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炀点头,行走之间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一片荒芜的土壤之上挥手筑造一幢屋,屋子不算华丽,虽小却是什么家具都应有尽有,踏入便像是入了一个宝藏地。
清渝坐在屋子中间,美如画。
灼炀坐在清渝对面,在这陌生环境中生了一丝熟悉,恍然间宛如他们还坐在九天的凤翎殿里,他还是那个为了迎合清渝喜好而苦学棋艺的灼炀:“下棋吗?”
清渝从善如流:“好。”
灼炀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盘棋他能赢,他只是太过于怀念这样平淡的时光,怀念能这样坐在清渝对面,怀念输掉之后懊恼自己又敬佩对方的心情。
实在是太久了。
他太久不曾拥有了。
灼炀这盘棋下得着实不怎么样,破绽百出,清渝也不点明,由着他,当看不见这些破绽,将这盘棋结束的时间延后了许多。
这局结束,灼炀心满意足地收手,继续问道:“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住在人间。”
☆、第 89 章
第89章
住在人间。
这里一小方天地内,清渝坐在那儿就令这里蓬荜生辉,哪里像是一间小小的人间屋子,更似一所专属于他的屏障界。
可此时的清渝并没有赶灼炀走。
清渝倒茶,灼炀就倒茶;清渝为窗沿上的花草浇水,灼炀就为窗沿上的花草浇水;清渝用小铲子去翻弄那屋旁的土壤,灼炀也拿着不知哪儿来的铁铲翻弄着,不过他不会弄,只一气地将土撒得到处都是,清渝只淡淡瞥他一眼,不帮忙也不责骂。
夕阳西下,清渝躺在长椅上,灼炀没寻着椅子,运用灵力变出一个来,并排放在清渝身侧,跟着躺下。
灼炀这时才谨慎地问:“原谅我了吗?”
清渝闭着的眼没有睁开过:“不重要了。”
灼炀似想通了什么,灿烂一笑:“也是。”
现在重要的是他们齐心协力地闯出去,等此间结束后能在另一个更为宽阔的九天相遇。
灼炀垂在身侧的手随手一揪,揪住了一根狗尾草,他拿起来瞧了瞧,举到清渝面前:“这是谷穗吗?”
清渝这才睁眼,看了眼,眼角抽了抽,跟着嘴角也松了:“你觉得这是谷穗?”
“不是吗?”灼炀又看了眼,他对于人间不甚熟悉,大多事情都是从清渝嘴中听来,“我记得就长这样。”
清渝表情松了松,柔和了几分:“是吧。”
灼炀便俯身又多采了几根:“那我多寻一些,日后是不是还要播种,收获,还要自己做食物,这样算一算,每日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清渝听了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一点。
可惜灼炀背对着清渝执着地采着那些狗尾草,并没能看见。
灼炀采完狗尾草,又神采奕奕地捉来草地里的一只蝈蝈,扯过绳子来绑住,另一头则绑在自己的椅子脚上,看那蝈蝈想要往外逃却逃不掉的模样。
又过了些时间,太阳落下去,偶有虫鸣伴着人声传来。
清渝站起身来去忙活做饭,灼炀在旁想要帮忙却只将这一切搞得更乱,两人执拗地没有动用灵力,因而将这小小灶台弄得乱七八糟。
灼炀一度想用,可瞧清渝没有动作,自己也只能压下来。虽然出了很多差池,可渐渐地,灼炀在这些失败中寻到了乐趣,与清渝在一起的乐趣。
无论这饭是否真的熟了,无论这菜是否还是生的,无论这烧出来的东西是否能吃,无论这灶台是否要重新建造,都令灼炀心潮澎湃。
怎样的结果并不重要,只要两人如最初那样一起就够了。
清渝放弃地叹口气,转头就见面上灰头土脸的灼炀冲他笑得和煦,乌黑的脸将那一双明媚的眸子衬得更为耀眼,宛如天上的星辰闪烁,而清渝就是那唯一的月。
“算了。”清渝放弃做饭了。
灼炀跟在清渝身后出了小屋的门。
夜幕降临,人群渐渐减少,灼炀趁着夜色问:“第四件事呢?”说话间,两人往大道上走去,来到了一热闹的街道,清渝突然停下了步伐。
“第四件事——”清渝仰头,看着面前的楼房,“去人间青楼逛逛。”
灼炀:“……”
灼炀:“你真是清渝?”他说着想要掰过清渝的脸,让他好好同自己对视,让自己好好看看他,是不是什么精怪趁他灵力虚弱之时伪装成了清渝。
可清渝脚下根本没有停留,径直往内走去。
不知是否是楼内光芒太胜,清渝踏入的那一刹那,灼炀仿佛看见了一层柔光笼罩在清渝身上,他并没有时间去细看,就被迎出来的老鸨拉了进去。
