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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材很瘦，坐的又很端正，在前面几排东倒西歪的观众中，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就连宋明熠抬头望着舞台的时候，也无意识地在他乌黑的发顶上栖了会儿视线。
宋明熠忽然想起来他说的那句“有学弟过来了”。
他记得阮均好像也才刚成年的样子，这会儿在台上比赛的人，看着比18还小的倒是没有几个。
所以他的学弟是哪个？
这个疑问只在宋明熠心里打了个转就被忘了。
虽然现场只有三只队伍打车轮赛，但这个游戏实在耗费时间，一局最快也要半小时，慢起来一个半小时也不是没有。等到比赛打完、主持人宣布居睿队伍获得胜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观众席上的人换了不知道多少批。
而唯一坐下来之后就没怎么动的，只有阮均。
期间宋明熠出去抽了两趟烟，每次回来都发现前头那个黑乎乎的脑袋挪都没挪一下。
要不是阮均始终做的那么直，还仰着头看屏幕，宋明熠都要怀疑他看睡着了。
颁完奖后，那个从没动过的脑袋终于活动了一下，站起来的时候左右看了看，在看到宋明熠的时候还愣了下，朝他点了点头就低着脑袋走了。
“怎么样宋老师！我打的怎么样！”比赛一结束，居睿就找了过来，喊着要用奖金请宋明熠吃饭，宋明熠拗不过他，只有跟着他一起走。
他今天走的是中路，一手蓝猫满场飞，对方往往还没看到他飞哪儿去了，自己就没了，操作堪称天秀，今天现场的不少惊呼就是冲着他去的。
宋明熠点头肯定：“你打的很好。”
等居睿眉飞色舞地解析了一会儿自己的操作，高兴半天冷静下来之后，又问宋明熠建议的时候，宋明熠才冷静地一一分析：“你们没有打出几个配合，还有你的出装，对面出了紫苑之后……”
居睿一条一条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他对待游戏和对待学习一样认真，尤其是宋明熠的建议大多也非常中肯有用，值得一听。
于是在他认真思考的时候，就被宋明熠带着在一家面店坐下了。
宋明熠一边说一边随口问他：“你想吃什么？”
居睿还想着他说的出装思路，随手看了眼菜单勾了一个，就又催促宋明熠继续说：“还有呢？”
直到面条端上来，他才从宋明熠给的打量信息中抽身出来，瞪了瞪眼睛：“我们怎么来吃面条了？”
端面条的服务员也跟着瞪眼睛：刚刚选菜单的人不是你们吗？？！
“我赚了那么多奖金呢，你怎么就吃面条？？我们去吃贵的啊！”
旁边服务员听了很想把手里的面条泼他脸上。
感情搁这儿炫富呢？
宋明熠把面条端过来，没让心直口快的居睿继续叨叨：“吃吧。以后有的你请的。”
居睿这才不情不愿地戳了两筷子面条。
等他复盘完今天的比赛，两人面条也吃完了，准备往回走。
路上居睿又问起另外一个话题：“你最近手怎么样？我刚刚吃饭居然忘记看了！”
宋明熠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蜷了一下：“好很多了。”
“那咱们现在凑齐几个人了？除了褚老师，你和我，咱们还差三个人呢！”
褚老师全名褚眀，是以前和宋明熠一起打过职业、拿过冠军的队友，在打辅助的职业选手里头都是排的上名号的。
可惜他入行太晚，耽误了两年黄金青春，从宋明熠退役的时候就也跟着退役，结婚生子去了。
这次宋明熠联系上他，是希望他能回来当教练，褚眀也同意了。
“嗯。”宋明熠点点头，“我有两个人选，还在联系，确定了就告诉你。”
不确定的事情，他从来不说。
☆、第五章
周三的时候，宋明熠又坐进了化妆间中。
他到的时候，其他两个解说已经画完妆了，T-lion战队里也只剩下两个人在画，一个阮均，令一个似乎ID是dada，中文名叫孙骁答。
看见宋明熠走进来，孙骁答大声喊了一句：“宋老师来啦！”
阮均默了一下，也紧随其后喊了一声：“宋老师。”
“下午好。”宋明熠客气答。
阮均背对门坐着，额前的头发被化妆师用一个粉色的发卡别了起来，露出光滑白皙的额头。他闭眼昂着头，乖乖露出脸蛋，让化妆师给他上粉。
宋明熠坐在了一个空闲的化妆师身前。
旁边给阮均化妆的人忽然说：“小哥哥，你这个皮肤也太好了吧，你平时怎么保养的啊？”
“……啊？”阮均声音里透着迷茫，“就、就只涂面霜。”
化妆师小姐姐调侃他：“真的假的？只涂面霜能这么好？你涂的什么面霜啊？”
“……就是宝宝霜。”粉扑按到了他脸上，阮均不敢太大动作说话，这声音便裹在嘴巴里，乖乖的，糯糯的。
