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连忙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毕竟我在慕家白住了这么多天。”他又记起了什么,“啊,对了,我给你熬了养胃的粥,现在应该好了,我去端碗给你。”
同时他还不忘贴心地问候一句在一旁呆立的景淮,“小言,饿了吗?想不想尝尝我做的粥?”
景淮点了点头,江沅笑着进了厨房。
客厅里暂时就剩下慕承安和景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我了,年纪大了,熬不起夜了
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多多收藏呀
第23章 满天星(四)
宿醉的头痛还残留着,慕承安专心地舒缓着头痛,客厅里的气氛几乎陷入凝滞。
打破沉默的竟然是景淮。
少年罕见地主动向慕承安递过去一张纸,不是餐巾纸,是张画纸。
慕承安垂眸望去,少年的手指白嫩纤细,瞧着便是和他完全不同的柔软。
他又抬眸去看少年的脸,景淮最近心情不错,养好了不少,脸颊两边多了些肉,看上去像尊精致可爱的娃娃。
他伸手接过,手指不经意触上他的,少年立马像被蜜蜂蛰了似的,迅速缩回手,垂眸,复而又抬眸看他,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晃。
慕承安有那么一瞬间被萌到了,于是伸手去摸少年的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江沅喜欢摸景淮的头了,少年的发质很软,摸上去很舒服,竟然让他有点爱不释手的感觉。
“这是言言画的吗?”手里的画纸画的是日出,扑面而来的温暖瑰丽让慕承安愣了一会儿,他第一次这么直观这么强烈地感受到了少年的变化。
这个以往只依赖他的少年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变了许多。
少年此刻温温软软的模样让慕承安想起了他小时候的模样。
慕承安能当慕言的哥哥,并不是因为他多么优秀,而是因为慕言选择了他。
幼时的慕言软软糯糯,会很小声地叫他一声哥哥,就是这种不同于其他人的特殊待遇让慕承安一下子从那群优秀候选人中脱颖而出。
慕承安的声音沙哑着,在砂纸上磨得滚烫,“言言画得真好。”
景淮抿嘴笑,脸蛋红扑扑的。
江沅端着粥从厨房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兄友弟恭的美好画面,从他这个角度看,能看到景淮光洁的额头,卷翘的睫毛,和那……含着笑意的唇角,捏着托盘的指尖有些发白。
他面上却还挂着温柔的笑,将粥递到两人面前,话语谦虚,“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喝?”
慕承安接过粥的那一刻抬头与江沅对视了一眼,之前的那一点感激的温和之色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黝黑色的冷漠。
江沅并不介意慕承安的疏离,他的目光紧盯着小口小口喝着粥的景淮,少年像是一只鼓着腮帮子进食的小松鼠,真可爱啊,让人想逗逗。
“小言,好喝吗?”
景淮两只爪子抓着碗沿,点点头。
江沅再次笑开,更像了。
慕承安将这一切收至眼底,闷不作声地喝着粥,热热的流食进了胃里带来暖意,他却觉得有些剌嗓子。
他直觉内心不悦,但不悦的原因又让他觉得匪夷所思,这种脱离他掌控的感觉使他有些许烦躁,索性一把抓起沙发上的西服外套上班去了。
眼不见为净。
【工作狂魔!】0706看着慕承安伟岸的背影叹为观止。
慕承安比之前更忙了,以前好歹每天都会回家睡觉,现在却是一连几天都不着家。
“小言,怎么吃这么少?身体不舒服吗?”江沅看着神情恹恹的景淮有些担忧地问。
景淮摇摇头,刚吃了两三口就放下的筷子又重新拿起,只是那放慢了的动作还是能看出勉强的意味。
江沅不由得在意起来了,少年有不开心的事,却瞒着他。
他以为,他们这段时间够亲近了呢,唇角的笑意隐了几分。
少年的话一直很少,但开心时会害羞地朝他笑,偶尔也会向他提一些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请求。
其实少年不开心的时候更容易让人察觉,即使少年努力隐瞒,可向那个座位频频投去的眼神,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
原来,小言是个贪心的孩子啊。
景淮吃完饭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画画去了。
【吃肉,死一下。】
0706瞪着绿豆眼:……啥?
江沅正在收拾盘子,虽然家里现在有佣人在,但他只是个家庭教师却住在慕家,身份比较尴尬,所以他愿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收拾到一半就看见刚刚上楼没多久的景淮向他跑过来。
这般急切,还是第一次见。
他刚蕴出一个笑,却听到少年一向慢条斯理的声音掺杂着一丝惊慌,“龟龟不动了!”
