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施阅温热的呼吸凑到他耳边,“恭喜,你今天表现很精彩。”
搭在腰侧结实的手臂收紧,林斐撇过脸,才发现傅施阅没穿上衣,浴巾松松散散扎在紧窄的腰间,他视线掠过去,毫无情绪地说,“谢谢。”
傅施阅抬手将他的脸扭过来,眼底含笑,“和同学玩的开心吗?”
“开心。”林斐面无表情地回答,开心极了。
“要吃甜点再睡吗?”
“不要。”
“要不要去泡个澡?”
“不用。”
空气里安静几秒,傅施阅直勾勾看着林斐平静的脸,心口发酸,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挫败感袭来,有一种预感告诉他,那个爱撒娇爱使坏的林斐一去不复返了,他机关算尽得到的只是仇恨和麻木组成的林斐。
这到底是为什么?
手机铃声打断令人窒息的气氛,林斐掏出来,一串陌生号码,他滑动想要挂断,傅施阅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接吧,号码是周勉妈妈的。”
林斐讶然,随手摁下接通键,周妈妈急促地声音从那边传来,“林斐,你见到周勉了吗?我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
“阿姨,你别着急,我刚才还见到周勉了。”林斐扯个谎,稳住周妈妈,“可能只是手机丢了,我一会去他房间找找他。”
周妈妈急的快哭了,“他每晚都会打电话给我报平安,今晚我等了好久没等到,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全都没有人接,你快去看看他!”
“好,阿姨你等我给你回电话。”
林斐挂断手机,皱着眉,通讯录里翻出周勉的电话,正要打一个试试看,一只手越过肩膀,包住他削瘦干净的手,傅施阅嘴唇碰碰他的耳垂,低声道:“我带你去看他。”
两个小时之前。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傅施阅倚着车门,静静地看着手机,随着时间流逝,手机自动息屏,漆黑屏幕倒影出一双森冷阴沉的眼睛。
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来回飘荡,周勉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舅舅……”
傅施阅单手握着手机,闲适地半抱起手臂瞧他,“怎么了?”
“我要和你谈谈林斐的事情。”周勉站直身体,袖子抹抹额头的汗。
傅施阅睨一眼没有收到回复的手机,慢慢偏过头,“林斐?”
周勉皱着眉,郑重其事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怎么回事,但他最近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你是我舅舅,但我绝对不会容忍你欺负他。”
傅施阅挑眉,幼稚可笑,“嗯,然后呢?”
周勉认认真真地盯他,略带警告:“虽然他看上去很软很好欺负,但只有我能欺负他,其他人谁敢欺负他,我和他拼命。”
傅施阅似笑非笑地说:“你的确很喜欢他。”
若是林斐见到他这个阴冷的表情,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但周勉始终是太嫩了,压根没接收到危险信号。
周勉羞耻地移开目光,语气埋怨,“你早都知道我喜欢他,打着帮我追他的旗号,结果你自己下手。”
傅施阅慢条斯理地纠正他,“我从来没有说过帮你追他。”
周勉有些不高兴,“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你倒好……”
傅施阅冷漠制止他要说的话,“讲话之前看清自己的身份,衡量自己配不配。”
周勉像一点就着的炮仗,蓦然咬紧牙,“我比你强,你连我的好朋友都下得去手,林斐才几岁,你太过分了!”
傅施阅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这种傲慢鄙夷的态度再一次激怒周勉,他拳头捏的嘎嘣作响,“我和林斐的关系比林斐和你的更好,我们是五六年的朋友,你们才认识……”
傅施阅忍耐达到限额,解开领口紧绷的衬衫扣子,不疾不徐地道:“我来回答你的疑问,林斐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我给他看过你们家的投资账户,目前负债两千万,我有意为之,如果他敢离开我,我就让你们家倾家荡产。”
周勉怔愣一下,猛然一个大跨步,竭尽全力扑上来,“你个王八蛋!”
“砰”的一声巨响。
从最近的一辆车下来两个人高马大,衣冠楚楚的保镖,一左一右迅速地抓住周勉的两边手臂,整个人掼在旁边的柱子上。
周勉宁死不屈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骂道:“你敢威胁他,老子要和你拼了!”
傅施阅嗤笑一声,低头看着手机,单手敲下一行字。
[u5805]:你想吃什么甜点?我回酒店的路上带给你。
发完手机装进西装口袋,周勉的骂声不绝于耳,越骂越难听,他面不改色的走过去,周勉流了满脸的鲜红血液,那一下撞到墙上锋锐铁丝,脑袋划破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鼻梁骨塌陷,此时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他妈的不是人!!”
