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在黎听肩胛骨里四面八方开始生长。
或许是因为疼痛,黎予迷迷楞楞地醒了过来。
她茫然地摸上脖子,湿湿的,低头看去,一手的血,随后她注意到自己腰上的衣服也几乎被染成红色,她朝旁边歪了歪头,恐怖的鬼脸占据视线。
“啊啊啊啊啊啊——!!!”
高亢的尖叫震彻耳膜。
黎听抖了抖唇,忍着疼痛,对她道:“别吵!”
黎予这才注意到黎听,接着又是一声尖叫:“啊啊啊——!!!”
黎听没有力气去管她了,她抓着鬼的手臂,用力往外拔,指甲在身体没有方向地胡乱生长,像一根一根倒刺,刮过皮肉,疼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黎予反应过来,慌得六神无主,根本顾不上黎听,连滚带爬地往门外跑。
黎听看着她跑三步栽个跟头,脚软得站起不来,只好四肢并用外跑爬的狼狈身影,眼神都直了。
身体渐渐发冷,力气被抽空,鬼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黎听眼睁睁看着,再也无力反抗。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巨响,逃走的黎予去而复返,一头撞在门上,滚了进来。
黎听:“??你回来干什么?!”她以为她在说话,实际上,她只是动了动嘴唇,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姐姐,我,我我我来救你。”黎予扒着门框站起来,腿肚子抖啊抖,眼一闭,心一横,朝着鬼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黎听恨不得掐死她。
护身符只有一个,已经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效力,并不说是她不想活,而且僵持下去,两个人都会死,还不如黎予赶紧跑出去,喊人过来救她,如果快的话她兴许还能活。
“走...!”黎听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黎予这次倒是听见了,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害怕得发抖,还是顽强地在鬼身上拍打:“呜呜呜你放开我姐姐,你放开她,我不走,呜呜呜我走了你怎么办……”
黎听一口没顺好,差点被她气死。
“.....去找人!”
黎予一呆,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快!再待下去咱俩谁也别想活!”
黎予如梦初醒,也意识到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撼动这只鬼分毫,毕竟从她醒过来到现在,这只鬼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她爬起来,结结巴巴地:“我,我马上回来!”
说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黎予跑到楼梯口,感觉浑身骤然一轻,周围不知道何时也有了郑灵女子大学的学生,看到她满是血的样子,登时吓得尖叫。
黎予抓住离她最近的一个人,“救人...救救我姐姐,404那边...”
然后她被人扯着胳膊强硬地拉了起来。
陈思可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瞪着她:“怎么是你?黎听呢?!”
认出这是姐姐的好友,黎予抓着她的肩膀,崩溃地哭泣:“救救姐姐,她...她...”她深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地指着404的方向。
“你他妈的...”陈思可把她狠狠往地上一掼,朝404寝室快速奔去。
月历2010年7月21日这天,筝灵女子大学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凶杀案。
遇害者是一对姐妹,妹妹受伤住院,姐姐在寝室被分尸,尸体的部件藏在寝室各个角落,血腥味足足一个月才散干净。
一星期后,陈思可提着一个塑料包装袋推开了404寝室的门。
她脸色憔悴,精神恍惚,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
陈思可嗅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儿,闭上眼睛回忆那天的情景。
等她赶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为了彻底杀死黎予,她选了戾气最重的一只鬼,那只鬼会把人活生生撕碎。
她无法想象黎听活着的时候遭遇了什么,只记得她从衣柜里找到那颗头时,仿佛天地塌陷般压得人喘不过来气的绝望感。
陈思可不敢再想,她可把塑料袋放到一边,从里面拿出把刻着繁复纹路的匕首,在右手手掌划开道口子,红色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涌出。
她握起拳头,以指腹沾取鲜血,在地上勾画出诡异的阵法,阵法中央,陈思可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好,是大红的衣服鞋子和发绳,她把它们用打火机点燃。
火光映着她的脸,在袅袅烟火中明明灭灭,黑色瞳孔中透着的偏执,疯狂到令人心悸。
自此,阵法成,黎听化鬼,浮于人世,不净不灭,不死不生。
*
方亦亦能分出神来听已经很不容易了,根本没有去想话里的意思,黎听说完后,她感觉任务完成,倒头就睡,晚上就做一宿的梦。
梦里把没能黎听讲的过去重新过了一遍。
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她醒过来,梦里的场景尤在眼前,她一阵阵地难受,下意识找黎听,没找着,于是重新趴回床上,抱着枕头嚎啕大哭。
黎听拿着条方亦亦的毛巾,从洗手间边擦手边走出来,对方亦亦的行为感到疑惑:“你哭什么?”