这青楼里灯火璀璨,人们统统围拢在一红布铺好的台子前观看着表演。
台上有几名曼妙女子在跳舞,一旁还有半遮面的男子在弹琴。
灼炀紧随在清渝身后,无心观看表演,因而也没顾及这表演已经快结束,就看人们欣赏完后鼓掌嚷着些听不清的人名。
本该出来的□□场面并未出现。
那些被叫名字的女子一脸苦愁地说着今日脚酸,跳不动了;还有连连摆手,让明日早来的,就听那围观人群纷纷叹气,有些不甘。
灼炀这会儿才摸清楚怎么回事,他转头就看见清渝投来的好似带着一丝趣味的眼神。
“虽说也算青楼,”清渝解释,“可其实人间的青楼分为很多种类,有些青楼不过是个卖艺的场所,众人想看的也不过是曲与舞,例如这里。可惜在屋子里耽搁了太久,来得晚了些,只能看到这一点光景。”
灼炀怎么着都觉得清渝在拐着弯指责他就是那个耽误事的人。
“走吧,夜深了,该回了。”清渝跟着人群往外走,看起来已经心满意足。
这日的清渝似乎很好满足。
穿着凡人的衣裳,住在凡人的屋子,看一看凡人的表演就足够了。
只是这回去后两人该睡在哪里又成了问题。
这小小的屋子只有一张床,这张床质朴方正,倒也不算小,可就这么摆在两人面前,不禁让人想到此刻在九天龙乾居中的那踏,两人一起睡了快月余。
灼炀先开口了:“既然你已经恢复,不需要我的灵力,那我没必要再靠休息来积攒灵力,难得来一趟人间,我趁着这世间去外面逛逛。”
清渝见灼炀往外走,叫住了他。
灼炀站定之后,脸上还残留着暂时没法掩藏的欣喜,他毫不意外地看见清渝无声叹了口气,躺下时留了一半空位出来。
“清渝,”灼炀忍不住顺着竿子往上爬,“我们干脆一直在凡间生活吧。”
清渝没有回答灼炀,他好像躺下后就睡着了。
灼炀也不在意,往旁侧了侧,确定为清渝留足了空隙后跟着闭眼休憩,合上眼的他还在想着明日又会在人间做些什么事。
☆、第 90 章
第90章
灼炀醒来时,清渝已经不见身影。
他偏头环视一圈,在发现这间小屋仍旧如初之时,松了口气,下来后看见清渝正在将他昨日扒拉下来的“谷穗”往外扔,每扔一下都叹了口气。
灼炀:“……”
清渝刚扔掉,一个转身就对上了灼炀的目光,清渝似僵了一瞬,随即解释:“这不是谷穗。”
灼炀:“那是什么?”
清渝:“是狗尾草,谷穗身上有芒针,狗尾草没有。”
灼炀低头看了看,发现确实如清渝所说,可是,“为何昨日不说?”
清渝回答得自然:“昨日瞧你高兴。”
灼炀闻言,便高兴起来。
来到人间后,不只清渝容易被人间的小事物满足,他也如此容易被满足,只不过能令他满足的对象只有清渝。
清渝开心,他便开心;清渝关心他一句,他便开心一整天;清渝若能让他陪在身侧,他就能如此一直开心下去。
这日清晨,太阳刚好,两人出门去了早市,买了好些凡人的食物,同一群凡人挤在一起,有些老人家还会问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出了早市,相熟的人们互相打着招呼,偶有人会觉得他们面生,善意地问一问他们。
等走回屋子,清渝道:“人间便是如此,简单平凡,却吸引着人。”
灼炀并不在意那些人们的关心,也不在意人间如何,在意地仅仅是在这不甚吸引人的人世间里能看见充满了光彩的清渝,能看见温和可人的清渝,能看见无限吸引着他的清渝。
既然清渝说人间好,那么他也觉得人间好。
灼炀:“也吸引着我。”
清渝瞥他一眼,看起来并不相信。
这一日同昨日一样,他们一起下棋,一起翻弄土壤里种着的小玩意儿,一起趁着红日去街上逛逛,唯一不同的在于清渝搬回了许多木材,这些木材或大或小,堆积在小圆子中,有些压在了刚播了种的土壤上,清渝也不挪动,好似这刻再没有什么比这堆木材更重要。
“最后一件事,”清渝说这话时还弯着腰,正在用买来的斧子尝试着劈砍木材,“自己动手做一件人间的物品。”
灼炀虽然并不明白清渝做这件事的缘由,但他尊重清渝的任何决定,因而几次想要帮忙,却都被清渝拒绝了。
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流逝,清渝额间淌下一滴汗,灼炀不忍心,手指轻动,点滴灵力还没触碰到木材,就被清渝喝住,他说这件物品要自己动手做,不准灼炀干扰自己。
灼炀只得放下手,站在旁边干看着,心里被火烧一样,眼前的清渝就是那把火,烧得他心里难受极了。
等到夜幕十分,清渝手指被磨出了血泡。
灼炀不理解清渝为什么要这样做,清渝手指伤痕累累,看起来疲惫异常,等到月亮缀在空中时,他才停手。
“为什么?”灼炀这时才敢开口,之前只敢站在一旁,怕打扰了清渝。
