好地打理他。
还能有谁呢?
阮予邱心里的暖流也冒着酸味,鼻子也酸,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人,可还没来得及张嘴叫人,却突然感受不远处一道视线紧紧盯着他。
他立刻转头,果然看到江岂站在那里。
江岂穿着黑色的家居套装,高大的身影半没在昏暗的光线里,许是环境原因,看过来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让阮予邱一时失了神,以为这是黑夜丛林里蛰伏的巨兽。
而他就是被盯上的猎物,江岂以沉默裹挟他,让他动弹不得。
如果说,江岂之前的沉默大多是克己守礼,而现在,则更像暴风雨前的阴沉、疯狂前的冷静,莫名有些瘆人和恐怖。
饶是阮予邱并不怕他,此刻也不免被看得愣了一瞬,嘴里失了言语。
下一刻,江岂从阴影里缓步走出来,来到他床前,俯视着他,说:“醒了。”
声音像是被浓烟熏过,嘶哑得不成样子,语调去没有任何起伏,仿佛早有预料。
他走得近了,阮予邱才发现,这人眼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觉,嘴边的胡茬都冒了出来,脸上却并不显得憔悴,只添了几分粗糙和落拓的味道。
阮予邱依旧心疼,对系统说的话是假的,他知道江岂很爱他,不管是那一世,都很爱很爱。
他难以以熵值高低计较爱的分量,只知道两次骤然离开,江岂都是最最难过的人。
一想到这里,阮予邱的心抽痛的不得了,他鼻尖酸涩,伸出双手,喊对方的名字:“江岂。”
江岂依旧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像是一潭难言的深水,几秒后,他俯下身,应了阮予邱的拥抱。
像是一团冷气骤然入怀,阮予邱感觉到来人身上的温度,他抱得更加紧了,对方也同样。
对方起初只是虚虚地拥着他,而后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像是要把他嵌入怀里,再不分开。
阮予邱不舒服,刚想说话,却又听到江岂的气息抚在耳边,他听到对方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发出沙哑而满足的喟叹:“你终于醒了。”
他想要挣开的动作霎时停住,推拒的话语也咽了回去,他狠狠回抱江岂,把自己如愿揉进他怀里,忍着颤抖的声音回答:“嗯。”
我醒了,我回来了。
久别重逢的爱人紧紧相拥,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岂的冰冷身体被捂热,阮予邱实在喘不过气来,江岂才放开了他。
“我有点渴。”阮予邱小声地说。
江岂摸了摸他的脸,粗糙的指腹揉着他的唇角,半晌后,说:“好。”
他站起身,拿起床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上去的水杯,低声道:“还温着。”
“嗯。”阮予邱刚想伸手接过,却见江岂避开了他的手,反而坐在他旁边,让他依偎进怀里,杯口放在他被揉红的嘴边。
阮予邱心里涌上丝丝甜意,借着江岂的手,由着他他喂自己。
喝了小半杯水后,阮予邱干渴的嗓子缓和过来,他清咳一声,看见江岂自然地喝完了剩下的水,问他:“饿吗?”
阮予邱老实点头:“有一点。”
“躺好,我去热粥。”江岂说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突然回过头,低声叮嘱他,“等我,不要乱跑。”
阮予邱学他,笑着说“好”。
但等江岂一出门,他便自己下了床。
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总要活动活动筋骨,况且好不容易回到这里,他想要多看看。
他拉开窗帘,让落日的余晖尽情洒进来,又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确认所有的东西都和他离开时别无两样,才拧开了房门出去。
他满心欢喜,飘着步子下到一楼,却发现别墅里没开灯,一片昏暗,也听不到半点人声,只有厨房微波炉转动的嗡嗡响动。
过于安静了,阮予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随手打开了客厅的灯,正好听见“叮”的一声,江岂端着碗从厨房走出来。
“怎么没人啊,厨娘呢?”阮予邱疑惑地问。
可是他的问话却没有得到回应,江岂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答非所问:“谁让你出来的?”
阮予邱不明所以,他一边走近一边下意识回答:“我自己走出来的啊……”
可没走几步,他的脚步倏地停下。
那种感觉又上来了,被凶狠的猛兽紧紧盯着的感觉,阮予邱看向江岂,对方也正注视着他,脸色阴沉。
阮予邱的话头卡住,他从来没有在江岂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
他的江岂可能是冷硬的,可能是严肃的,也可能是极其温柔的,但绝不是现在这样,阴森又偏执。
阮予邱这才发现不对劲。
从他醒来开始,江岂就像毫不意外一样,问他是不是渴了饿了,却没有问他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家里没有医生、没有厨娘、没有佣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偌大的客厅里落针可闻,阮予邱的嗓子又开始疼了,他看向对面,轻声问:“江岂,我昏迷多久了?”
