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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窗口看着杨锐的车开出小区大门后，程知懿走到屋子中间站了一会儿，四下审视了一遍。屋里好安静，接下来该干点儿什么呢？
自从当上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他从来没有过停下脚步的时候。这个屋子大多数时候只是用来睡觉，他很少能在白天的时候呆在家里，这会儿突然说要他在家歇半个月，一时间真的觉得有点无所适从了。
中午了，要不然先做饭吃吧。
他走过去拉开冰箱门，可是除了两罐可乐，冰箱里什么也没有。
柏溪子的冰箱，也该空了吧？
程知懿关上冰箱门，把额头抵在冰箱上，他怎么又想起他了呢？
伤口又开始疼了，算了其实也不太饿，还是先去睡一会儿吧。
他走进房间在床上躺下来。
平躺，睡不着。
侧躺，睡不着。
翻来翻去以为过去了很久，可是一看表才不过一个小时而已。
时间，原来这么难熬。柏溪子一个人，是怎么在那个空荡荡的牢笼里熬过了三年的时光？
闭上眼睛又想起那个下午，在医院一片单调的纯白中，在消毒水的清冽气味里，他和柏溪子，在电话线的两头，各自神伤。
脑海里响起柏溪子的声音——“程医师，明天是周日，你会来吗？”
“……不会。”
“哦。”
他听出了柏溪子声音里的失望，可是柏溪子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继续问道：“那后天呢？后天能来吗？”
“……也不能。”他觉得自己好残忍，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快让伤口结痂脱落的办法：“柏先生，我……”
但柏溪子打断了他，没让他把话说出口：“程医师，不管你要说什么，我希望你能当着我的面，看着我的眼睛说。在电话里，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接受。”
“我要挂了……”最后，柏溪子这样说道，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极力压抑后的哽咽：“我会等你，白天黑夜，日升月落，一直等。”
从那天起，柏溪子不再接任何电话了，无论他换什么号码打过去，也无论打多少遍，那边永远都是无人接听。
他没有一丁点儿他的消息了。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凡心狠一点的人，也就借此断了联系，再无瓜葛。
但很可惜他办不到，因为他对他于心有愧。他试过强迫自己不去想他的事，可越是不让自己去想他，就越是想他，吃饭喝水，走路发呆，好像每一件事都能成为想起他的理由。再这样下去真的要疯了……
他没办法再逃避了，他也实在是放心不下他。无论是他的失眠症还是他的社恐他都没能治好，必须把他交到一个可靠的人手里他才能安心放手。所以他用最快的速度出院了，千挑万选替他联系了最好的心理医生。
他不希望他再做无谓的等待，他们之间应该有一场正式的告别。
他需要给他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自始至终，他都欠柏溪子一句，对不起。
抱歉这次更新隔了很久。兵荒马乱的这段时间忙过去了，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还是两天更一次，谢谢大家包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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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别亦难
穿上他最贵的一套西服，精心整理了头发，程知懿看向面前的穿衣镜，镜中的男人神色间有些掩不去的憔悴，眼底还有褪不掉的红血丝，下巴的线条也更锋利了，就连衣服也大了一些，没有刚买的时候那么合身了，但好在看起来依然规正而得体。
今天他要去见柏溪子了，虽然之前他对他做下了那样不堪的事情，但这最后一面他还是希望自己能给他留一个看得过去的背影，不至于太狼狈。
去柏溪子家的路上，程知懿设想了无数个两人见面的场景，也给自己准备了好几套开场白。可是当他终于站在了柏溪子的家门口，抬手要敲门的那一刻，他却突然胆怯了。
手伸出去，又缩回来，面对无数穷凶极恶之徒都不曾退缩过的程队长，却在这小小一扇门前，踌躇不前了。
然后很突然地，“咔哒”一声，门被拉开了，一个人逆着光，站在了门口那块阴影里。
程知懿愣愣地抬头看，他的手还半举着，维持着将欲敲门的姿势。
待他看清站在面前那人的时候，他突然就失了声。
之前所有的心理建设都崩塌了，所有的言语都变得苍白无力，所有的颜色在那人面前都黯然失色。程知懿只觉得喉头一哽，眼眶一下就热了。
没有人说话，就像那时在电话的两头，他们只看着对方沉默，可是又好像从对方的眼睛里已经读出了千言万语。
最后还是柏溪子先开了口：“程医师，你来了。”他把门整个向里拉开：“我等你很久了。”
程知懿尽力压下心头涌上的酸涩，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迈进屋里。像之前每一次过来的时候一样，他带了很多东西过来，有蔬菜水果，也有牛奶肉蛋，以及各种熟食。
