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的那个着急劲儿,看的何斋一愣一愣的。
“李叔,出什么事了?”何斋从藤椅上下来了,将那片掉到他脸上的银杏叶放在藤椅上,看着来人一脸不解。
李叔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边喘嘴里还含混地发着声,何斋听了半晌没听明白半点儿。
他赶忙过去扶了扶李叔,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给他顺了一口气,“您别着急,你好好歇一会儿再说,成吗?”
“甭提了,你赶紧去吧,在茴香街那儿,你家狗腿卡下水道小口子里了!”李叔大口喘着气,手往何斋胳膊上一推,推搡着人出门。
何斋轻声“啊?”了一声,瞬间明白过来了,敢情白绒团子这是狗腿被卡下水道里了!何斋慌了一瞬,也急着往屋外冲,刚过院子门槛呢,又迂了回来。
“你回来干嘛呢!赶紧去救狗啊!”李叔以为何斋迂回来是不管他的狗了,气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何斋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迈着步子就进了屋子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把小锯子还有一把锉刀,遥遥地对着李叔喊着,“叔,我这是回来拿工具呢!”
语罢,人已经从出了院子门,消失在巷子里了。
李叔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一只手扶着膝盖慢慢地挪到了何斋的藤椅上,一屁股下去,把银杏叶就给压的支离破碎。
何斋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围了一群人,蹲在下水道口子上把白绒团子围了一个圈儿。何斋在巷子口打眼一看,那白白的那一团就是天天去他家蹭饭的狗,步子愈发大了几分。
他往那儿一蹲,手里的工具压根就没有用,忒小了些,估摸着钢筋水泥没锯断,反而自己的锯子没了。他惆怅地将东西往旁边一扔,蹲在地上跟白绒团子对着王八绿豆儿眼,一个惆怅无奈,一个眼里含泪委屈巴巴。
接到热心群众电话后,骑着小电驴匆匆而来的程队长,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自己的狗现在又惨又好笑的拖着狗腿双目含情地看着另外一个男人,那男人出于安抚,时不时摩挲摩挲他狗的狗脑袋。
程开霁看了那男人一眼,把小电驴就停在了绿化带旁边,这狗卡腿也卡的忒有技术含量,卡的点儿也选的好,就在小路边上,人行道那儿,要是没百八十年碰瓷经验还真找不到这么块风水宝地。
二虎子在后面提溜一大工具箱,站在水泥筑的绿化带挡柱上往前那么个一望,转过头对着程开霁就是一声吼,“队长!你狗!”
程开霁往他脑袋上给了一个爆栗,“狗,你他妈才狗,这么大人会不会说话!”
二虎子才十七八呢,憋屈的一肚子话想说又不敢说,跟在程开霁后头往白绒团子哪儿走了过去。
白绒团子估摸着是闻到程开霁身上的味道了,在几米开外呢,就开始“汪汪汪——”地嚎了起来,何斋觉得这白绒团子嚎的真是迂回婉转,百转含情。
他顺着它的视线往后看了过去,一个高高的男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踢踏着军靴,别提多响亮。
先是看见那一双靴子,再是看向他又长又直的长腿,倒三角上面是军绿色的作训服,再往上是一双眉毛拧巴的不能再拧巴的脸,剑眉星目的,帅是真的帅,硬也是真的硬。
何斋就看着那人走到他面前,跟踢正步似的,但那来人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就蹲在了他旁边。
阅男无数的何斋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十分对他口味,蹲在他旁边的时候他心里一紧,不好意思的舔了舔下唇。
但人家下一秒就对着后面招了招手,从后面人提溜着的箱子里拿出了
一剂管状物,别的也没什么好拿的了。
何斋明白了,这是热心群众请的帮手,优秀的消防员同志。
何斋肃然起敬,本着和消防员同志建立友好关系的想法,他把手边的锉刀和锯子递给了程开霁,程开霁看着面前多出来的两样东西,这才看见被他遗忘的何斋。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虎牙若隐若现,“没事,就这玩意儿就成。”他把手里的东西冲着何斋扬了扬,何斋勉为其难的把手缩了回来。
二虎子在后面摇了摇头,队长平时这么凶这么暴躁,对着人民群众也算是真的好脾气了心里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他们中队才能有这待遇…
第4章 同志,使不得
白绒团子看着蹲在它面前的两个人,先是可怜巴巴地呜咽了一声,然后屁股往后一歪,单单留了那条被卡住的腿,让两个人看的清清楚楚。
程开霁先是将它的腿上的绒毛扒开用食指和大拇指圈了一圈,量了量腿的粗细,再下一步就是将管状物的盖子拧开了,一团黝黑的油状物从里面冒出了一个小尖尖。
眼见着程开霁下一步动作就要将它涂抹在白绒团子的腿上,何斋眼疾手快的赶紧伸手截住了他。
“同志,使不得。”何斋一想到白绒团子将要成为黑了一条腿的狗就于心不忍,虽然不是自己养的,但是好歹喂养出感情了,尤其还是只黑了一条腿的白狗…想想就令人觉得惨不忍睹。
“或者,你们有液压钳吗?可以用来剪掉一部分的井盖?”何斋提起液压钳倒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也有听说过消防员曾经为了救一些动物而使用液压钳的例子,现在正好觉得可以派上用场。
不过正确性有待商榷,所以他只是建议性地问了一嘴。
后面的二虎子听完眼前一亮,“队长,我觉得液压钳可以,你要吗?这样小白就有救了!”反应还挺快,说着就开始在工具箱里翻找,找了半天,愣是没找到。
程开霁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丫的会想,井盖剪没了,你赔?液压钳液压钳,别人说液压钳你就上了劲儿,我看你就像个液压钳!”