“呜呜呜学姐...”方亦亦抬眼看到黎听,哭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她。
“啧...离我远点儿,”黎听嫌弃地推她,把毛巾盖到她脸上:“鼻涕蹭我身上了!”
“学姐...”方亦亦用毛巾在脸上狠狠擦了两把:“陈思可好讨厌,她不是人呜呜呜,学姐你太难了,你妹妹好不懂事啊……”
黎听单手戳上她的额头,冰凉的手指力道不小,戳得方亦亦脖子后仰,“精神了?来继续练?”
“啊?”方亦亦呆了呆,脸蛋一红,小声道:“练,练什么...”昨晚不是刚练过。
黎听神色平静,指了指寝室中间竖着的沙袋:“擒拿。”
“...哦。”有点失望。
不过方亦亦没练,她饿了。
叫了个外卖,方亦亦去洗澡。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身体,冲走一整宿的疲惫,方亦亦对着镜子看自己脖子上的红痕,思考哪件衣服能将它遮起来。
她现在越来越适应和黎听做这种事了,一开始的抗拒恍若昨日。
收拾完毕时,外卖刚好送到,一起过来的,还有她的一大堆快递。
笔记本电脑,化妆品,外加一对擦锣。
方亦亦将他们取回来,拿着擦锣站在沙袋前,和程亮的擦锣里映出来的人影对脸懵逼。
这玩意儿跟唢呐一样,不是大喜就是大悲。
“我觉得你敲锣挺有天分,以后你就用锣吧,今天下午开始用锣打沙袋。”黎听拿起笔记本,熟练地开机。
“???”
不是,这怎么打。
难不成,以后遇到鬼的时候她就说:那啥,大兄弟你稍待片刻,先听我打一段锣曲DJ,给你出个殡?
第32章 物理超度不行啊
夏日的午后, 闷热持续发酵,大家能待在屋里绝不外出,筝灵女子大学也是一样,平时熙熙攘攘的校园安安静静, 此时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阳光炙烤着一草一木, 像要化了一样 , 鸣蝉肆意嚎叫。
404寝室内, 黎听坐在书桌上,膝盖上放着台精致的红色笔记本电脑,她一条腿屈起踩着椅子后背, 一条腿耷拉着,单手托腮,凤眸淡漠冷冽, 时不时抬来眼扫一眼, 葱白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
方亦亦站姿挺立,一手一扇广钹, 盯着面前一人高的不倒翁沙袋,面容严肃, 过了一会儿, 她气沉丹田, 一只脚缓缓迈出, 扎下个马步,大喝一声:“嚯呀!”
以钹代掌,稳准狠地拍在皮革沙袋上。
pa!
Buang~
第一声来自沙袋, 第二声比较轻微, 是来自铜钹的抗议, 余音短促,返来的力道震得她指尖发麻,手腕发痛。
方亦亦深吸一口气,收回,第二下紧随其后,两拨交替撞击沙袋,‘pa’声不断,响亮中透着沉闷。
五分钟后,方亦亦收回铜钹,细细端详,发现铜质的拨面扭曲了一道。
“......”好像.....多少沾点鲁莽了。
方亦亦欲哭无泪,心在滴血。
她看过购物APP的下单记录,知道这玩意儿老贵了。
“学姐,钹坏了。”
“嗯。”黎听指尖在触摸板缓缓移动,种下一株豌豆射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造型滑稽的僵尸脑袋被打掉,“没关系,继续。”说着,又在另一条线种下一颗土豆雷,等着带头顶铁桶的僵尸自投罗网。
“奥。”方亦亦提着一口气,继续在硬质人造革的沙袋上蹂/躏铜钹,等到满头大汗休息时,35cm的广钹,硬生生被砸变了形。
原本圆润的边缘扭曲不平,钹坑坑洼洼,惨到没眼看。
黎听对此毫无波动,淡定地扔给她一个核桃,“砸了。”
方亦亦感叹了一下这对钹的命运多舛,动作却丝毫不含糊,手起钹落,带起一道劲风。
Duang~~kacha!