他连忙跟着少年上楼查看情况,那只平时一动不动看似没有活气的乌龟真的死了,就算江沅用手指不客气地戳它,乌龟的头也再也不会慢腾腾地缩进龟壳了。
江沅沉默地看着少年那双澄澈里带些担忧的眼睛,缓缓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小龟龟想念他的大地母亲了,小言,我们把它送回去好吗?”
景淮歪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它想妈妈了,所以不开心不想理我了是吗?”
【我现在宛如一个智障。】景淮莫名有点嫌弃现在的自己。
他说这些幼稚的话并没有ooc,慕言就是个很普通的自闭儿童,没有超群的智力,又被保护的很好,自然很天真。
【宿主现在很可爱啊。】0706眼里冒着小桃心。
江沅没有否认,于是看见了少年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许是想到了孤单的自己,他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少年又小小地雀跃起来,“我们让小龟龟和妈妈团聚吧。”
江沅点点头,眼里宠溺的笑意快要漫出来。
小言,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慕承安回家取资料时,路过花园时不经意看到景淮撅着屁股在那挖坑。
不知为什么,他驻足了一会儿。
少年洁白的面庞在阳光的照耀下多了点圣洁的味道,真正吸引慕承安的是,那裹在宽松家居服下依旧能辨认出来的弧线。
他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好似突然间少年与记忆里那个软软糯糯的小男孩无法重合,分裂成了两个人。
然后他看见满脸笑容的江沅朝景淮跑了过来,少年也回了个清浅的笑容,盛着阳光。
慕承安看到这就眸光深沉地离开了。
江沅对此毫无察觉,他看着景淮小心翼翼地将乌龟放进挖好的坑里,“小言真棒,龟龟以后就有一个家了。”
填满土以后,江沅在这座小小的坟包上洒满了他刚刚去采的花瓣,五颜六色的花瓣零零落落地洒在泥土上,凌乱的凄美。
景淮突然有点难过,声音压得很低,“它想妈妈,也会想我吗?”
江沅好不容易才听清,笑着答道,“当然会想了,小言这么好。”
景淮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听到这句话就放心了。
他让龟龟与妈妈在一起,还给了龟龟一个家,它一定会过的比他开心。
慕承安今天下午有点心不在焉,工作效率前所未有的低下。
他脑子里一直徘徊着中午看到的画面,心里像是有只小猫的爪子在抓挠,频率不高,力道也不大,似有若无地撩拨着,偏偏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那种装满了全世界的目光,他也想要,那个浅浅的有阳光味道的笑容,他想夺回来。
当天晚上,慕承安回了家。
其实慕承安有每天晚上给慕言一个晚安吻的习惯,类似于每日请安,当然是作样给慕父慕母看的。
慕父慕母不在,他自然不必再继续装模作样了。
可慕承安今天晚上却去了景淮的房间给了他一个晚安吻。
谁知下一秒他以为熟睡中的景淮却睁开了眼,一双澄澈的眸子在昏暗中熠熠生辉,他红着脸小声说:“哥哥,亲错了。”
以往慕承安给他的晚安吻都是亲在额头上,今天却亲在了他的嘴唇上。
这种不同以往的改变让景淮觉得不安,再也装睡不下去。
慕承安原本还在讶异景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听到这句话终于恍然大悟,恐怕这几日少年都在等他的晚安吻。
这与少年的病情有关,一旦打破常规的行为模式,少年就会产生焦虑不安的症状。
他甚是怜爱地点了点景淮香香软软的唇,“没有亲错,哥哥亲这里代表哥哥最爱言言了,以后哥哥都亲言言这里,好吗?”
【好清新一男的。】
0706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好清新一流氓。
景淮的内心面无表情,【我想当个自闭,他却把我当智障。】
自己愿意当智障和别人把你当智障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可表面上的景淮却是又羞又怯地点了点头,眸子里是不知世事的天真,哥哥做的事跟爸爸对妈妈做的一样,爸爸爱妈妈,那哥哥也爱他。
这样想着,他藏不住事的眸子里泄出了十分满足的欣喜。
慕承安也被他毫不掩饰的天真乖巧所取悦,一下午的烦躁不安奇迹般地安抚了下来。
于是心情很好的他得寸进尺,“哥哥最爱言言,言言呢?最爱的是不是哥哥?”他的指腹轻轻挲刮着少年饱满的唇瓣,似乎想诱导着花瓣一般美丽的唇吐出世上最为芬芳的花蜜。
谁知少年竟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乖巧地点头,更没有说最爱哥哥这样动人的话语。
慕承安英俊的脸阴沉了一片,恨恨地捏了一下少年的下唇,立道却控制地不轻不重,然后恼羞成怒地离开了。
【宿主,你故意气他的?】
【没有啊,慕言恋母,】景淮一脸无辜地将锅推在原主身上,他亲爱的爸爸妈妈还在呢,哥哥算老几啊?
