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说那些话时语气平静,曲雪郁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被那话里所含的平静的悲怆撕扯,语言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便将少年抱得更紧些,一遍一遍亲吻他的眉心。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还有原来的记忆,”陆白道:“这个世界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可我不想他们爱我。我总觉得,爱我这样的人,一定会不幸。”
所以五岁前,陆白不哭、不笑、不说话,抗拒着陆家人的一切接近和亲近,拒绝与一切人建立关系。这其实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陆家人自然不知道这个小孩“前世”经历的一切,他们心急如焚地带着他去看医生,得到了自闭症的诊断。
他们对那个孩子倾注了更多的爱与关心,并且不求回报。当这个孩子五岁那年,终于哭着扑进明颜怀抱叫着妈妈时,明颜紧紧抱着小孩哭成一团,陆父在一旁红了眼眶。
“我五岁那年,从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妈妈接住我却摔倒在地上,她是个画家,那时她的手背手臂被划得都是血道,她却只忙着问我疼不疼。”陆白道:“小曲,我总是让爱我的人难过。”
叫出“妈妈”的那个瞬间,他的耳边仿佛又想起那句话——“活下去,小白,开开心心活下去……”
来到这个世界后,这个世界告诉他,他必须走剧情,否则会被惩罚,而这个世界的剧情里藏着他能够活下去的正确答案。
他本来打算消极应对,对他来说,活着并没有意义,哪怕真的能够活下来回到原来的世界,他的父母也已经不在了。
但知道自己原来被这个世界的亲人如此重视,他便不能再这般自私随意地对待生死。选择留在这里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在他能够赢得胜利活下来后才有资格选择。所以他在那之后开始整理脑海中被“世界”灌输的剧情,开始想着怎么活下去。
这些记忆其实一直存在,但在看到这个笔记本前,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会被他忽视——他甚至差点忘记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而现在,不管是原著真正的剧情还是他脑海中奇异地生出的那些剧情,都已经崩坏得彻彻底底。
陆白的手紧紧抓住青年的衣襟——不知为何,他感到强烈的不安。彻底崩坏的剧情、他被篡改的记忆、这个突然出现的笔记本、还有那架诡异的纸飞机,都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曲雪郁感知到少年的情绪,他眉头微微皱起来,轻轻拍着少年的背:“小白。”他吻着少年的眉心,从眉心一路吻下去,吻过对方的鼻梁、鼻尖,最后将唇印在少年的唇上,他道:“相信我,爱你是件幸福的事。我爱你很幸福。”这个少年的家人——他口中另一个世界的家人也好、这个世界的家人也好,也会感到幸福。
陆白眼眶突然有些红,他嘴角沁出个笑,呢喃着重新吻上青年,一句话轻轻化在他们的唇齿间:“小曲,你真好。”
……
陆执坐在办公室里,手指点点桌面,道:“怎么样了?”
秘书先生推推眼镜,眼里划过一道精光,道:“陈鸣已经联系秦少爷了。”
陆执嗤笑一声,道:“只送人进局子多无聊啊,诛了心后再进局子才让人难受呢。十四岁就开始陷害我侄子、之后下药、还要给我侄子的车子动手脚,我送他进去专门找人好好关照他不过分吧?”
秘书先生纠正:“波ss,这件事跟您没关系,他犯了法,陈鸣举报了他,仅此而已。您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
陆执:“呵呵。”
秘书先生却又道:“只是那位肖女士……”
陆执看他一眼,纳罕道:“我大哥确实看起来温文尔雅很能迷惑人,但你真的觉得他是好好先生吗?我老爹当年手段狠厉在鲸海出了名,在我们家我大哥可是最像他。”说到这他不知想起什么,脸黑了一瞬抖了抖身子,“咳”了声道:“小白可是我大哥心尖子,我大哥生气谁都别想好过。”
秘书先生眉头抽动一下,又问道:“波ss,我很好奇,肖女士母子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和陆家扯上关系。”
陆执笑着轻轻叹口气,道:“因为我大嫂是个真正的好人。”说着他挑了眉看向秘书先生,道:“农夫与蛇的故事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么?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有时候好人总是会被伤害。”
秘书先生直视着陆执,眼神有些深。