铜钹与核桃同时发出悲鸣。
铜制品本表面出现一个新坑,核桃四分五裂。
方亦亦挑出核桃仁,双手捧着递给黎听:“学姐,好啦。”
黎听没接:“你吃。”
“给我的?”
黎听睨她一眼,高贵冷艳地微抬下巴:“我不需要补脑子。”
方亦亦:“……”
她瞥了一眼笔记本屏幕,看到满屏硕大的绿字,笔画上还滴着恐怖的液体,末尾有个大大的感叹号,昭示着事情的严重性: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
方亦亦:“?”
电脑放到一边,黎听对方亦亦道:“广钹呢?”
伤痕累累不成钹形的击打乐器被送到眼前。
黎听打量了一下,嫌弃道:“力道不够,还差得远。”
方亦亦很想为铜钹反驳,说乐器不是这么用的,想了想没敢,但是又实在心疼钱,毕竟这东西,刚送来还不到一天。
于是委婉道:“它坏得很严重,学姐。”
“我给你订了二十个。”富家女黎大小姐没理解到方亦亦的重点。
倒是方亦亦终于控制不住,尖叫出声:“多少?!”
黎听被她吵到,好看的眉毛皱了皱,不满道:“一惊一乍做什么,二十个练不来吗?你怎么这么废,”她伸出一根手指,“追加十个不能再多了。”
“不是,”方亦亦头都要大了,这是多少个的问题吗?问题难道不是烧钱吗?
好吧钱都是学姐的,但是...但是这是乐器啊,哪有把乐器当拳击手套用的!铜钹都哭了啊,哭得扭曲变形了啊!
方亦亦觉得,这批铜钹被制作出来时,绝对没想过会得到如此对待。
方亦亦试图拯救一下它们:“学姐,我觉得用不了这么多...”
黎听深深看她一眼,冷笑一声,抬手袖子一挥,撤去了隔音屏障。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立即传了过来,规律而有节奏,似乎已经敲了很久。
“ 诶?有人敲门?”方亦亦跑过去,握住门把手时,愣了一下。
感觉……不太对。
她回过头,求证地望向黎听:“学姐,外面是谁?”
黎听双手抱环,翘着二郎腿坐着桌子上,语气淡漠,意义不明:“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看?什么意思?
打开门看看还是就这么看?
方亦亦领悟了黎听的意思,思考着就这么看的可能性。
念头一出来,就觉得眼睛一阵发热,须臾,眼中的世界再一次迷蒙了起来,还是犹如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不过相较上次而言,这次雾更薄了。
她低下头,看到一阵阵黑色的雾气正在从门缝间往寝室内钻。
量很少,不过因为颜色太深,所以格外明显。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还在继续,特别有毅力,大有不开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方亦亦脑壳痛,对于这种找上门来的,不管是人还是鬼,她都不喜欢。
放开门把手,她转头对黎听道:“学姐,它在外面很久了吗?”
黎听正在给她追加那十个铜钹,闻言头也不抬,道:“还行吧,也就两个小时。”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
所以不愧是学姐...
方亦亦感叹:“好执着啊!”
黎听嗤笑一声:“死不干净的东西都这样,一根筋,被执念牵着鼻子走。”
“……”学姐你是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黎听下完单,放下手机,皱眉道:“我当然不例外。”
“没有没有,”方亦亦连忙摇头:“学姐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鬼,不仅和活人一模一样,还比好多人都好看呢。”
“呵呵,”黎听笑得阴森,“皮囊而已,是你喂的好。”
方亦亦挠挠头,不知为何,总感觉话题在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那学姐有什么执着的东西吗?”她问。
“有啊,”黎听回过头望向窗外,目光远眺,似乎在回忆,“若是没有执念,又岂能化鬼。”
“但是学姐并没有跟别的鬼一样,被牵着鼻子走啊。”
黎听闻言,转过头望着她,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方亦亦愣了一下。
黎听眼眸是纯净的黑,没有任何破碎的光点能投射进来,却无端让人想起满天璀璨的繁星。
鬼的执念,方亦亦多多少少清楚一点,倒不是有人跟她说过,而是她自己从最近遇到的鬼身上看出来的,方亦亦想起南茜化成的鬼,直到被烧成灰,可怖的眼睛都是紧紧盯着她,黑色的烟尘消散时,地上都有一道朝向她的痕迹,那是南茜伸出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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