傅施阅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线,语气平缓,“你惹我生气了,我不喜欢你讲起林斐的亲密感,他不是你的人,你没资格讲这些话。”
“还有。”他顿一下,“我不干涉林斐交朋友,不代表我能容忍有觊觎之心的人也能成为他的朋友。”
周勉穷途末路,急火攻心,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傅施阅盯着他这张惨不忍睹的脸,低声轻笑道:“这里有监控,凭你这句话,我打断你一条腿都算正当防卫。”
周勉目露震惊,定定看着他,像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此时此刻的酒店房间,傅施阅当着林斐的面解开浴巾,林斐下意识扫一眼,立即别过脸看窗外,傅施阅拉开衣柜取出一件睡袍,从善如流地系上腰带,“他袭击我时受了一点小伤,你别担心。”
酒店隔壁套房,周勉横在沙发上,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伤口做了简单处理,骨折的鼻梁乌青,瞪着一双无神的双眼,怎么看不止是小伤。
林斐瞬间炸毛,冲上去要看周勉的伤势,一只有力手横在腰里,将他拉进温暖的怀抱,傅施阅紧紧地抱着他,“别动,他没事。”
林斐用力掰着腰里的手臂,傅施阅死死的不松手,力量面前的绝对压制,他寸步难移,低声喝止,“你松手。”
周勉听到熟悉声音,木然的眼光挪过来,瞥见傅施阅深拥着林斐,乍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起茶几上玻璃制的烟灰缸,厉声喊道:“你放开他!”
傅施阅睨一眼他手里的“武器”,低声问林斐,“他想袭击我,你看到了吗?”
林斐回过脸,像只凶狠的小兽一样瞪着他,“我想看看他的伤口。”
傅施阅抬起他的下颚,轻柔摩挲着他的脸颊,冷静的声音轻微的发颤,“你应该先心疼我,你不担心我会受伤吗?”
林斐一口咬住他虎口柔软的位置,重重地咬着,发泄积攒多日的情绪,傅施阅喘息一声,没有躲避,任由他像是要从身上撕下一块肉一般一样的咬。
直到浅浅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林斐松口,看一眼咬的血淋淋的位置,咬着牙挤出一行字,“你有病。”
“你松开手,我不碰他,叫个救护车给他。”林斐深深呼吸一口气道。
桎梏腰间的手臂松懈,两侧的腰被勒的酸痛,他看眼脸色惨白的周勉,心底深深叹息,掏出手机拨通救护车的电话。
傅施阅恢复平静无波的状态,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威士忌,不痛不痒地浇在伤口上,进行简单的消毒。
林斐看到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见怪不惊,亲自送沉默无语的周勉上了救护车,从护士手里要了一卷纱布,回到房间,一声不响的丢在茶几上。
他脱掉衣服,精疲力尽的躺进浴缸,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乱哄哄的脑子里只盘算三个词语。
驾照;机票;船票。
第五十四章
五光十色的烟花飞驰天空中,像蒲公英的羽翼绽开,极速坠落而下,照的窗户之外忽明忽灭。
林斐靠在洗手台上,光亮镜子里后脑头发湿润凌乱,回来路上买一包不知什么牌子的烟,随手揣进裤子口袋,打火机却在外套里,他现在不想出浴室,看见满屋子的血迹,不知是周勉还是傅施阅的,都能让他疯。
他潮湿的手剥开一支烟纸,烟草丝扔进嘴里,浓郁的苦涩刺激口感,压过嘴里残余淡淡血腥味,他的神情却很平静,吃的像糖似的无所谓。
愤怒是一种宣泄情绪的渠道,砸东西也好,厮闹吵架也罢,总归是能把情绪发泄出去,可他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就算他今天晚上把这间套房一把火烧了,让伤到周勉的保镖血债血偿,磕头认错,傅施阅不会说一个不字。
可这有什么意义?
林斐觉得自己就像观赏鱼缸的一只鱼,竭尽全力的去撞玻璃,撞的头破血流,主人心疼的把其他鱼都捞出去,偌大空间留给他一个人,吃穿用度全是最好的,细心温柔的照顾着,旁人看来这主人无可挑剔,这条鱼不知好歹,可谁曾想过,他为什么要撞鱼缸?
他吼的震天撼地,声嘶力竭,只不过是鱼缸里一串泡泡,不具备任何意义。
洗手间的门“咚咚咚”的规律敲响,傅施阅的声音很轻的问,“林斐?”
林斐吐掉嘴里的烟草,扯张纸巾擦擦嘴,窗外乍亮的烟花窜起,落下一瞬,刺眼的红光照亮他乌浓湿润的眼睛,皮肤白的清透干净,唯一显眼的色彩是鲜艳嘴唇,整张脸浓烈明艳,如同馥郁的玫瑰绽开。
他扭开锁扣,拉开门,傅施阅身量比他高一截,丝质浴袍系的随意,肩宽腰窄,此刻倚着门框端量他一遍,确认无事,“我以为你睡着了,在浴缸睡着很危险。”
林斐瞥一眼他虎口处缠的轻薄纱布,头也不回向前走去,讥诮地问:“有和你在一起危险吗?”