清渝道:“在人间,自然要学会用人间的身体来生活,而且这活虽然累,但我甘愿,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清渝说完这句话后,将木材规整好,工具一一放置在地上,站了起来,往屋子里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身回来,他的脸上还渗着汗,眼神坚毅如剑,整个人散发着之前没有的独特魅力,比上仙清渝更多了一分执拗和凡人气。
灼炀正看得着迷,清渝开口了。
“所谓的情劫,”这是清渝第一次主动提及“情劫”一词,听得灼炀心里一停,无限期盼地望着清渝,哪料清渝下一句却是,“灼炀,我们渡不过。”
这一句话没头没尾,毫无理由,说得唐突,可灼炀面对如此肯定又从容的清渝,竟不知接着还能说些什么。
他应该问为什么,接着根据清渝的回答进行反驳,然后再力证他们一定能渡过这情劫,一定能将这越来越不受控的一切拉回它原本的轨道上来。
可灼炀没有,灼炀看见清渝正走近自己,他能闻见清渝身上好闻的、淡淡的莲花香味,迎面而来。
“渡不过的,”清渝在两人相隔无几时停下,他微低头,鼻子便快触碰到灼炀的鼻尖,他轻声重复了一遍,气息喷洒在灼炀面上,灼炀觉得自己都要醉了。
忽而,清渝执起了灼炀的手放在自己心脏上,沉声问:“还想和我试试人间情爱吗?”
一瞬间,灼炀脸红了。
即便是这样的夜色都掩盖不了灼炀瞬间通红的脸。
“你……”灼炀手僵在清渝手和胸口之间,不敢抽回也不敢动,“你怎么突然……”
清渝面上却很冷静,他像是在陈述旁人的事情一样客观又冷静:“其实在貔貅布置的幻境之中,最后一夜我无法自控,已经和那时的你有过一段经历,是我欠你良多。如果你还想要的话——”
“不不,”灼炀急忙打断清渝的话,像是怕清渝的手烤熟了自己一样,抽回了手,他速速解释,“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了,”灼炀无意间恢复了所有记忆,哪里能不知道,“我不用,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啊,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想要你每日都欢乐就够了。”
清渝面色晦暗,看不太清。
“你能让我一直陪着你就行了,我就知足了。”灼炀说得如此诚恳,说到最后他忍不住又笑笑,“你终于信我说的‘情劫’了,既然这一世在貔貅和刃凌的帮助下了解了这些过往,我们接下来的时间就在人间慢慢度过吧。没有外人的介入,没有仇恨的缠绕,我们这一世可以安然度过了。”
清渝静静看着灼炀,没有说话。
灼炀想着清渝带自己下凡,想着清渝让自己与他同床,想着清渝今夜的表现,他早将清渝说的什么渡不过情劫抛至脑后。
“明日你还想要做些什么,我都陪你,我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我恨不得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你不知道我等你明白我的心意等了多久,太久了,幸好……幸好还来得及。你现在想看什么?想看百花绽放吗?星辰簇月?还是万灯?万灯你都看了太多次肯定不喜欢了……”
灼炀的碎碎念一直持续着,清渝没有打断他。
清渝只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
灼炀说累了见清渝都没有反应,他停了下来,轻问:“你想做什么?”
清渝又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清渝?”
清渝像是这才回过神来,摆摆手:“没什么想要做的,睡吧。”
这晚一定是个美好又值得回忆的一晚。
于灼炀而言。
灼炀几乎一夜未睡,他脑海中不由浮现着他同清渝的过往经历,而后又展望着在人间的小日子,他绞尽脑汁地想着他们在人间还可以做些什么,还可以怎样讨清渝开心。
明日他要早早起来,起来后去寻点人间的小东西来逗逗清渝。
他想清渝现在如此容易被满足,就是些稚童喜爱的物件一定都能让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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