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知道时,她将久迦当成自己儿子的伴侣,儿子喜欢,她自然也会接受;可现在知道对方有先天缺陷,是个无法生育后代的人,无论是站在秦氏集团董事长的立场,还是一个母亲的立场,她都不能接受。
甚至,还隐隐有些怨责——既然知道自己无法生育,为什么还要跟别人结婚,那不是害人吗?
面对两道不同的目光,久迦的神色很平静。
“怎么起来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应该多休息。”秦淮快步走过来,揽住omega肩头,又是摸额头又是摸手的,目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
沙发那边,秦夫人看着儿子对一个omega呵护倍至的模样,微微皱了下眉,只是没说什么,端起面前的茶优雅地喝了一口。
她什么都没说,但那种无视的态度却比任何话都更加刺人。
尤其对比以前的态度,一见到久迦就拉着久迦的手自称“妈妈”,现在却仿佛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要换个内心脆弱的人,被打击得崩溃掉都说不定。
但久迦的神情,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他脸上带着生病未痊愈的苍白,一身单薄睡衣站在那里,既没有露出伤心的表情,也没有要恳求谁的样子。
好像被揭穿不能生育的事实,面对离婚威胁,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
确实不算什么。
久迦从来没想过生孩子的事,又哪里会在乎自己能不能怀孕生子。他连结婚都没想过,那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中,跟秦淮结婚,只是一份签了合约的工作而已。
——不曾想过会拥有的东西,又怎么能拿失去来威胁呢?
久迦推开秦淮的手,退开两步保持距离,他抬头看向有些愕然怔愣住的alpha,语气平静地提醒道:
“我们是假结婚,离协议到期还有不到一个月,到时解除合同即可,不算作离婚。”
他这句话一出口,惊住了两个人。
坐在沙发上优雅喝茶的秦夫人,手一抖,茶水溅出几滴,她却全然不顾,惊愕的视线望过来。
“假结婚!”
第052章
久迦不知道自己放了多大一个炸.弹,炸得秦夫人都忘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了,她震惊地看向久迦。久迦却是一副仿佛只说了件小事的样子,他无视秦夫人的震惊与秦淮的复杂眼神,径直淡然地抛下又一个炸弹。
“秦先生,虽然合约还没到期,不过并没有规定一定要住在雇主家,所以我还是搬回自己那里吧。”
一句“秦先生”出口,秦淮才恍然发觉,除了私底下哄着久迦喊了几次“老公”外,这是久迦第一次正式称呼他。
正式而疏离。
“迦迦——”秦淮上前一步想拉久迦的手,久迦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目光。
“合约上只说在需要的时候配合秦先生,现在……应该不算需要的时候吧?”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紧张,久迦想笑一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嘴角轻扯一下,最终没能撑起一个笑来。
“就这样吧,我去把衣服换了。”
说完,久迦没看任何人,转身又回了卧室。
秦淮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抬脚就想跟过去,却被秦夫人叫住。
“秦淮,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秦淮现在完全没心思跟自己母亲解释,只想哄回不知怎么了的omega,头也不回地道:“妈,有事回头再给你说,迦迦肯定是在说气话,我得先哄哄他,他还生着病呢。”
秦夫人看着“有了omega忘了娘”的儿子,气得声音都飙高了,“他生气,你妈我还气着呢!‘假结婚’什么意思?我一直着急你结婚的事,难道你就随便找了个omega应付我是吗?”
