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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柯暗暗舔了舔唇线，没说话, 只是却在心里暗下决心，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沈家夫妇。
除非这对夫妇真的变成了虫子。
沈奕因为见了虫子的事情，兴致一直不高, 即将寻找到父母的喜悦全都被消磨没了, 剩下的全都是不安。
这世道艰辛, 他如果没有陈柯护着，恐怕早就变成烂肉一团了, 他父亲虽然性格强势，但身体并不好，跑几步路都要喘口气的那种，平时搬运货物也累的满身汗，他妈妈性格软, 是个见到路边乞丐都要放几块钱才能安心的人。
这样两个人，在末世下还能活着吗？
沈奕深吸一口气，示意陈柯下楼，继续去别人家找。
他们俩下楼的时候，照例是陈柯走在前面，沈奕走在后面，陈柯走在前面，倒是没碰见什么危险，只是沈奕下楼的时候莫名觉得一楼的香味儿浓郁了不少。
出于警惕，沈奕扯了扯陈柯的胳膊。
陈柯向来听沈奕的话，沈奕一扯，他就慢下来脚步，仔细观察四周。
没看见什么东西。
但是沈奕却越来越警惕，因为他记得之前上楼的时候一楼里是没有什么香味儿的，香味儿是他从二楼闻到的，结果到了一楼之后反倒更浓郁。
再联想到那只虫子，让沈奕有了不好的预感。
万一他们一下来，碰见屋子外面十几只虫子，沈奕觉得自己可能接受不了。
他现在一直觉得耳朵痒——这是他自己的一个小毛病，一旦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就害怕这些东西钻进自己的耳朵里。
他小时候曾经被一只指甲盖大的虫子钻进过耳朵里，把他吓得有了阴影，一见了这些虫子就觉得自己耳朵里有东西，忍不住伸出手指头去狠狠地摁两下耳朵。
而此时，陈柯也发现了一处不对。
他们这个农村自建房其实建的跟城市别墅没什么区别，装修风格如果什么西欧风、北美风靠拢的话，就和电视剧里那些小洋楼一模一样了。
这家的装修就有点像是地中海风格——说起来，陈柯对这些东西这么了解是因为他以前还当过搬家具的家电工。
“厨房的门是关着的。”陈柯用嘴型跟沈奕说。
他们之前来的时候，陈柯是特意扫过整个别墅的，厨房也没放过，所以他们上楼的时候，厨房的门还是开着的。
沈奕点头，稍稍退后了些。
在别墅这种有混凝土瓷砖的地方，沈奕能发挥的用处不大，所以自觉不给陈柯添乱。
陈柯还拿了个铁管当武器，走到木门前的时候，没打算直接进去，而是放火烧。
这是他在跟别人、别的动物、植物斗争过千百次之后得出来的经验——能烧的，都别用武器碰，能用武器碰的，都别用手去碰。
简而言之就是能远程就别近攻。
谁知道一不小心碰见什么东西，这世上千奇百怪的那么多，搞不好一个阴沟翻船，人就没了。
幸好，陈柯的火现在已经连铁都能烧成铁水了，烧光一扇木门也就几秒钟的事情。
烧光木门之后，陈柯又放火球进去乱烧，这厨房里的东西大部分都保存完整，锅碗瓢盆什么都有，被火球打的满厨房乱飞，又掉在地上，砸出很重的回音。
沈奕跟在后面，远远地瞥见厨房放碗盆的柜子门动了一下。
陈柯也看见了，他的手比沈奕的提醒更快，直接一个火球打上去，柜子被烧坏了，里面滚出来个尖叫的人来。
不应该说是人，应当说是半虫人。
大概十二三岁的年纪，是个小姑娘，上半身还是个人样，穿着个粉色羽绒服，脏兮兮的都是土，下半身却是个虫子样，从腰间往下，是长达半米的蛹状，随着她滚出来的动作，她的下半身虫蛹都跟着卷起来，层层叠叠的褶皱里还夹杂着灰土，被陈柯烧的满地乱滚，失声尖叫。
哪怕是见过了鱼人的沈奕，都没现在胆寒。
那鱼人虽然满身鳞片，行为诡异，但是明显不是人了，可以短暂的划出人类范围，让沈奕心里觉得“这是异类”，所以并不是很害怕，就算杀了也不会有心理负担。
但眼前滚出来这个，下半身是虫，上半身可是个人，有头有脸有胳膊，甚至还会跪下来求饶，砰砰给陈柯叩头。
这是个人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沈奕看的心口发堵，扯了扯陈柯。
陈柯就停了火，开始照理询问。
本来陈柯是个不擅言辞的人，问话都是沈奕来的，但是沈奕接受不了的时候，陈柯也只能代替他问。
陈柯问话的时候，地上趴着的女孩儿抬起了头。
她长了一张还算是清秀的脸，就是脏了些，说话时候口齿还算清晰，逻辑也有。
从她的嘴里，沈奕短暂的了解了一下末日之后村子里到底遭遇了什么。
最开始，村子里没什么变化，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开始变得疲懒，不喜欢走路，只喜欢躺着，然后腿上长起来奇怪的褶皱，从某一天开始，人们发现自己会长时间陷入沉睡，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更多。