陆执耸耸肩,便开始讲那段往事:“当初,她是我大嫂的朋友,丈夫意外去世,她丈夫家那边亲戚做吸血鬼侵吞他们母子家产,是我大嫂出手帮了她,后来为了让她和她儿子好好休养,我大嫂接他们母子进了家门。”
人总是贪婪的,最开始是羡慕,女人羡慕着明颜的丈夫、羡慕陆家的家世,羡慕着明颜的孩子有个好爸爸——哪怕那个孩子有病,陆父依旧那么疼他宠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他。可她的小央是个健康可爱的孩子,却只能拽着她的衣袖说自己羡慕小白的爸爸、自己也想有陆叔叔那样的爸爸。
女人带着她的小孩在陆家一住就是几年,哪怕后来搬走,明颜也给他们找了附近的房子,方便她照应他们。也是在陆家生活的日子,肖央认识了秦故。
明颜是个感性而随心的艺术家,她和陆父感情淡了,便顺其自然离了婚,陆父和陆家却还是将她当做亲人。
女人得知这个消息,却有了自己的小心思。她想明颜已经和对方离婚了,陆父这样的人不会不再找妻子,陆白是个生病的孩子也需要继母照顾,由她来做这个继母,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这样多么两全其美,这样,她有了可以依靠的丈夫、她的儿子也有了个好爸爸,终于不用再羡慕陆白。
女人有了这样的心思,却并未找明颜,她相当聪明地找了当时还是个孩子的陆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那个孩子眼睛黑白分明面上一派被宠坏的天真,却看着她一字一顿话里毫不留情:“肖阿姨我不想要您这样白眼狼的继母。”说罢便转身离去,这话却被少年的肖央听了个清清楚楚。这才有了后来在春明的陷害——他跳进池塘嫁祸给那个对他母亲口出恶言的少年,又暗示了当时秦故身边那群正处于对正义充满想象的少年们陆白最怕黑。
明颜和陆家还是知道了女人单独找过陆白的事情,那时候陆白跟着女人的儿子去了春明找秦故,却昏迷着被接回来,明颜这才知道自己从头帮到尾的女人狠狠咬了她一口,她在自己刚离婚时就觊觎了自己的丈夫,还要伤害她最疼爱的儿子。她和女人彻底撕破脸断了关系,陆家警告了女人,女人便带着儿子出了国。
“现在,”陆执重新点点桌子,冷笑一声:“白眼狼回来了,还想着搞我侄子呢。还有秦家那小子,也是个傻逼。我大哥当初就不该太听小白的话,让小白接近他。”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感谢在2020-11-0302:23:19~2020-11-0403:1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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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草原秋季清晨的空气干净而凛冽,曲雪郁带着周导进帐篷时,陆白正坐在简易的桌前,紧紧盯着那个笔记本上的某一页,面上满是狐疑。
曲雪郁揉揉少年的脑袋,眸子里沁出担忧:“小白,怎么了?”
陆白一怔,抬头看向青年,道:“没什么的,有件事情有点奇怪,你下了戏我跟你说。”顿了下,他看向周导:“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按道理现在是拍摄时间,没什么事情周导不会亲自到这边来。
周导看着少年“咳”了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曲雪郁见状一笑,对陆白道:“是这样,周导想请你拍戏。”
陆白睁大了眼睛:“???”
周导又暗自戳曲雪郁一下,曲雪郁眉头一跳,才继续道:“周导他,想请你演霍栖。”
陆白:“……”
提出这么突兀又奇怪的要求,总要有些诚意。于是周导便叹口气,道:“演白覃的演员因为一些原因没能进组,按道理本来该找白覃的演员补上就行了,但我从雪郁那知道你过来,有了别的想法。”
白覃原来的扮演者、是肖央。
陆白歪了脑袋:虽然不知道肖央和秦故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不关他的事就对了——只要他们不要打扰到他和他在乎的人。
周导看着陆白年纪小,又怕自己严肃黑脸会吓坏小孩子,便尽最大努力、甚至拿出哄孙子的架势,放缓声音道:“现在演霍栖的演员,其实更适合白覃,他自己也明白白覃这个角色对他来说更好发挥,所以他那边没问题。小陆,你愿意演霍栖吗?只要你愿意来,什么条件都好说。”
陆白看着周导眨眨眼:“周导,其实,我演技还行的,表演经验非常丰富。”之前演恶毒男配真的很绝。
周导嘴里就要脱口而出的那句‘不会演戏也没关系我和雪郁会教你’被堵了个严严实实,他嘴角抽动一下才把话压住,换上句:“好、好,有自信是好事。小陆,你是答应了?”
陆白看着曲雪郁转转眼珠子,眼里亮晶晶的:“可以演的。但是有个小小的条件。”
周导眼睛一亮:“你说。片酬之类的要求你尽管提。”那个违约无法进组的演员背后的冤大头刚赔了一大笔违约金,剧组资金现在充裕得很。
陆白看着周导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什么,可以多加和小曲的亲热戏吗?”