“别人”何斋在旁边听到消防员这么流利地怼人,不由得往旁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看来这位队长也是个不好惹的。
不过二虎子这小孩儿也挺会想的,这才见白绒团子第一面呢,就取了小白这么个…嗯…好听的名儿,挺不错的。
程开霁骂完二虎子,很明显地意识到自己算是连带着何斋也一块儿骂了,又转过头对着何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位同志,我没有骂你的意思,骂他骂习惯了,您别在意。”
何斋冲着他摆了摆手,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液压钳是可以用的,但是这狗腿子挺容易弄出来的,非不了那么大块头,用机油抹在腿上,一会儿就能弄出来了。
省时又省力,主要是还能保住这一个井盖儿。”程开霁给何斋看了看手里的装机油的东西,一双大手直直地伸到何斋的眼前,还没定睛看清楚呢,就已经闻到味儿了。
接着程开霁又说,“原先小白也没那么胖,不知道去哪儿吃好喝好了,竟然能腿上长了一圈儿肉,卡进去都拔不出来。”说着还摇了摇头,手上已经有了动作,将机油一股脑地挤在了白绒团子的狗腿上。
何斋点点头,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是和站着的那位同志一样自来熟的叫小白,还是有点儿过于热情了。但是转念一想,消防员同志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热情服务是他们的性格,也觉得不稀奇了,反倒觉得他们还挺有情趣的。
程开霁想是这么想的,但是机油一倒在狗腿上,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跟白绒团子的腿毛一起凝结成了一黑色块块儿,一撮又一撮,估摸着再放一会儿就硬了。
三个人在马路边边上看着小白的腿,一时间相对无言。
“咳咳——”何斋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视线转移看向程开霁,“同志,机油不行,那别的油应该可以吧?”
程开霁一想,对啊,也不是非得用机油,别的油也行,“只要有润滑作用的就可以。”
何斋点了点头,思忖了几秒钟,突然间站起了身,“那这样吧,我家里有,你们等我一下,我可以拿过来。同志,你觉得怎么样?”
“能行,我叫程开霁,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何斋一口一个同志,叫的程开霁都有点儿不大好意思了,摸了一把老脸,决定告诉何斋自己的名字。
“嗯嗯,好,我叫何斋。”何斋实在是不忍心看着狗腿沦陷,交换了名字就匆匆地又回了一趟家。
李叔还在他的藤椅上躺着呢,看着他空手回来气的差点儿从藤椅上跳起来,这次何斋学了乖,先发制人告诉他自己是回来拿工具的。
这才让李叔安安心心地在藤椅上又好生躺下了,不知道从那里翻找出来的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何斋急着救狗,没管这些,将一瓶东西揣在兜里就出了门。
到的时候,程开霁和后面的小队员儿正仔仔细细地跟白绒团子顺着毛呢,何斋倒是头一回见到白绒团子这么温驯可爱,亲昵地蹭着程开霁的手。
程开霁脸上带着笑意与宠溺,何斋原先以为这又是以为雷厉风行的铁血人物,没想到还有这么绕指柔的一面,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时候街边的人已经不多了,加上小队员儿在这救狗的也就他们仨。何斋一过来,程开霁就听见脚步声了,鸭子步似的往旁边挪了一挪,给何斋让位置。
程开霁原本以为他是回去拿菜油了,却没想到何斋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蓝色的瓶子,上面“Durex”这个单词晃得人眼睛疼。
何斋也是注意到了,默默地将瓶子调转了一个方向,看了二虎子一眼,用掌心遮住了。
程开霁脸色不太自然的往旁边瞥了瞥,只有二虎子跟白绒团子俩傻货依旧呆不愣登的看着何斋手里的东西。
“小何哥,你手上是什么东西啊,我怎么没见过呢?是油吗?”二虎子挠了挠后脑勺,有点儿不明白,但是看上去队长和何斋都门儿清。
程开霁没出声,但他猛地站起了身,给了二虎子一个爆栗,用行动告诉了二虎子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二虎子挨了栗,机灵劲儿就上来了,把嘴抿得死死的,一声不吭,一双眼睛看着程开霁甭提多诚挚单纯了。