他是个诚实的好孩子,才不会说谎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多多收藏啊小天使们 比心
粗长的一章送给你们
第24章 满天星(五)
许是被景淮气得狠了,慕承安自那晚过后再也没回过家。
直到慕家出了事。
慕承安接到那个电话时正在整理文件,听到那个消息手中的文件只是顿了一下,然后略显凉薄的声音响起,“哦,知道了。”
他无意识地捻了一下食指,手中的纸张揉出了几道不明显的褶皱。
倒不是多么难过,只是脑海里突然闪现的那张精致面庞让他犹豫了一下。
回到家的时候,景淮正和江沅对着桌上的花瓶学习素描。
他在门口滞留两秒才快步上前,将景淮拥入怀里,面色怆然,“言言,爸爸妈妈走了。”他第一次称呼慕父慕母为爸妈,却是在他们死了的时候。
头埋在他怀里的景淮一脸茫然,爸爸妈妈本来就走了啊。
慕承安等了许久也没见景淮有反应,以为少年悲痛过度晕过去了,连忙拉出怀里一看,却看见景淮一脸呆呆的表情,脸上还有不小心蹭到的颜料。
显然没懂他的意思。
他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悲痛,顿了两秒,换了另一种说法,斟酌着用词,到底还是没说出那个不怎么尊敬的死字,“言言,爸爸妈妈去世了。”
一旁的江沅早已红了眼眶,担忧地看着景淮。
景淮懵懂的视线刚好与他对上, “老师,去世是什么意思?”
江沅徒劳地动了动嘴唇,心里陡然升腾起一股无助的绝望,他不知如何跟少年解释。
他曾为少年编织过美丽的谎言,可他不是个技能高超的撒谎者,第一个谎言拙劣到破绽百出,再想接着撒第二个谎就黔驴技穷了。
毕竟他的少年,冰雪聪明。
慕承安办事的效率一向很高,慕父慕母的葬礼很快就布置好了。
江沅陪着景淮呆在不远处的山包上默默注视着一切,来哀悼慕父慕母的人很多,即使有些距离,但少年还是恐慌不已地蹲下抱住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眼睛里虽然被恐惧铺满,却还是勇敢又固执地盯着躺在棺里的两个人,一眨不眨,似乎只要一眨,穷尽了他一生的勇气就消失了。
如同这两个人一样。
其中一个人会问他:“言言,疼不疼?”
另一个会问他:“言言,开心吗?”
可现在他不开心,心脏还有点疼,这两个人却不问他了,就那么冷漠地苍白着脸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对他视而不见。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想说我疼,想说我不开心,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难受得他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你们看到了吗?你们……怎么还不来问我?
他想大声呼救,可他又想起了小时候慕承安对他说的话:“言言,你要乖,爸爸妈妈很忙很累,不要总是打扰他们,要学会等待好吗?”
好。
我要乖,我要等,再等等,他们就会发现了。
可一直等到那个棺材盖上下了土,那两个人也没睁开眼看过他一眼。
冷漠,无情。
景淮像是被冻到一般细细密密地发起抖来。
他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把他的爸爸妈妈放在冰冷潮湿的泥土里,跟他对龟龟做的一样。
泥土冰冷潮湿,他知道的,很不舒服。
他曾经想偷偷把龟龟挖出来,怕它冷,可老师说龟龟有壳不怕,可是爸爸妈妈没有壳啊。
少年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因为他记得老师说过的入土为安,只能怔怔地落泪,声音晦涩到每个字都用了所剩不多的力气,“他们也想念大地母亲吗?”
“可我不是还在这吗?”少年低声喃着,像是问江沅,又像是对自己说,“他们为什么要跟别人团聚?”
“我可以去地下找他们吗?”
江沅被少年天真的话语惊出一身冷汗。
语言是那般苍白无用,他只能沉默地抱着景淮,企图将自己的热量传递给少年。
景淮空洞的眼神始终盯着那些人填土的动作。
挥起,落下,再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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