就像是从人变成另一个物种一样。
人们逐渐恐慌，试图离开这里，却发现村子四周都爬满了各种巨毒的虫子，他们不进村子，只是绕在四周，有人出去就会被咬死。
人们只能自己在村子里继续待着。
最可怕的是，他们变得不怎么会饿，也很少渴，吃两口树叶就能挺很久，渐渐地，有人的腿就合拢到一起，成了虫子的模样。
就像是现在的小女孩一样。
“我们很多人都想出去。”小女孩垂着头，一字一顿地说：“但都出不去，最开始虫人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杀过虫人，可是后来，人们都变成虫人了，就没人杀虫人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几句话，不知道浓缩了多少辛酸血泪，小女孩说的懵懵懂懂又带着几分天真，她昂着脸看着沈奕和陈柯的腿，小声的问：“你们...是外来的吗？外面的人，也会变成虫子吗？”
沈奕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喉头动了一下，听陈柯说：“外面的人不会，一定是你们村子里出了什么状况，也许是水源，也许是植物，这样大面积的变异，最可能的就是水源。”
这是陈柯总结出来的经验，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出事儿，既然出事了，那就一定有问题，而所有人都有问题，那就要一个所有人都能触碰到的东西。
除了水没别的。
顿了顿，陈柯又问：“你听说过沈霄吗？”
沈奕脊背一僵。
“沈霄叔叔吗？”小女孩歪了歪脑袋，似乎对沈霄的记忆很深，她想了想，回：“他和他老婆在出事的最开始就想走，说要回去找他们儿子，出了村子就被虫子咬死了，尸首被葬在村尾。”
沈奕眼前一黑。
第34章 大结局 回家
陈柯一听到这话就知道要糟, 他下意识伸手去扶，却看到沈奕晃了两下，又自己站住了。
“村尾...村尾那里？”沈奕的声音有点抖, 却还是有理智的。
这一路走来，他在心里早就预测过自己父母的未来，能活下来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他在心里面预演过无数个结局，甚至连“找不到尸骨”的可能都想到了。
现在这样那个一看, 最起码还不算是最差的。
他还能带人走不是吗？
眼见着沈奕浑浑噩噩的往门外走，俨然是要直接去村尾的样子，陈柯赶忙跟上。
倒是后面的那个小女孩强忍着被火烧过的疼, 匍匐在地上，跟着爬，一边爬一边喊：“等等、等等，大哥哥, 大哥哥！能不能带上我，带我走，村子里的人都成了成虫了, 只有我一个还是半身虫, 我不想变成虫子, 你们带我走好不好？”
沈奕还处于打击太大、失魂落魄的状态，他这样出去陈柯不放心, 肯定要前后跟着，但后面还缀着个小姑娘。
按照陈柯的性子，肯定是不爱带上这样个累赘的，他有时候见到周琼他们几个都烦，更何况是这么个半虫人, 但这小女孩怎么说也是朝日村的人，真要盘起来关系，有可能还是沈奕的亲属。
沈奕是个心软的人，就算是这段时间被磨练的心狠了不少，但也绝对不会冲自己人心狠——他父母死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变成了虫人，只剩下这一个小女孩跟自己沾亲带故，等沈奕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定会带上这个小女孩的。
这些想法看起来好像一大堆，但是真从陈柯脑袋里划过去也就短短两秒钟而已，打定主意之后，陈柯一把揪起小姑娘的后脖领，把人拎起来就奔着门外去了。
按理来说，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起码该有七八十斤重，但这小孩儿轻飘飘的也就十几斤的样子，被陈柯提着也不动，任凭自己悬在半空被带着走。
她还没忘示好似得说一句：“大哥哥，你别怕，村外的虫子咬人，村里的成虫都不咬人，它们只是晒太阳，或者啃啃树叶，它们也没有心智，不会说话，见了人只会跑。”
陈柯听见这话时，心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这应该也不算人了吧？
这世界上有各种奇怪的生物，有的还保存着身为人的智慧，有的干脆就成了另外一种，就像是他见到过的鱼人还有鱼狗，明显已经没了人类的思考能力，只剩下了动物猎食的本能。
陈柯忍不住想，如果他们运气有稍微那么一点不好的话，恐怕也早已变成这样了吧？
陈柯的脚步更快了些。