“161个小时。”江岂立即回答,说完他从厨房出来,走到阮予邱身边,将碗随意地放在茶几上,仿佛在说服自己,“在这里吃也行,不出去就好。”
阮予邱心脏剧烈跳动,他刚坐在上沙发,盛着鲜粥的勺子就递到了他嘴边。
和之前喝水的时候一样。
可当时的甜蜜心情不复存在,阮予邱木然地看向对面,想说什么,开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涩声喊对方的名字:“江岂……江岂。”
“怎么了?”江岂看着他,眼里似乎还镀了一层温柔笑意。
阮予邱看了很久,最后垂下眼睫:“没什么……”
“嗯。”江岂也不追问,勺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唇,“吃吧。”
一碗鲜粥见了底,江岂细心地替他擦了嘴。
然后揽着他上楼,回到他醒来时待过的,江岂的卧室。
阮予邱不置一词,由着他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江·口口·岂已上线。感谢在2021-02-21 22:42:17~2021-02-22 21:50: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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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安慰
夜色深透,室内一片漆黑。
阮予邱躺在黑色大床上,身后是江岂温热的躯体。
对方一手从他颈下穿过,健壮的胳膊让他当枕头,另一手揽在他腰间,掌心的热度透过单薄的布料,覆在他腹部。
是一个完全占据、密不可分的姿势。
阮予邱感受着身后传递过来的源源不断的热量,眼皮在夜色中掀开,望着虚空半晌后,他突然转过身。
姿势变成了面对面,江岂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
阮予邱知道他没睡着,也不顾忌,双手也抱紧他,自己折腾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进他怀里。
他们不是没有这样亲密过,在阮予邱获奖的那段时间,他常常逗江岂,爬到他身上故意碰他、撩拨他。
江岂有时候会避开他,有时候会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把他摁着亲一阵,然后黑着脸自己去浴室。
他像是中世纪保守的贵族,恪守着某种现代社会早已被淘汰的礼仪,可以陪着阮予邱玩、陪着他闹,但在正式缔结婚姻契约之前,绝不会跨越红线。
可现在,阮予邱的动作明明已经拉响了他的警报,他却只是愣了一瞬,然后更紧地、更深地揽住了他。
像是抓住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只有紧紧抱在怀里才能安心,深怕松了一刻,宝贝就会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阮予邱的面颊贴在江岂宽厚的胸膛,耳间是对方有力的心跳声,他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
片刻后,他突然用下巴蹭了蹭江岂,小声地喊:“……起起哥哥。”
江岂的身体又是骤然一僵,一个字也没说,几秒后他稍稍低下头,阮予邱毛茸茸头顶上的发丝便全拂在他脸上。
“我搞错了,还以为是“升起”的“起”呢,没想到是岂有此理的岂。”阮予邱低喃道。
他好奇问:“为什么会叫这个字啊?”
“即见君子,孔燕岂弟。”江岂轻抚着他后脑,简单解释,“安乐的意思。”
“哦……反正很好听,江岂。”阮予邱低笑着念了两遍,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就印象深刻。”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脸,他想。
那个时候他坐在电影院里,片头开映,巨幕上出现江岂的那张脸,他瞬间眼睛都移不开了。
后来看到江岂的名字,他也只有一种感觉——对了,他叫江岂,这就应该是他的名字。
阮予邱不知道时间回溯应该怎样计算,中间是隔了多少年,是不是也可以叫做上辈子,但都无所谓,不管过了多久,当时在电影院那种备受冲击、无比触动的心情,现在想起来,依旧记忆犹新。
“你好帅啊,我很小的时候见到你,就觉得非常好看,特别想和你说话,”阮予邱絮絮叨叨,突然问,“我还叫你好看哥哥呢,你记不记得?”
江岂默了一瞬。
他其实记不太清了。
当时的他不管再怎么早熟,毕竟还是个不过十岁的小男孩,陡然遭遇那样恐怖的绑架,阮予邱事后便高烧失忆,他也没有好到那里去。
医生说的创后应激是真的,他的记忆残缺了一部分,只知道当时有个小孩儿陪在他身边,叫他哥哥,为他受伤,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
尽管如此,此刻江岂还是点头:“嗯。”
于是阮予邱继续道:“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你一直安慰我,叫我乖,说你在,可我还是哭,一直哭,我太害怕了,那个男人……”
阮予邱现在回忆起那个男人的模样,依旧觉得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冷意上泛,他忍不住轻轻颤抖。
江岂察觉出来,大手从他后脑下移,轻轻拍打他的背脊:“闭上眼睛,别怕了。”
阮予邱听话地闭上双眼,手揪着江岂睡衣的一角,随着背上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安慰,他终于将男人的画面抛出脑海。
慢慢镇定下来后,他又觉得有些好笑,仰起脖子对江岂说:“你那个时候也叫我闭上眼睛。”
那个时候他也听话,但很可惜,最后还是睁开了。
阮予邱摇了摇脑袋,将接下来的画面甩掉,说:“我昏迷后就没有知觉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逃出去的?”
他一仰头,细软的发丝就扫到江岂脸上,怪痒的,江岂摁下他的脑袋,捡有印象的重点说:“他把你丢出去,在屋里烧炭,然后上吊自杀,我跳窗了。”
他三言两语讲完了一个恐怖故事,仿佛一切都是这样简单,幽闭的车库、残酷的毒打、病态的诉说,还有亲眼看着一个变态长发男人上吊、死亡、凉透,都不值一提。
当时他才多大。
一想到这里,阮予邱的心脏就忍不住抽痛,他再次收紧双臂,抱紧了江岂:“对不起,我忘记了,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
如果他没忘记就好了,他看过江岂的模样,找起来肯定要容易太多太多。
那样江岂不用费那么大力气,他可以来到他身边,他们可以更加顺利地在一起。
“没事。”江岂抚摸着他的后背,说,“我找到你了。”
他沉静的音色在冰冷的夜里仿佛也裹上了一层凉意:“不会再弄丢你了。”
阮予邱一怔,想说你从来都没有弄丢我,小时候你救我,长大了你来找我,来爱我,你没有弄丢我。
不是你,你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是……
他抓着对方的手紧了紧,突然抬起头:“江岂……”
“睡吧。”江岂截断了他的话,身体动了动,让他的姿势更加舒适,自己也像是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起来。
阮予邱余下的话被卡在了喉咙里,他皱起眉头,片刻后,如妥协一般,松开了。
夜色绵长,在熟悉的怀抱里,他很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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