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划过一道青色的流光,一只灵流凝成的鸟自黑暗中飞出,撞向迎面而来的血灵,将其击个粉碎,速度丝毫不减,继续往前,击碎沿途所有障碍,噗一声刺穿了巴尔的胸膛。
鲜血迸溅,巴尔一声惨叫,猛地往后倒去,血灵阵亦神奇地敛去了光芒,不断回缩,最终全钻进了他的身体里。
所有人都被这突生的变故震慑了,那只青色的灵流大鸟却骤然消失不见,六翼神们惊恐地环顾四周,想找出这鸟的出处。
藏离猛然回头,视线立刻锁定身后漆黑的森林,难以置信,试图捕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丛林深处静悄悄的,没有灵力的波动,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藏离认识那只青色的大鸟,是东秦最喜欢使用的法术化象之一,青鸟一族的图腾,东秦肯定在这里。
他不由得心底一热,原先寂灭的希望又重新点燃起来。
东秦会出手救他,是因为还存着情分吗?
那么他们是不是还能有机会……再见上一面?
藏离因为这只鸟,整头鹿愣在了原地,差点没注意到有个六翼神举着石斧朝他砍来,阿撒兹勒从远处掷来一柄矛,两兵相交碰撞出沉闷的声音。
他这才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惊慌。
“鹿神,自己小心。”阿撒兹勒将石矛留给他,自己则赤手上阵,一拳拳砸在敌人身上,力道大得能直接击碎腿骨。
巴尔负伤倒下,无法继续持阵,甚至连指挥的事都交给了但他林。
而藏离这边,玄武族带了新做好的捕猎藤网匆匆赶到,从空中一撒而下,令下方的六翼神无法飞逃出去,打算来一出关门打狗的好戏。
六翼神数量上的优势逐渐被拉平,局势开始倒向藏离这边。
藏离收回目光,专心对付面前的六翼神族。
现在要紧的是保住森林和玄武族,东秦既然会来,就证明他还有缝可钻,至少不会是绝路,待打完这里的仗,他一定要把东秦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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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凉这时才刚爬到岸上,打算看看平原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太炀伤得太重了,他练过辟谷,但顶不住全身灵穴爆裂的重伤,现在不吃东西会扛不住的,可平原被烧空了,哪里还能找到吃的呢?
矿山下的地洞里或许还藏有一些,但那块区域现在火势未灭,暂时还进不去,只能再等一等。
他没有办法,只能原路返回鹿神森林,打算去森林里找些能吃的。
唉,辛辛苦苦几个月,火灾一来就什么也没有了,真是凄凉。
他正走着,前方密林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抬头,就看见数十个六翼神,用巨大的树皮抬了巴尔,急忙忙往回赶,林道狭小,双方冷不丁地就碰上了。
为首的但他林大惊,佝偻着身子躲到两个六翼神身后,眼神惊疑,“你这老王八!你,你……”
越凉奇怪得很,打量着他们,手背在身后悄悄掐了诀,不动声色道,“我什么?”
但他林支吾许久,一张脸被气憋得通红,最后猛地一摆手,凶狠地喝令众六翼神道,“杀了他!他只有一个人,斩下首级者可坐首领位!”
越凉的灵力这段时间都往太炀那边输过去,半点不留,此时根本没有抵抗能力,他召出花藤,借助未焚毁的树木闪躲逃避,气息很稳,甚至还有心思轻笑道,“看样子你们遭受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啊。”
不知怎的,这些六翼神像心里憋了股气,身手矫健,动作凌厉,杀向他时毫不留情。
越凉接连躲闪掉攻击,然而他尚无反击之力,对鹿神森林的林冠又不相熟,几十个回合后竟落了下风。
他不小心露.出一个破绽,六翼神的尖爪立刻就袭了过来,惊慌之间正欲闪躲,却见面前闪过一道青色的光芒,直接将那尖爪斩了下来。
鲜血喷溅,六翼神的惨叫几欲刺破耳膜,越凉感觉到有谁拉了自己一把,下一瞬就站在一根稳固的树枝上,与树下的六翼神们拉开了距离。
一个黑影落在他身边,问,“你没事吧?”
他抬头望去,稍稍松了口气,又有些奇怪,“东秦?你怎么会在这里?”
东秦顿了顿,才道,“来看看陆上的火势,现在都灭了,我也就放心了。”
树下,但他林看到忽然多出一个厉害的帮手,不由得咬牙切齿,趁二人说话的功夫便让附庸们抬着巴尔,火速逃离出去,将鹿神森林远远甩在了身后。
追是追不上了,更何况越凉也没想追,他收回目光,问东秦道,“那个,你见到过鹿神吗?这里是他的地盘,我想找一点吃的,需要他帮忙。”
东秦道,“我……”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喊,“东秦!!”
