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听也嫌弃:“好脏。”
“......”方亦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几次想打扫,都被制止了,还以为这只鬼天生喜欢这种脏兮兮环境。
“一会儿我去跟舍管阿姨要套清洁用具。”
黎听扔给她一个用红绳穿着的佛珠:“带上这个,我跟你一起去。”
方亦亦拿起来看了看,红绳就是市面上卖的那种普通手绳,佛珠道像是从别的地方拆下来的,上面刻着繁复的经文,密密麻麻,看不真切,两样组合在一起,多多少少有点不伦不类。
待方亦亦收拾妥当出门,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黎听化作一阵烟雾,隐没在佛珠里。
走到楼下的时候,寝室楼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方亦亦对这种热闹半点不感冒,她避开人群,直奔餐厅。
早餐是油条馒头小咸菜,配上三种口味的粥,自助模式,想吃多少拿多少,方亦亦饿坏了,直接拿了两个碗,装了两碗小米粥,四根油条,一个馒头加一叠堆的满满的小咸菜碟,自己找了个角落,吃得不亦乐乎。
有同班同学结伴经过,在她隔壁的桌子上坐下。
“南茜是不是真疯了,我刚刚看到她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还在喊有鬼有鬼!”
“她看谁都像鬼,我今天从寝室门口出来,被她看到了,指着我硬说我是鬼,那架势,吓死我了。”
“好像是腿摔断了...”
第7章 有什么好害羞的
方亦亦一愣,想起方才那辆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救护车来。
里面需要救护的人...是南茜?
她咬着一根咸菜条,低下头喝了口小米粥,咸香混着恰到好处的米香包裹住味蕾,使她的心情好了几分,愿意分出些多余的精力,去听隔壁桌的谈话。
她们应该已经讨论一会儿了,方亦亦听得并不连贯,不过也不难分析出来发生了什么。
南茜早上五点半左右突然发疯,尖叫着惊醒,吵醒了相邻的好几个寝室的同学,之后她像疯了似的,看见谁都说人家是鬼,攻击性很强,谁靠近抓谁,连新买的床帘都被她撕得一条一条的,像个西方电影里的丧尸,别人不敢靠近,无奈之下,只好帮她叫了救护车,又报了警,方亦亦出门时,南茜刚好被打完镇定剂,抬上救护车。
大体就是这么个经过,隔壁桌的同学没注意到她,早餐吃得快,吃完又结伴走了,方亦亦端着空碗,叼着勺子站起来,准备再来一碗。
佛珠耷拉到手背上,带着丝丝凉意,捂不热似的,存在感很强。
没人来找她麻烦,再加上饿傻了,方亦亦一顿早饭喝了四碗粥,吃得小肚子都鼓了起来,一本满足。
今天的课也都在下午,方亦亦吃完直奔宿管阿姨值班室。
舍管阿姨对方亦亦这种朴实内向的孩子很有好感,拿出领取名单让她登了记,亲自选了一套看起来沉甸甸,十分有分量的扫把和拖把,交给了她。
一打眼,瞥见方亦亦登记的寝室是404,脸上的笑容瞬间就隐去了。
“孩子,404是你在住?”
毕竟是小道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凶宅,方亦亦也没觉得这反应有什么不对,乖巧的点点头:“嗯。”
“我这两天家里有点事,请假了不在,就两天没查房,404怎么就住进人去了?学校怎么能安排住人呢?同学你要不搬出去吧,听阿姨一句劝,那寝室可不干净...”
方亦亦吸了吸鼻子,眼眶有点热,这两天所有人都在把她往坑里推,只有这个阿姨,会告诉她‘坑里危险,不要下去’哪怕什么作用也起不到。
方亦亦举了举手里的扫把,笑道:“打扫一下就干净了,谢谢阿姨。”
说完,留下不在一个频道,还有点懵逼的舍管阿姨,‘蹬蹬蹬’上了楼。
一回寝室,方亦亦就觉得手腕上那抹捂不热的凉意消失了,一身大红衣服的黎听出现在旁边。
方亦亦:“我要打扫房间。”
黎听扫她一眼,没说话,径自飘到床边,歪着身子,没骨头似的靠在方亦亦的被子上,一只胳膊撑着头看她。
方亦亦与她对视,从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愣是读出了三个字:你扫啊。
方亦亦其实是想问能不能开窗帘,毕竟好多电影小说里都说,鬼不能见到阳光,但是转念一想,这只鬼已经跟着自己出去溜达一圈了,想必是不怕的,也就没有多问。
她浑身上下都还在疼着,赶紧打扫完,还能在吃午饭之前睡个回笼觉。
然后现实告诉她,她真的是太天真。
不大点的房间,光尘土就扫出了四个簸箕,小黑屋也不是什么神秘地带,就是没了门的洗手间,荒废这么久,里面的卫浴设备居然还能正常使用,也算是个小惊喜,就是洗手间自带的镜子被扣了下来,放在门口,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扫地擦地擦桌子扫墙灰...