程开霁拿他没办法,一小孩儿,十七八就当了兵,这些玩意儿他当真不懂。
“是油,不过市面上不太常见。”程开霁语气严肃,跟教知识点的老师似的,“不过你以后在外面可不能瞎胡说,不然别人笑话你,知道了吗?”这句话说的,语气又骤然间温和了下来。
何斋偷偷瞄了他一眼,别说,还挺有反差萌。
有了程开霁上一次并不完美的“救援”后,何斋已经掌握了精髓,照着狗腿往下洒润滑油,洒了十来秒,从白绒团子在外面的大腿开始倒,估摸着倒了大半瓶子,何斋这才松了手,然后趁着二虎子分心,一把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程开霁看见了,想说点儿什么又说不出来,总不能告诉他,“二虎子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不会说出去的。”这该有多尴尬啊,程开霁还是闭上了嘴。
这次效果显而易见,程开霁轻轻将狗腿时不时往上往下摩挲,感受着手里的狗腿承的劲儿大不大,然后找准一个时机,程开霁和何斋对视了一眼,达成了共识。
在白绒团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何斋将他的白绒绒的脑袋抱在了怀里,捂住了它的眼睛,而程开霁则一手拿着它的腿,一手撑着地。
两个人默默在心里读秒,
“三——”
“二——”
“一——”
程开霁手上使力,何斋臂弯使力。
“汪汪汪——”白绒团子凄惨的叫声只维持了几秒钟,四处乱撞的头被何斋掣肘在了怀里,等到几十秒过去了,它突然发现自己的腿能动了,然后撒了欢儿似的四只腿并用的扒拉着,后脚掠过程开霁的胳膊,留下一道润滑油和机油的黑印子。
眼见的程开霁脸都黑了,何斋赶紧把狗抱在怀里,但狗突然间不动了,只剩下脑袋在哪里晃悠着,嘴里呜呜咽咽的,时不时伸出它散发着热气的舌。
何斋尴尬地看向程开霁,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啊,它好像腿麻了?”
第5章 程队长打光棍儿好多年啦!
程开霁望着手上黑印子,又望着这条狗,一时间相对无言。
“怎么狗也会腿麻?”程开霁用手拨弄拨弄白绒团子的腿,发现肌肉还真的有点儿硬,,被他轻轻一捏,白绒团子又开始轻声呜咽,眼睛里饱含着眼泪。给程开霁看的都于心不忍了,蹙着眉撇过头去,又问何斋,“要不然提起来给这玩意儿抖擞抖擞?说不定抖擞完了腿就不麻了。”
何斋干笑一声,将白绒团子抱的愈发紧了,还好自己眼疾手快把白绒团子抱进了怀里,不然落到他手里,估计已经上手拎着白绒团子一阵抖擞了。一条白狗变成黑狗已经够惨了,还要让它被人提溜着后脖颈在半空中凌乱地晃悠四条腿吗?
何斋是拒绝的,“不用不用,狗跟人一样,也会腿麻的。”他说着,便将手覆上了狗腿上,轻轻地给它揉搓,“像这样揉揉就行了。”
程开霁看着何斋手上动作,沉默了一瞬,“要不你给我,我来帮你揉吧?”
“啊?”何斋手上动作一停,程开霁说要帮狗狗揉腿?何斋可不干,万一下手重了那怎么办?
“不用不用,您辛苦了,这种小事我来就行。”何斋冲着程开霁尴尬地笑了两声,誓死捍卫白绒团子的拥护权。
程开霁又一次陷入沉默了,这狗的确是他的,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又成了别人的…他琢磨着把狗要回来,然后好跟对方说明实情,带狗走人,但是对方好像并没有把狗给他的意思?
旁边二虎子性子直,看着程开霁要了半天狗,都没要回来,实在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脸色涨红地叫了一声,“小何哥”
“嗯?”何斋看向他,“怎么了?”
二虎子虎头虎脑的,话临到了嘴边儿又扭扭捏捏起来了,何斋瞅了他好几眼,二虎子才做好了心里建设,“这狗其实是我们的…”说完又怕没明白过来,又添了一句,“这狗是我们中队长捡回去的,中途给跑了,现在才找到…”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程开霁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狗,用手顺了顺毛。
“所以它真的叫小白…?”何斋听到这件事意外倒是还好,名字才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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