东秦整个人猛地一震,回头看向那个熟悉的身影,藏离就站在树下,微微喘着气,瞪大了眼,神情难以置信。
藏离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能说得出口;东秦沉默地站在树上,亦没有动作。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目光交织间已闪过千言万语。
越凉看看树上这个,又看看树下那个,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越凉:这回没有夫郎在身边,看戏就显得很没底气
给爸爸们道个歉,我又更晚了,因为今天手抄四份实验报告!
(最近会试着存一些稿恢复定时更新,具体更新时间我决定好后会说哈,感谢你们能忍受这个忙得不行的秃头作者pwq)
第42章 愿巫
东秦落到地上,拍了拍衣摆上的土,向他走来。
藏离不知怎的就感到一阵紧张,跺了跺蹄子,揪住衣袖,眼巴巴看着对方。
东秦来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一番,轻声道,“你此次灵力损耗严重,这些天便不要走跑了,回去好生歇着吧。”
“我这里有一些草药,对你灵力恢复有好处,拿去吧。”
藏离有一肚子要问的话,此刻终于见到真人,却半句都问不出来,憋了好半晌,眼见对方要离开,才可怜巴巴地问,“你又要走了吗?”
东秦步伐一顿,微微侧过脸,神情淡漠,“小鹿,我救你没有其他原因,换作是其他人,我一样会救的。”
他说罢,头也不回地走进森林里,披着黑色羽衣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藏离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越凉哧溜从树上滑下来,小步跑到他身边,看看东秦离去的方向,又谨慎地观察着藏离表情,有些担心,“你不追上去吗?”
“我不敢,万一我缠着他,他生气了怎么办?”藏离无助极了,内心充满煎熬,四蹄焦躁地走动,短短的鹿尾巴甩得飞快。
越凉有些心虚,他们老两口这几天都借住在东秦那里,藏离又是他的朋友,总不好装作事不关己。
但东秦也说过让他守口,不要把住处告知出去。
东秦于他而言有半个救命之恩,越凉两边都不想得罪,思前想后,干脆闭上嘴巴,由这两人自己去了。
藏离的背影有些失落,再次返回森林时,果然已经没了东秦的踪影。
越凉安慰他,“没关系的,只要东秦还在这里,总有撞见他的机会。”
他点点头,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时间还长,一整个冬季无事可做,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接近东秦,但现在不是只想着自己的时候。
水泽刚经历火灾,平原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块土地遭受了重创,几十年内大抵都好不了了,他的森林也不能独善其身。
若想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就得把被烧光的土地打扫干净,催生新的森林,往后日子里有的忙了。
越凉殿下说得对,总能够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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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炀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越凉还没有回来,东秦也不在,于是吃力地翻身下床,缓缓走到洞外。
难得有独处的时间,他正好去办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
太炀从传送阵上了岸,穿过鹿神森林,特意避开躲在森林中心的玄武族和藏离,往东边走去。
这地方他曾与越凉来过,东边过去有一片溪谷,尽头则是一条绵延看不到尽头的瀑布裂谷,裂谷的另一端是高山森林,地势十分辽阔。
越凉曾问他知不知道鹿神森林的那边有什么,他回答说不知道,其实是撒了点儿谎的。
溪谷那边确实不知道,但包括鹿神森林的这片地区他都还算熟悉,并且还知道,在瀑布下方住着一位老熟人。
太炀慢悠悠地爬过山间溪谷,来到那方宽敞的瀑布帘跟前。
瀑布宽达百丈,湍水击石声势浩大,轰鸣声在千里之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伫立在悬崖边静静端详了一会儿,目光锁定瀑布中的一个点,而后便纵身一跃,笔直地坠落下去。
他仰仗着极好的身手,顺利穿过瀑布,扎进瀑帘掩盖之下的大洞之中。
洞是一口宽敞潮湿的山洞,走进去几步便看到一块巨大未经雕琢的青石立在路边,上面以古朴的字体竖着写了四个大字——愿神祁己。