看着关上的房门,秦淮顿住脚步,他回头看向发怒的秦夫人,眼神平静而认真,秦夫人微微一愣。
“妈,不管当初结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现在,我只认迦迦,他是我唯一的妻子,我唯一会标记的omega。”
当初是别有目的,可后来事情超出掌控,假戏真作也没什么不可以。
他早忘了最开始为什么要跟久迦结婚了,第一次标记可以说是意外,但之后他再次接纳了omega,标记了他——那不是他占omega便宜,而是已经做好了负责的准备。
当初开玩笑似的娶进来的这个小omega,现在他想要宠一辈子。
秦夫人皱着眉,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更紧张。
久迦身体存在缺陷无法生育,是既定的无法改变的事实,如果两人结婚是假,那都不用多走一道程序,直接解除合约就可以。
可坏就坏在,秦淮似乎对那个身有缺陷的omega假戏真做了。
母子俩谁也无法说服谁,正僵持间,久迦换好衣服出来了,身上穿的是他来时穿的自己的衣服,除此之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久迦当初搬来的时候,秦淮说所有东西都买新的,于是他便什么都没带,比拎包入住更简单,直接把自己带来就行。
现在要离开,也简单干脆。
看到久迦出来,秦淮立马奔了过去,皱眉伸手扶他。omega还生着病,小脸苍白,整个人看着没什么精神,好像站都站不稳一样,无端让人担心。
“迦迦,不要闹,你的病还没好,快回去躺着。”秦淮不敢大声,用着哄人的轻声软语。
久迦确实精神不太好,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这么来回几下,已经觉得发虚,但他不想在秦淮面前表现出来。
任alpha扶着自己双臂,久迦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道:“放心,合约到期前,我还是会配合你的。”
顿了顿,他看向旁边满脸怒容的秦夫人,“……如果你还需要的话。”
秦淮认真凝视着他,“……我现在需要你留下来。”
久迦轻摇了下头,然后感觉头有些晕,要不是alpha扶着他,可能都要站不稳,“这个不可以,包吃包住是福利,不是义务,我可以拒绝。”
秦淮神色莫名,“……你倒是把合约条款记得清楚。”
有刚才教训的久迦没敢再点头,只要心里点头。
那当然,工作上的事,他是最不会忘记的了。
自觉已经交待清楚的久迦,推开面前的alpha,“那我走了。”
他现在没精神也没力气,话也不想多说,想快点回去躺着。
经过秦夫人身边时,久迦礼貌地对她点了下头。
秦夫人看着前不久还喊自己“妈妈”的omega,表情有些复杂。她跟秦淮提起久迦身体时,有过很多种设想,甚至想过omega不愿离婚哀求她的场景——却没想到,事情会以这种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方式发展。
Omega跟儿子是假结婚。
儿子假戏真做了,想把假的变真的。
Omega只把这当工作,走得毫不留恋。
久迦没管别人的反应,出门后有一瞬间的茫然——自他住到秦淮这里后,出入都是车接车送,导致现在自己离开,不知道该去哪里坐公交车。
秦淮住的这片高级公寓区,虽然不像别墅区那么夸张,但好像离坐车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久迦低头看着自己双手,心里叹口气,不知道照他现在的状况,有没有那个体力走到。
正当久迦迈开步子决定走去公交站时,一辆熟悉的车无声无息停在他身边,更加熟悉的身影从车上下来。
“迦迦,你还病着,想回去住的话,我送你回去。”
久迦的选择同样打了秦淮一个措手不及,他不敢强留人,又不放心生病的omega自己一个人,开车跟了来,动作语气都小心翼翼的。
因为生病而脑子发晕,久迦反应有些慢,他抬头盯着alpha看了半晌,似乎才认出他来似的,“……啊,这就不用了吧。”
“迦迦,你说的,合约还没到期,你就要配合我的。如果被人看到你生着病一个人走在外面,那所有人就都知道我们的婚姻出问题了。”
秦淮放低了嗓音轻声诱哄,缓过来后,他还是大概能摸清久迦的脑回路的,也就知道怎么说能哄住人。
久迦眨了眨眼睛,思考好半晌,慢慢点了下头,“哦,那好吧。”
结果真如自己所料,但秦淮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这说明他对久迦突然离开的猜测,大概也是对的。
从始至终,久迦都很清醒,把这次结婚当成一份工作。
真结婚也好,假结婚也罢,在久迦心里,都只是份为期一年的工作。哪怕过程中产生了好感,甚至有了喜欢,也不影响他限期到达后离去的决心。
——这是一个,能将感情与理智完全剥离开的omega。
第053章
秦淮领悟到一个悲伤的事实,却更加不能放手。
他把久迦送到出租屋,几乎是刚踏进门就后悔了——长时间没住人的屋子,到处落满灰尘,还有一股霉味。
迦迦还生着病了,他怎么能让自己的omega住在这种地方!