“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受伤。”傅施阅偏过脸,视线追随他的背影。
林斐伸进外套口袋取出打火机,烟叼在嘴边,“啪嗒”一声,点燃烟头,整个人仰靠在沙发上,吐出一口白色烟雾。
傅施阅盯着他熟稔的姿态,皱起眉头,从背后衔过他嘴里的烟,声音蓦然低几个度,“什么坏毛病?”
林斐枕在沙发背,抬着脸瞧他严肃的样子,扑哧笑出声,伸手去拿他手里的烟,“傅总,我再坏哪有您坏?”
傅施阅手腕一扬,那根烟干脆利落的进入垃圾桶,林斐不以为意地重新抽出一根,傅施阅眉头紧皱,连烟盒带打火机一起夺过来,耐着心道:“抽烟对身体伤害很大。”
“我想早点死,趁早摆脱你的控制。”林斐不咸不淡地说。
傅施阅低头,深沉的双眸一瞬不瞬盯着他,林斐顶着倍感压力的目光,扬扬下颚,明晃晃地挑衅,傅施阅双手捧住他的脸,劈头盖脸地狠狠吻下来,搅着他嘴里浓烈的尼古丁气息,又是狠咬,又是温柔的啄,来回的快速切换,就像是双重人格一样。
林斐被迫高高扬起脸,无法拒绝,舌尖都是酸麻的,呼吸絮乱,“你放开我。”
傅施阅充耳不闻,掐住他的两颊,逼迫他张开嘴,里里外外的尝弄,那种狠厉的劲道,如同一批饿极了的野狼,要把他整个人一口吞下去一般。
林斐被亲的头晕目眩,两眼发昏,他举起手,重重的耳光甩过去,傅施阅丝毫不躲避,“啪”的响声清脆,嘴里的血腥味弥漫,不知咬到谁的舌头,他完全不在意火辣辣的脸颊,专心致志地吻着林斐,夺取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甘甜。
林斐蓦然一动不动,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追逐吞噬他的亲吻渐渐缓下来,傅施阅贪恋地触碰着他毫无情绪的嘴角,声音发哑,“别这样对我。”
“我想睡觉了,我今天很累。”林斐擦擦湿漉漉的下颚,平静地说。
傅施阅沉默几秒,伸手揉揉他湿润的头发,笑了下,“我帮你吹干头发再睡。”
林斐就着这个姿势,闭上眼睛,一句话都不说,任由傅施阅拿来吹风机,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吹风机的嗡嗡声哄着耳边,温柔仔细,一点一点吹的干燥蓬松。
入睡之前,傅施阅仿佛无事发生,如同往常,有声有色地讲了一个睡前故事,林斐充耳不闻,不给他任何反应,乌绒绒的睫毛染成金黄色,在眼下打下一小片阴影,莫名的圣洁纯挚。
傅施阅静静看着他,无计可施的无力感充斥在内心里,他深知人性幽暗,尤为擅长操控人心,人与他而言,就像是有迹可循的程序,输入,得到,一个个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从未试过失手。
林斐是生命中一段美丽的bug,所做的每一件傅施阅认为对的事情,都把这个人越推越远,就像是水里的气泡,他想牢牢的握住,却加速气泡的流逝。
如同在做一道简单的数学题,他用了最难的解题方法,现在想回头,挡在前面是无穷无尽的方程,有的事情,一开始就错了,注定他无法重头再来。
林斐没有跟随学校团回程,第二天换私人飞机,飞往哥伦比亚特区,参与为期三个月的NASA实习计划,行李箱由一个变成四个,上回参加晚宴前订做的衣服整整齐齐叠放,人高马大的保镖拎着塞到储物门里。
停机坪寒风呼啸,冷风钻进林斐的衣领,傅施阅伸出手,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他脖颈下,温声嘱咐:“阿姨厨艺不和你的口味记得告诉我,工作上遇到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当然,想我的时候也可以打。”他笑起来,两颊的笑涡优雅迷人。
林斐双手抄在口袋,默然无语。
傅施阅掌着他后脑勺,将他整个人拉进怀里,四周全都是人,林斐脸颊抵在他棱角分明下颚,向后仰一寸,企图拉开距离,“好了,我要走了。”
傅施阅牢牢地环住他,寸步不让,执着地问,“我抱抱你,都不可以吗?”
林斐僵住,任由他抱,隔着薄薄的衬衫,触碰到结实的胸膛,几乎能听到傅施阅有力的心跳声,他抬起头,撞上那双不近人情的眼睛,此刻示好般看着他。
“林斐,我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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