饶是方亦亦是个从小做家务的家务小能手,也折腾了足足四个小时,才收拾完毕。
期间黎听就一直飘来飘去围着她转,方亦亦擦桌子,黎听就去椅子背上坐着,方亦亦擦椅子,黎听就去桌子上坐着,方亦亦洗抹布,黎听就站在她身后,盯着墙上原本挂着镜子的地方若有所思。
方亦亦拿不准鬼的心思,也没多想,继续干自己的。
等终于打扫完毕,方亦亦最后把拖布洗干净,晾到阳台上的时候,已经步履虚浮,全身酸痛,恨不得睡个三天三夜,她走到床边,一头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不准备起来了。
“脏死了,去洗澡。”黎听飘在床头喊她。
方亦亦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声音隔着棉絮,嗡里嗡气地:“好累...先睡一觉。”
“不行,你身上太脏了。”
“唔...”反抗失败的方亦亦准备爬起来,然后抬了抬胳膊,又软软地落了下去。
她真心实意道:“动不了了,好累,歇一会儿吧。”
这次黎听没有再喊她,方亦亦心满意足,就在半梦半醒间,马上就要睡着了,突然兜头一盆热水淋下来,方亦亦登时打了个激灵,清醒了。
方亦亦:“!!!”
“怎,怎么了!”
眼睛睁得太急,水不可避免地流进了眼睛里,温度倒是不热,不过也够吓一跳的了。
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发现自己身处刚刚才打扫完的浴室里,头顶的蓬蓬头正在往外冒水,哗啦啦浇到她脑袋上,身上的衣服不翼而飞。
......什么情况?
“醒了?”黎听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方亦亦茫然地望过去,黎听正在头顶飘着,红衣翻飞,与水雾朦胧在一起,像要融为一体似的:“醒了就把自己洗洗干净。”
方亦亦心道:这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便逆来顺受,顺从地从洗手池上拿起香皂。
“那个...学姐,”方亦亦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仰着脖子看头顶上的鬼,红着脸小声道:“你可不可以先出去...”
“嗯?”黎听眉眼一竖,就要发怒:“你在赶我走?”
“不是不是,”周遭气息变得阴冷起来,方亦亦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解释:“我洗澡,有人在边上不习惯。”
黎听并未被说服:“我不是人。”
“我是说,我害羞,会害羞。”
黎听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眼方亦亦,面色依旧没有缓和,冷气却消失了,“有什么好害羞的,你有的我也有。”
行吧...
方亦亦摸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往胳膊上涂肥皂泡泡。
她是真的没有在别人面前洗过澡,就算抗议被暴力镇压,这种被人盯着的奇怪的感觉也不是说忽视就能忽视的,方亦亦只能一点一点地洗,洗完一只胳膊,再洗另外一只,当肥皂沫打满的时候,她听见黎听似乎不耐烦地“啧”了声,然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随后,一具与水有着同样温度的躯体贴了过来。
......
下午两点,方亦亦被闹钟吵醒,摁灭闹铃,一抬眼便看到桌子上坐着的黎听,似曾相识的画面告诉她,她又错过了午饭。
方亦亦揉了揉太阳穴,等着起床的眩晕感过去。
她以前的时候,刚醒来也会头晕,不过次数不多,偶尔才有,自从搬来了404,每次起床都要晕一会儿,方亦亦知道,这是自己身体的每况愈下导致的。
凡事都有代价,她在厉鬼手底下讨生活,自然也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方亦亦存在感低,在班上几乎是个透明人,昨天的课教授也没有点名,因此她逃了一节课的事情,几乎没人知道。
一节课上两个小时,方亦亦听到一半,开始犯困打瞌睡,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方亦亦惊了一下,坐直身体,打起精神来听课,考虑以后晚上要不要去操场跑步锻炼身体。
得过且过是一码事,挂科就又是一码事了。
由于自身原因,今天的课听的效率极差,方亦亦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准备去自习室再看一会儿书,然后前脚刚出门,就被班导叫住了。
“方亦亦同学。”
方亦亦回过头:“老师。”
年轻的班导似乎是跑过来的:“方亦亦同学,老师想问问你关于换寝室的事情,刚刚南茜同学的父母来给她办了休学,她那间寝室空出来一个位置,你要不要...”