和他那天隔着观众席投来的自信目光、昨天抽烟看到的心虚模样相比，又是另一种全然不同的感觉。
听见阮均的回答，化妆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房间里头的其他人，连同宋明熠也忍不住笑了笑。
宋明熠回头看了一眼，化妆师刚给阮均上了半张脸的粉底，看起来似乎是没上粉的那边反而更好看。
大概是被人夸了之后有点害羞，阮均脸颊泛着淡淡的红，很是生动。
旁边的孙骁答忽然插话：“小姐姐，你们平时用的什么护肤品啊，我以前皮肤也还行，最近总是熬夜打游戏，还长了个痘。听说你们女生护肤品都挺讲究，你给我讲讲呗，有推荐的吗？”
给他化妆的那个化妆师带着口罩，话并不多，简单说了两个就没说了。
这时给阮均化妆的那位化妆师拿手拉了拉孙骁答的化妆师，把人喊了过来：“你看，我特地只打了半边粉做个对比，这真的是打粉还不如不打呢。”
那人也乐了：“啧，你没有再白一点的粉底了吗？”
“没了啊，这已经是我最白的粉底了，我遮瑕都没地方用了。”小姐姐是抱怨的语气，嘴巴却笑的厉害。
“啊、啊？”阮均还在状况外，不知道怎么答。
他们气氛轻松，宋明熠也跟着调侃了一句：“别用了，涂个粉就可以推出去了，不用浪费化妆品。”
两个化妆师刚要点头，却听见孙骁答扭头说了一句：“就是，别浪费化妆品了。”
宋明熠闭眼让人给自己上粉，脸上笑容淡了下去。那个给孙骁答化妆的化妆师也不凑热闹了。
“小哥哥，你给我个微信呗！”房中安静了没多大会儿，那小姐姐又问阮均。
“那个……我微信里没有不认识的人。”
“没事儿，咱们加了不就认识了！”
阮均不大愿意：“要不我给你个手机号，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就行，微信还是算了……”
化妆师小姐姐也不生气，想了一会儿，一句“那也行”还没说出口，旁边化好妆的孙骁答就把手机凑了过来：“你加我！我这个队友就是这样的，脾气也不太好，情商也一般，你加我你加我，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你不可以不经我同意把我ID给别人。”阮均的声音冷了下来。
化妆师小姐姐也觉得不太好，正要婉言拒绝，孙骁答又把手机二维码直接往前凑：“哎呀那我不推他微信给你，你加我！”
加了小姐姐之后，孙骁答又拿着手机凑到宋明熠旁边：“宋老师，你也加我一个微信呗！”
宋明熠闭着眼睛让化妆师给他画眉毛，头也没回：“不了。我也不加不认识的人。”
孙骁答的表情一瞬间有些难看，他眼神闪了闪，盯着宋明熠看了一会儿，可惜对方目不斜视，一个眼神也不给他。
化妆间里的人各自忙碌着，余光却悄悄分出来一点看他，尴尬的气息瞬间彼此感染。
意识到自己正自讨没趣的孙骁答收起手机，招呼也没打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阮均瞧了眼面前化妆镜里宋明熠的后脑勺，放在腿上的左手捏了捏右手手指，扭了扭头，似乎是想侧身说句什么，宋明熠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喂？”他很快接了起来。不知道那头说了什么，宋明熠答应的很干脆，“可以，我在化妆间，你直接让他们过来就行。”
电话挂了没多久，有两个人走了进来，上来先和宋明熠热情地打了招呼，自称是某家游戏媒体的记者，要来采访宋明熠。
宋明熠跟他们沟通了一下了采访形式，确认了只是口头问问题、不用录像之后，也就不去别的地方，直接让他们在化妆间采访了。
记者先是问了和战队有关的问题，问过了队员之后，话题绕回了宋明熠身上，问他这次在解说席上看别人打和自己打有什么差别。
宋明熠想了想，回答说：“差别是一个鼠标在我手里，一个看得我想抢鼠标。”
坐在旁边负责拍照的摄像大哥没笑两下，同行的记者提问的态度忽然就有些急切，像是闻到了腥味儿的苍蝇：“你说的是鼠标——为什么第一反应是鼠标呢？如果以后还有赛场上握鼠标的机会，你还会回去吗？”
这话问的隐晦，意思却再分明不过。
谁不知道大名鼎鼎的“MOBA大魔王”名声最盛的那几年时候，全是在DOTA2的赛场上？
宋明熠从20岁到22岁，打破了DOTA2圈子中梗一样的“偶数年夺冠”定律【注】，拿了个三连冠，却在众人期待他再次打破定律，拿到第四个冠军的时候，无声无息就此隐退，而且就连一个理由、一个归期都没有透露。
几年过去了，直到如今，圈子里都仍然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因此，纵使他后来转型幕后做了战队经理、甚至还拿过王者荣耀职业联赛的冠军，这些人也始终还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最有话题的地方：DOTA2上。