柏溪子走过来很自然地从他手里接过东西，提到餐桌那边去。程知懿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环视了一下整间屋子。不像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脏乱，屋里现在干净整洁，显然柏溪子做过卫生了。可是……不过短短两周的时间，再回到这里的时候，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转头去看柏溪子。柏溪子正在往冰箱里放东西。今天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毛衫和一条烟灰色的窄腿裤，毛衫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窄腿裤都差点被他穿出阔腿裤的感觉——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消瘦下去。
程知懿心底一痛，他都没法想象，这两个礼拜柏溪子一个人是怎么挺过来的。无数个夜晚，无法入眠的柏溪子要如何带着伤熬过那些漫漫长夜啊……那个画面想一想都让人窒息。
“你……还好吗？还疼吗？”下意识地，他就问出了口。
柏溪子转过身来，好像有点奇怪程知懿问的什么意思，可是当他看到程知懿慌乱而悲痛的眼神的时候，一下子反应过来了程知懿问的是他那里的伤口。
他顿时也觉得有些窘迫了：“还……还好。”
“药……用上了吗？”
柏溪子一手撑着桌子站着，羞赧地不去看程知懿：“……用了。”
“……对不起。”除了道歉之外，程知懿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办。
柏溪子却连连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吓到你了。”
程知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飞快地拿手背在眼角偷偷抹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柏先生，我今天来找你，其实是想跟你说……”
柏溪子打断他，很刻意地：“程医师，别一直站在门口，换了鞋过来坐吧。”
“不了。”程知懿很轻地抽了一下鼻子。身体上的伤口很快会痊愈，但心理上的伤口是会旷日持久的，他已经弄伤了柏溪子的身体，应该趁着还没给他造成更大的心理伤害之前，把一切拨回正轨。想到这里，他狠了狠心道：“柏先生，你考虑换一个心理医师吧。之前你付的诊金，我会想办法还给你的。”
柏溪子闻言怔住了，沉默了半晌，他终于开口道：“为什么？是因为我没有配合你的工作？还是因为我逼你跟我上床？”
评论和回复是我码字的动力，如果你们催我的话也许我明天能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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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同性恋……会传染吗？”
“不，不是……”程知懿听柏溪子这样问，一下子就急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的心理状况……不适合继续担任你的心理医师了。”
“你的心理状况怎么了？”因为程知懿一直站在门口不动，柏溪子索性也往门口走过去。
程知懿看他走过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在给你进行治疗和陪护的过程中……违背了心理医师的职业道德准则。”
“什么职业道德准则？”柏溪子站在离他两步开外，看着他。
程知懿也看着他，他的脸看起来比之前更小了，颧骨更加突出了，深陷的眼窝下一片青黑，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灰败的气息，只有那双因为瘦而显得更大的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他不像从前在电视杂志上那样意气风发了，也没有了三年前的丰神俊朗，甚至不像几周前那样眉目如画了。可是在看到他的时候，程知懿依然会心跳加速，当他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整个呼吸都乱掉了，前所未有的慌乱，简直是没救了。
“柏先生，”没有回答柏溪子的问题，程知懿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同性恋……会传染吗？”
柏溪子抬起眼睫，有些意外地看了程知懿一眼，回答他道：“不会的。同性恋又不是病，也没有传染性。”
“可为什么我觉得，我好像被你传染了？”程知懿试图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出这句话，但很可惜他笑得实在太牵强，反而有些欲盖弥彰了。
柏溪子有点摸不准程知懿说这句话的意图，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于是抿了抿唇，没说话。
程知懿也并不是要柏溪子在这个问题上给他一个科学的解答，他今天既然来了，就是打算要跟柏溪子把话挑明了，说开了：“柏先生，跟你上床，我不是被逼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柏溪子一怔：“我不明白。”
程知懿看着他那张瘦削的脸，往前迈了半步，抬手似乎是想摸一摸。这一次柏溪子没有躲，可程知懿伸出的手掌却在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握紧成拳收了回来。