“老师,”方亦亦打断她,抿唇一笑:“谢谢老师,但是404我已经打扫出来了,就不要换了吧。”
404的传闻,凡是了解一点的都知道,她原以为方亦亦会迫不及待想走,万万没想到,会遭到拒绝,不过转念一想,所谓闹鬼大概是人云亦云传出来的,天底下哪有鬼,这些学生一天到晚神神叨叨,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南茜不就是给自己吓傻了吗?她现在想起这岔就烦,就没有多想,她还要急着处理南茜的事。
“额,那好吧,方亦亦同学,有什么需要记得找老师,老师还有事,先走了。”
“老师再见。”方亦亦低着头,眼睛藏在刘海底下,看不出神情,待导员走远了,转身去了自习室。
筝灵女子大学的自习室,不说人满为患,但也绝对不会少,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就是笔尖和纸的摩擦声,让人走路都不自觉放轻,学习气氛相当浓厚。
但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方亦亦也没能把课学完,活了18年,头一次知道什么叫注意力不集中。
没办法,思绪总不受控制地往南茜的事情上跑。
早上的救护车,食堂同学的闲谈,加上方才班导说的休学,讲真,对此的每一件事,她都感到震惊。
震惊之余掺杂一些幸灾乐祸。
她想问问是不是黎听干的,但是黎听完全没有道理,也没有理由去针对南茜,毕竟她这个替死鬼,替的可不只是南茜一个人。
第8章 我帮你出头,开心吗
再者,她也不认为她和黎听的关系,会好到黎听帮她出头。
方亦亦觉得,她活这么多年,唯一拥有的难能可贵的品质,就是有自知之明。她和黎听,应该是纯粹的食物与猎食者的关系,等黎听什么时候把她吸干净了,就是她光荣退场,与父母再见的时候。
希望自己的身体还能撑过两年。
这时,她旁边坐下来一个人,小声道:“方亦亦你果然在这,我找了你好久,中午去餐厅也没蹲到人。”
是班长冯雪,一个喜欢把头发染成棕褐色,再编两条麻花辫的清新风小女生,住在隔壁405寝室。
方亦亦有些惊讶,毕竟除了南茜和又蓝几个人,旁人很少找她,于是疑惑道:“什么事?”
冯雪挠挠头,“就是那个,你见过又蓝没,我联系不到她。”
方亦亦顿时觉得好笑:“我怎么可能见过她。”
“也是...”考虑到方亦亦和又蓝那一派的关系,冯雪也意识到找方依依欠妥当,但除了方亦亦,她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问:“那我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方亦亦点点头,闷头啃书。
又过了半个小时,方亦亦下巴再一次嗑在了桌子上。
她自暴自弃地放下书,回忆了一遍今天的课,发现脑子里一团浆糊。
自身体和精神上遭受折磨之后,方亦亦信念上也迎来了巨大的打击——她可能会挂科。
挂科=补考=继续挂科=拿不到毕业证
怎么办?!
方亦亦烦躁地扒拉着头发,思褚良久,决定把下一个计划往前排——先去跑步。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怎么着也得先把那只鬼应付过去,虽说现在可能供不应求,但补充一点是一点,也希望那只鬼能懂得克制,不要在她毕业之前把她做/死在床/上。
南茜出事,连带着找她麻烦的几个人也不见了踪影,没了烦心的人,这个下午过得还算舒心,时间一下子空出来好大一块,她不太想回宿舍,就在操场走走跑跑,到了饭点就去食堂,一个人吃了两个人的份量。
吃饱喝足,方亦亦感觉精力值打满了,活蹦乱跳准备去上晚自习。
“还想去哪?”黎听的声音在脑中炸开。
方亦亦步子一顿,就听黎听继续道:“回去。你吃饱了,我还没吃呢。”
好吧。
方亦亦只好蔫蔫地回寝室,交公粮。
方亦亦的寝室楼比较靠后,属于老校区,早年人多,围着楼盖了很多停放自行车的棚子,现在建了新校区,一部分棚子空出来,被用来放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里面黑洞洞的,连个灯也没有,就算天天路过也很少有人愿意看它。
方亦亦回寝室的必经之路上就有这么一个棚子。
“方亦亦。”
“!”有人喊她,方亦亦一惊,发现是一宿不见的曼曼,下意识后退一步。
“方亦亦你过来!我们有话跟你说。”方亦亦注意到,她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危机感陡然升起,这就更不能过去了!
方亦亦又退了两步,确保自己站到摄像头底下了,才道:“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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