曲雪郁:“……”
周导:“???”
陆白一脸义正言辞:“我一向视金钱如粪土,只有小曲的美色能收买我,真的。”
周导眉头一抽,面上有些扭曲,他道:“其实……我们这个戏亲热戏确实不少的。”阮江酒和霍栖之间扭曲的感情很多时候只有床、戏吻、戏才能表达出来。只不过,他们戏里的亲热戏,可能跟这个小孩儿想得不太一样——要拍出扭曲的感情,亲热戏会拍得很压抑。顿了下周导毫不留情地出卖了本戏第一男主角:“你如果过来拍的话,我们可以酌情再加一些,拍得也可以更真实一些。”
陆白喉头动动,点了点头,毫不犹豫道:“那我拍。”
曲雪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短小君orz呜呜对不起,之后尽量多更一些下一章肖和肖的妈妈就被pass掉啦(就像小白说的,他信任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会帮他解决掉)
小天使们晚安呀
第50章
陆白是在化妆室里接到了陆执的电话。
“白啊,你出息了。”电话对面的陆执有些吊儿郎当的,似乎憋着笑:“周导已经打电话跟我们说过了。你所有的亲人都在等着进电影院支持你,尤其是我爹你爷爷。”
陆白:“……”顿了下,他不知想起什么,眉头有些皱起来,道:“二叔,我本来就想联系你和爸爸的。肖央他妈妈——”他本来想说二叔你注意下,却被陆执打断了。
“小白,”陆执的声音有种温和的错觉,事实上,他嘴角确实难得噙了笑:“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相信你爸爸。”他们家所有人都不会让陆白沾手这件事情。
陆白却眉头微皱,他手指下意识握了握,脑海里却是昨天在那本笔记本的不起眼处发现的字迹,他道:“二叔,这段时间你一定要注意肖央妈妈,我说不出理由,但是二叔,拜托了。”
听出陆白语气中的认真和不自觉的焦虑,陆执一怔,随即缓缓点了点头,他道:“你放心,我会的。”顿了下,他道:“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
陆白听陆执答应,总算稍微放下些心来,他心里涌起股暖意,道:“好。”
电话挂掉,陆执眯着眸子似乎在思考什么,半晌,他道:“今晚我回本家。”
秘书先生恭敬地点点头,随即便帮陆执变更行程,之后,他问道:“波ss,肖女士现在……”他其实只是好奇,陆执口中心黑手狠不下当年陆老爷子的他大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陆执挑了眉,看向秘书先生,道:“那女人说我侄子有精神病。”顿了下他点点桌面,轻飘飘道:“所以,我大哥就真把她丢精神病院啦。”这么狠的手段他大哥自从有了他侄子后就几乎再没用过,陆执轻笑一声,道:“主要是,她威胁了我大哥的心尖子,我大哥一对上家人就容易杞人忧天,他本来就担心有一天他走后小白那傻孩子会被人家欺负,那女人简直又准又狠地踩在我大哥神经上。”
秘书先生闻言沉默半晌,道:“波ss,如果有一天陆先生把这些手段用到我身上——”毕竟,那位陆先生最在乎家人,他家波ss也是对方重要的家人。
陆执闻言冷笑一声:“呵呵,那也是你活该。”
秘书先生挑了眉:“您说得对,那么,在陆先生针对我之前,我会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和您相处的时间,尤其是、床上的时间。”他看向陆执的眼眸深得可怕。
陆执眉头一跳:“妈的,滚。”
……
秋季雪山要拍的戏份其实是《玻璃》这部戏中间的剧情,也是霍栖对阮江酒的感情开始发生变化的转折点。
得到阮江酒后,霍栖这种游戏花丛的纨绔觉得青年脸虽好看,性格却实在无趣,便有些厌倦。但好不容易得到手的人,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开,于是他便热衷于折磨青年。
有一天,他要青年半夜把情趣用品送到一个酒局,酒局上除了霍栖的狐朋狗友,还有阮江酒的高中同学。霍栖恶趣味地想着青年到他布置好的情境中来时面上会露出多么难堪又羞愤的表情,却只得到了青年出车祸的消息。
得到这消息,霍栖只是挑了眉,轻笑一声,对一桌的狐朋狗友道了声:“放心,现代医学发达,死不了。我们继续玩。”
阮江酒是没死,眼睛却暂时性失明,一条腿也断了,好不容易有些起色的事业再次跌入谷底。霍栖把他丢在医院,失明的日子里他突然觉得疲倦又茫然,又不想母亲担心,便干脆买了去云洲的票,来到这里秋季的雪山脚下像流浪一般漫无目的地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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