石头后面,有一扇暗沉的朱红大木门,门上雕花的漆早已被岁月尽数剥离,有两个铜制的狮子衔环门叩,线条犹能窥见当年精巧的做工。
太炀才举起手,那扇大门就自行缓缓地打开,通道深处传来一个含混沙哑的女声,“竟是帝君陛下来了,真是贵客,小神有失远迎,帝君请吧。”
石壁两旁的铜鹤衔莲烛台依次亮起,地面铺着厚重的刺绣红锦,墙上各处也都悬挂着大红的团花和锦绸,一路走进去,路旁堆满了黄金,宝剑,神像等世间罕见的珍品。
这种东西自然是前世遗留下来的,现在的大荒已经很难有这样的锻铸水平了。
太炀低头随便扫了几眼,一面缓步朝里走去,过了三个盘着金龙的门框,来到一方宽敞的圆弧形石洞里。
石洞四壁皆是沉香木制的巨大书架,以红漆刷着奇怪的符文,上面放置的东西也很奇怪:各种瓶瓶罐罐,凤翎龙角麟蹄,人族的婴儿床,棺材,婚服。种类繁多毫不重样,都堆在一起,令人头晕目眩的同时也险险出一丝诡异。
石洞中央一张宽敞舒适的美人榻上卧着一条蛟龙,银色的龙尾占据石洞大半的地面,上半身却是一个妙龄女子的身体,没穿衣服,只在胸口遮了张薄如蝉翼的丝绸。腰肢纤细,雪峰饱挺,右臂以红色染料纹了一朵佛铃花,花蕊中心点着一枚殷红的守宫砂。
她的容貌美艳得几乎令人挪不开眼,抬眼垂眸,只需一个细微的动作就能俘虏人心,一双浅灰色的竖瞳里似藏有无数秘密。
“让我猜猜,帝君这次前来,又是为了契侣吧?”她慵懒地磕了磕长烟斗,重新添上烟丝,一边漫不经心道。
太炀点了点头,“他复生后记忆有损,孤想让他记起来。你身为愿神,定有办法。”
“帝君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略通秘法的巫妖之神,名头叫帝君一唤,都脏了帝君的嘴。”
愿巫捂着嘴咯咯笑起来,似是被自己的笑话逗乐一般,片刻后才悠悠地轻叹一声,冲太炀摇头,“这事儿办不成,帝君请回吧。”
“为何?”
“祈愿有祈愿的规矩,来我这里做交易的,无论神还是人,一辈子都只能做一次。帝君数万年前已经换过一次,莫不是忘了?”
愿巫说着,忽然又笑起来,“毕竟‘最珍贵的事物’仅此一件,再拿东西还换第二次,还能称作‘最’么?”
太炀静静站了一会儿,知道有些东西错失就是错失了,再能找回来已是十分不易,更无法奢求十全十美,于是只得退而求其次,问,“可有什么能治失忆的方子?”
愿巫说:“倒也不是没有,只消帝君多费些心思陪陪他,说不准哪天就想起来了呢?帝君权当做是替昔日的自己赎罪,有什么苦楚都咽了罢。”
“当年若非帝君一意孤行,又哪里来的现在这么多事呢?”
太炀这次沉默了很久,才望向别处,轻轻地叹了口气,又移回目光,对愿巫道,“既然如此,孤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愿巫煞有介事地望着他的背影,在他踏入第二个门槛时忽然开口唤住他。
“我一直感到很奇怪,你用‘怜悯’去换了越凉的命,怎还会甘愿冒殒命的危险降雨,去保那片地上千千万万的生灵?”
“你现在应该变成杀戮成性的堕神才对。”
太炀闻言,没回头,却轻笑了一声,“并非是为众生,只是火烧太猛烈,怕他难过罢了。”
愿巫嗤笑一声,“是了,我早该想到的,像帝君这样的痴傻之人倒是红尘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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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东秦的住处时,越凉早就回来了,翻来覆去找了他好久,差点冲进海妖的巢穴里寻人。
仔细检查一遍,确认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掉后,越凉才松了口气,奇怪道,“阿郎,你跑到哪里去了?”
太炀慢悠悠地吃着他带回的烤羊骨,话只说一半,轻易就糊弄了过去,“到岸上去了,没见到你。”
“我在森林里呢,你知道吗,巴尔带了很多人想来偷袭,被藏离他们打跑了。”越凉一边帮他切羊腿,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个故事还是后来藏离告诉他的,他光听着就觉得惊险又刺激,也气得很,恨不能自己当时也在那儿,把巴尔狠狠揍一顿。
“现在六翼神都被打跑,我们没有危险啦。但麻烦的是大家房子都被烧了,我们要赶在冬季来临之前盖好新房子,否则要被风雪冻死的。”
太炀的手掌上也有裂伤,拿不了东西,越凉于是把羊肉削成一片片小的来喂他。
帝君吃东西很乖巧,细嚼慢咽,且食不言,一段对话往往要延迟许久才能接上,倒是也不烦人,至少越凉挺享受亲手喂他的。
“我族世居藤屋,短时内要造出新的房子颇有些难度,还是重建藤屋来得稳妥些。”
越凉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水泽被烧光了,要找合适的树藤会很难。我们可能要往东边的森林去找。”
太炀嗯了一声,“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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