眼下对方这个问题，转换一下便是：你以后还会打DOTA2职业吗？
宋明熠目光落在面前镜子里，看见记者因为急于知道答案而整个人倾斜过来的姿态，接着发现了镜中的自己略有些冷的脸色。
脑海里有令他不舒服的画面一闪而过，被他熟练地迅速忽略，脸上的冰冷神色也跟着转瞬即逝，以至于目光紧紧盯着宋明熠的记者都没发现他那一瞬间的情绪。
“今天要聊的不是春季赛吗？站在人家的主场上，还是不要问别家的游戏了吧。”宋明熠笑了笑，轻描淡写圆了过去，脸色冷静的愣是让人琢磨不出一丝别的东西。
记者的表情管理显然不如他得当，瞬间就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连后面的采访问题也十分潦草不走心，宋明熠也就没有再聊，借口要彩排收了尾，先出去了。
他起身的时候路过画好了妆、坐在门边的阮均时，无意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对方屏幕一片灰色，已经被人推到了高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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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的比赛，和上一次的剧情基本一样。
T-lion对上的是一只二线强队，对方优势在团推对战，队员默契度挺高，针对阮均这种喜欢单秀的选手，对面抱团蹲了他几波，把阮均蹲的一出家门就得回泉水，不得不怂了一会儿。
这个战术成效显著，让对方前面两局直接拿下了比分。
女解说在第三场ban选的时候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阮神今儿有点心不在焉？”
男解说抓住机会玩梗：“有的时候，镜头没有给到阮神，所以大家看不到，我给大家解释一下哈，前面两局，我发现阮神往解说席这里看了好几眼，确实有点心不在焉的。难道是我们RE太美了，阮神才分心的？”
RE是那个女解说的ID。
“啥？”RE愣了一下，脸颊不自觉有些绯红，先是应了一声：“那是，毕竟仙女下凡，颜值没话说啊~”她笑容艳艳，自信又明媚的样子，看得让人心生好感。
RE又说：“不过你怎么不说阮神是看你今天穿的奇怪呢？单身太久恨嫁了吧？”
男解说今天穿了件肩膀绣花的T恤，开场的时候女解说就调侃他是不是找不到女朋友就把桃花穿身上，俨然成了本局的一个梗。
“不是吧，你怎么又说……单身狗这么没有人权吗？！怎么说得好像你有对象一样？”两个人说着说着就转移了话题，你一眼我一语地怼了起来。
宋明熠这时冷不丁插了一句：“他那是鄙视你一个人单身吗？这儿坐着三个单身狗给人看呢。”
“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三、三人行，全是单身？？”男解说挤挤眼睛。
而此时，他们议论的对象对外头的谈话一无所知，正低着头认真听教练说话，思考着第三局应该拿什么。
如果这一局输了，那连胜的成绩就被打破了。
阮均咬了咬嘴唇，露出了一小截干净的门牙，他几乎是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解说台的方向，却和宋明熠的目光撞上。
解说台两侧摆了补光灯，宋明熠微微低头的时候，补光灯正好在他眼里投下一对亮点，让他的目光格外具有穿透性。
阮均前头偷看了好多次都没被抓包，乍一下对上，整个人都呆了一下，连忙挪开目光，低头盯着手机。
却不知道刚刚导播早安排给了他一个特写，把他刚刚咬嘴巴、愣怔时候的画面全部拍了下来。比赛的直播画面里，这时已经是满屏幕的哈哈哈弹幕刷屏。
解说席上的三个人看着屏幕返送上拍下的画面，一个哈哈大笑，一个悄悄红了耳朵，剩下一个，反应虽然不大，却在心中悄然燃起了一点儿兴味来。
这小孩儿……第一印象瞧着是个聪明的，怎么后头见了几次，越看越觉得呆？
还有，即便没有刚刚的对视，宋明熠也很确定，对方前头比赛时望过来的好几次，基本也都是在看自己。
他在看什么呢？
宋明熠坐在解说席上，微笑听其他两个解说打嘴炮，瞧着全身投入解说的样子，心里却在想，难道这小孩儿看我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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