然而不等秦淮想出怎么哄久迦改主意,回到熟悉环境的久迦,也不管床上脏不脏,眼睛半睁半闭,游魂似地飘过去放要往上面一躺。
“迦迦,这里不能睡,太脏了。”
秦淮眼疾手快赶紧把人拉住,久迦又累又困,只想赶紧有张床能让他躺下,对alpha的阻扰既不满,又委屈。
“我好累了,要睡觉。”此刻的omega像个被抢去糖果的孩子,气得嘟起脸,却没有一点攻击性,反而让人看了心软的不得了。
“好,睡觉,不过这里太脏了,迦迦乖,我带你回去,或者就近找个酒店也行。”秦淮耐心地哄着。
久迦面无表情,抬眼看了看alpha,不说话,忽然较劲似地去掰alpha的手,就要往床上躺。秦淮不敢用力,怕伤到他,几次下来,本就病中虚弱的omega,气喘吁吁,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好好好,就睡这,哪里都不去。”看到这个样子的久迦,秦淮哪里硬得起心肠再逼他,他脱下西装外套铺到床上,抱起omega放在外套上。
“迦迦乖,先委屈一下这样睡在衣服上,我找人来收拾屋子。”
小小的omega躺在alpha的西装外套上绰绰有余,一躺下便闭上眼睛的omega蜷缩起身体,好像那块小小的地方成了唯一的栖息之所。
西装外套上有alpha的味道,这是让久迦感到安心的味道,所以他很快睡着了。
秦淮盯着久迦的睡颜看了片刻,手掌轻抚omega脸颊,睡梦中的omega无意识蹭了蹭他掌心,露出安然的表情。
秦淮眼神柔软,心里异样的满足,这一刻,这间狭窄逼仄的屋子,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秦淮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叫人过来收拾屋子,同时还吩咐助理买一些日光用品,再送几套他平时穿的衣服过来。
助理来到这个与自家老板格格不入的出租屋时,一瞬间有些怀疑人生。他看了看床上熟睡的omega,又看了看坐在床边没怎么挪动过,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诉说着对现处环境排斥的老板,眼中闪过迷茫之色。
——老板,破产了吗?
不然怎么好好的别墅公寓不住,跑来挤这样的老破小?
最后,助理的视线落在睡在床上西装外套的omega身上。老板一切的改变,都是因为床上的这个omega,这个最初老板让他拟定结婚协议,扮演老板妻子一年的,平平无奇的omega少年。
万能的助理任劳任怨,把这近一年无人居住的老破小打扫收拾得干干净净,比保洁阿姨做得还要好——没办法,为了自己的饭碗,必须得让老板住舒服。
老板现在是有情饮水饱,可真住下了,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老板肯定不会向自己的宝贝omega发火,那谁知会不会把火气倾泄在他们这些可怜的员工身上呢。
唉,给人打工,不容易啊。
久迦一觉睡的很不安稳,总觉身边乱糟糟的,梦睡中到处是恼人的响动,他挣扎着想醒来,却又因为被熟悉的气息包裹住,心里是安定的。
在他翻身发出不满的咕哝声时,有一只手轻触脸庞,在他身上轻轻拍抚。低沉温柔的嗓音围绕在耳边,久迦刚蹙起的眉旋即又舒展开,安稳地睡去。
等久迦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开了灯。在秦淮那住了快一年,习惯了每到夜间都亮如白昼,现在再看到逼仄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一时有些不适应。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久迦才慢慢意识到,他离开了秦淮家,回到自己租住的地方了。
“醒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那么近,久迦惊了下,这才注意到小小的出租屋里不只他自己,还有一个近一年来朝夕相处的alpha。
“你怎么在这里?”问完后意识完全回笼的久迦,想起之前是秦淮送自己回家的,他抿了下嘴唇,不说话了。
“你病成这样,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住在外面。”alpha的口吻宠溺而纵容,望着床上的omega,眼神透露着无奈。
秦淮就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手一抬就能解碰到omega的脸蛋——不是他故意想挨得近,而是出租屋子间有限,沙发只能摆在这里。
说话间,久迦注意到自己这个出租屋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整个的焕然一新。要不是格局没变,他淘得那些二手家具也都还在,久迦都要怀疑,秦淮是不是趁他睡着的时候给他换地方了。
在这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出租屋,多出什么很容易看出来,久迦自然也注意到多了一个人的生活用品。
他收回打量的视线,将目光放回到身边的alpha身上,眼神有些复杂,慢吞吞地问:“你要跟我住?”
“我们是夫妻呀,小妻子不高兴了要搬出来,做老公的怎么能舍下妻子不管,当然就只能跟着一起搬到这里来住了。”秦淮握着omega的手,用无奈而又纵容的语气说道。
那深邃的黑眸中带着淡淡笑意,并不含半点指责。
久迦怔了怔,又不说话了,只是耳朵尖有点发红,他移开视线,不与alpha对视。
长手长脚的alpha坐在单人沙发上,跟蹲在小板凳上没差别,长腿无处安放,看着委屈极了,同时又让人看得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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