“心理医师的职业道德准则就是不可以和陪护对象发生任何形式的性和亲密关系，也不可以给有过性和亲密关系的人做心理咨询。一旦越线就要立即终止治疗。不是我要半途而废，也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已经帮不了你了。”程知懿苦笑了一下：“柏先生，我可能……喜欢上你了……我已经没办法对你进行客观治疗了。”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后续治疗的问题，”程知懿温柔地看向他：“我已经托朋友给你联系了最好的心理医生，他的专业性绝对没问题的，一定能治好你的。”
“程医师……”柏溪子好像花了点时间才消化了程知懿的话：“你弄伤了我，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不……我不是这个意……”
“程医师，我是不是说过，你是我最后一个心理医师了？”
“是，我知道你说过，但是……”
“没有但是。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接受任何别的心理医生。你要终止治疗，可以，你要结束医患关系，也可以，那我们就换一种关系，”柏溪子盯住他的眼睛，用一种燃尽一切的炙热眼神：“程南枫，跟我在一起吧！”
为了赶在七夕更新，又熬夜了，然鹅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好吧，这是一个迟来的，七夕祝福，祝大家七夕快乐！你们的催更是有效果的，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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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你我皆有病
柏溪子的眼神非常吸引人，如果不是那个名字的出现，程知懿几乎就要被他蛊惑了。但程南枫这三个字，把程知懿从危险的边缘抓了回来。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提醒着他，他和柏溪子之间的一切，都是虚假而不真实的，他用的是程南枫的身份，而柏溪子移情的对象，是心理医师程南枫，是诈骗犯程南枫，也是他的亲弟弟——程南枫。
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且不说柏溪子对他的感情里有多少病人对心理医生的盲目好感，只说将来柏溪子发现他是警察，发现他被他们兄弟二人骗财骗色之后，他还能像现在这样依赖他信任他吗？
即便他能原谅自己，可是往后呢？柏溪子的病终归要好的，他也终归要回到他原本的生活圈子里去，自己和他，一个站在金字塔的塔底，一个站在金字塔的塔尖，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要怎么在一起？
况且，现实不是小说游戏，两个男人的路，太难走了。
“柏先生，我是不可能和男人在一起的，”程知懿偏过头不去看柏溪子，“我将来……是要结婚生子的。”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不就行了？试试又不少块肉，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啊，”柏溪子轻笑了一声，低低地道：“我能不能活到你结婚的那天都不一定呢……”
“柏先生，你不明白的，”程知懿没有听清柏溪子的后半句话，他很急切地想要说服柏溪子，或者说是，说服自己：“我不想再伤害你了，我是……我有病的！”
“好巧，我也有病的。”柏溪子温和地微笑：“我们可以一起治。”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在开玩笑，我的病，很严重，”程知懿有些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严重到……我可能会害死你。”
“那也挺好的，能够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如我所愿了。”柏溪子不为所动，依旧平淡地说道。
眼看跟他怎么说都说不通，程知懿急到头顶生烟，伤口都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了：“柏先生，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没有那么伟大。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不可以和男人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可以？你说过你不歧视同性恋的，而且你刚刚也说了，你喜欢我的。”柏溪子用一种天真的神态看向程知懿。
“是的，我是喜欢，可是我胆小，懦弱，做不出离经叛道的事，也没有对抗世界的勇气！我不歧视同性恋，不代表我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说不清到底是伤口在疼还是心口在疼，但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程知懿弯下了腰，最后不得不捂着伤口蹲下去，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柏先生，喜欢，合适，在一起，走下去，这是四件事啊！成年人的世界里，不是只有喜欢两个字就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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