陈柯赶出去的时候，就看到沈奕脚步踉跄的往村尾走。
这小女孩还真没骗他，这村子看起来好像很安静，看起来好像危机四伏的样子，但实际上威胁性居然真的为零，一路上他们也看到了不少成虫，都是那种一米多长，只有一张脸还是人脸的大白色虫子，但是都懒洋洋的躺着晒太阳，没一个管他们的。
陈钊试探性的走近，那些虫子还会很快避开，甚至有的虫子的脸上明显带起了惊慌的表情。
陈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了一种欺负虫的感觉。
沈奕一路平安的走到了村尾。
村尾立着不少坟，小姑娘还给他们解释：“村子里刚发生奇怪的事、刚有人死的时候，我们还很镇定，报警，求救，等救援，所以还会有人收敛尸骨，但后来事情越来越多，就都顾不上了，人死了，也就放到屋里不管了。”
只是那些尸体最后去哪儿了，都没人知道。
当然，他们当时也不关心了，自身出的毛病越来越多，哪儿还顾得上别人呢？
有些人接受不了自己变成虫子，还直接自己了断了呢。
陈柯走到村尾的时候，沈奕已经找到了他父母的坟了。
他父母是人缘特别好的人，所以坟似乎也比别人的精致一些，因为村子里的人都出不去，所以没法把人送到墓园去，也找不到人做墓碑，所以只是弄了块木头，削成墓碑的样子，上面钉了一张照片。
照片还是老照片，是他父母年轻时候照的影楼婚纱照。
沈奕盯着老照片看了许久，伸手把照片摘下来了。
附近没有工具，还是陈柯从一户人家里拿了个铲子，又拿了个被单，被单拿来裹小姑娘，铲子递给沈奕铲坟。
这些事儿，陈柯知道，沈奕不会让任何人代劳。
沈奕铲坟从正午铲到下午，大概两点钟左右，沈奕挖出了两个骨灰坛子，郑重其事的放进了背包里。
期间陈柯一直在一旁坐着，小姑娘躺在被单里，半句话不敢说，很有眼力见儿的保持安静。
沈奕把骨灰坛挖出来后沉默良久，突然间问了一句：“它们还算是人吗？”
陈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旁的小姑娘已经轻声回了：“不算了，它们都不会说话了，全都变成了真正的虫子，我亲眼见到过我的姑姑变成成虫，她变到锁骨的时候还能和我说话，到了脖子上还能和我笑，脖子也变成虫子之后，就只剩下觅食和睡觉了。”
小姑娘挤出了一丝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从最开始到现在，语句里终于带上了一点颤音：“她临变之前，叫我杀了她。”
从一个人变成一个动物，失去了思考能力，这样还算是人吗？
沈奕不知道。
他的舌根里压着一句“把这里都烧了吧”，却又说不出来。
他好像没资格去决定别人的死活，可面对这些虫子的那些脸的时候，却又觉得心里十分堵得慌。
他想做点什么，却又唯恐自己做错了。
“把这里都烧了吧。”突然间，他听见有人说。
沈奕打了个寒颤，侧过头，就看见那个半人半虫的小姑娘垂着脑袋，趴在床单上，盯着自己的虫尾说：“我知道他们的感受，这样的日子，他们宁可不过。”
顿了顿，小姑娘昂起头来，冲沈奕笑了一下：“沈奕哥哥，现在整个村子里就只有我一个还算是人了，我想出去看看其他地方的人是什么样的，等我以后也变成虫子，就麻烦你们把我也给烧了吧。”
陈柯看向沈奕。
沈奕抱着背包，过了许久，缓缓地点了点头。
陈柯站起身来，挨家挨户放火。
这些别墅里都是建材，上面是有木料的，陈柯的火又十分霸道，一烧上去，整栋别墅都烧起来了。
有很多虫子仓皇而逃，陈柯也没有追杀，他只是把所有别墅都给烧干净了，然后拎起了被单，转身走到沈奕面前，低声和沈奕说：“好了。”
沈奕看着这漫天大火。
他闭了闭眼，转头跟着陈柯往外走。
他们顺着村口出去的时候，发现村口聚集的蜘蛛都像是疯了一样往村子里跑，它们直接冲上火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沈奕匆匆在他们三人旁边围了一圈花，短暂的阻挡了一下，陈柯也放了一圈火，本来他们三个还是很紧张的，但是那些蜘蛛却绕开了他们，把他们当成陌路人一样，直接奔向了别墅。
沈奕远远地看见了一群蜘蛛把一个虫人给抬走了，看的沈奕心里一动。
他隐约间有了一点猜测。
这个村子先是被各种蜘蛛毒虫围住，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然后里面的人开始变异成白虫，蜘蛛仍然守在外面。
所以...有没有可能，蜘蛛就是在守着里面的白虫？
也许是什么共生关系，也许是饲养关系，蜘蛛就等着所有白虫彻底变异，然后再做些什么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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