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这个学校其他的孩子们都不一样呢。”
男人哪怕痛到脸色苍白,语气却还维持着那种诡异的温柔舒缓,像极了情人间黏腻的低语,那种感觉就像声音在舔舐耳膜,令人恨不得直接卸了他的下巴让他闭嘴。
“五条小姐这样的人,哭出来一定会很可爱。”
“上一个敢跟我这么说话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中原中也冷笑,脚上的力度是再重一点点就会踏碎脊柱的力度,“我不会给你……展开……”
黑色的眼睛笑弯成新月的形状,里面满满的邪异几乎要倾溢出来。
那双眼睛在视野内扩大再扩大,最后盈满放大到布满整个视线。
该死,他什么时候发动的术式?
不是说哪怕动作再简化,也不可能跳开发动前置吗?
长谷部翻过身,用完好的那只手接住载倒在自己怀里的人,“唔,让我看看,怎么覆写好呢?这次玩一个不一样的剧本吧。”
这一刻,中原中也的大脑被突然浮现的记忆塞满了,好像有一个人在拿着橡皮擦使劲的把那些记忆擦掉,然后再用画笔随心所欲的进行篡改。
——并不存在,也不曾发生过的虚假的记忆出现在了他的大脑中。
“呦,你就是那个羊之王啊,好小只。”
十五岁,擂钵街,港.黑的预备干部挡开他的攻击,墨镜在重力下碎成两截,那双浅色的蓝瞳饶有兴趣的与他对视。
“怎么样,我就说强者为弱者服务一定会变成这样吧?”
他捂着被白瀬刺伤的侧腰,身边蹲着的白头发凑过来硬是要给他包扎伤口,最后那并不致命的伤口被裹了里外三层,包得又丑又肿。
“中也,你来港.黑做我的搭档怎么样?我可是最强,因为这么可笑的原因背叛你什么的,这辈子都不会发生。”
预备干部懒洋洋的坐在他旁边,搭在肩膀上的黑色大衣上满是尘土与血迹,在他们脚下是被鲜血染红的泥土与遍地的死亡。而那双浅淡蓝瞳看过来时,里面却只有再天真不过的笑意。
“可恶啊,中也你为什么去了红叶姐那边?明明是我邀请你成为我的搭档的吧!我的!你搞清楚重点了吗?重点是我的啊!”
他被对方仗着身高优势压进了怀里,那双手在发顶一通乱揉,把赭色的短发揉得蓬松翘起。
“中也中也,我给你带了甜品,是我最爱的味道!”
已经成为他搭档的预备干部背着手,把伴手礼藏在身后,昏暗的光线加墨镜的遮挡让人看不真切他眼底的笑意。
他不喜欢甜点。
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当当当!喜欢吗?”
白发蓝眼的搭档把礼物从身后拿出来,那是一瓶85年的罗曼尼康帝,最好的红酒。
他动了动唇,说出了一句喜欢。
“不嘛,我就要坐在中也车后座,所以加一个后座嘛!”
他把机车推进改装间,换了一个新的车座,又因为车长的限制,每次那家伙蹭车的时候都会从身后紧紧的贴着他。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这次中也要是输了就要请假和我出去玩!我?我要是输了,接下来一个月的任务报告都我来写!”
他盘腿坐在搭档怀里,身后的人搂着他的腰撒娇,游戏手柄还放在他的腿上,头顶被下颌压住的时候他不耐烦的推了推那位只长身高不长心理年龄的幼稚鬼搭档。
会长不高。
“为什么要长高,我觉得中也这样刚刚好,是正好能被我完全抱在怀里的身高嘛。”
然后他扔开了游戏手柄,翻身从电子格斗游戏直接演变成真人格斗游戏。
“我怎么可能会杀森先生上位,中也你会相信我的吧?”
我相信你。
他在心里这么说,然后扭头在曾经的搭档,现在的首领看不见的地方处理掉了所有的闲言碎语。
“杰?不,虽然他的能力的确很麻烦,但是中也如果杀掉他我会很苦恼的。从别的地方限制侦探社吧,比如他们的心脏,他们的支柱,那位社长大人。”
他们好久没有一起打游戏了。
“咦?中也很在意我对杰的称呼吗?我只是很欣赏他啦。”
他的柜子里摆满了名酒,却再没有一瓶是他送的。
“中也,你是在顶撞我吗?这不是询问,这是命令。”
他登上了飞机,意大利的天空看上去和他的瞳孔一样浅淡。
他好久没见过他摘下过那副墨镜的样子了。
唔,这么说起来,到底是头顶的天空更浅,还是他的眼睛更冷。
那家伙的眼睛像是多少度下凝结的冰霜来着?
太久了,不记得了。
“中也,首领他……”
他挂断电话,那句“知道了”卡在咽喉,说不出,咽不下。
五条悟为了救夏油杰死了。
所以,那个预备干部在擂钵街找到了一张好牌,为了他的挚友。
那个会在摸鱼时候给他带回来中意红酒,搂着他一起打游戏,蹭他脖颈撒娇的搭档成功的把他拴在身边,为了他的挚友。
那个首领,那个该死的五条悟,把港.黑的势力扩大到横滨的每一个角落,为了夏油杰。
然后直到功成身死,一切尘埃落定。
在这个故事里面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成了笑话。
“你确定这对中原中也管用?这可是我唯一一个还活着的试验品。”顶着夏油杰面容,身穿袈裟的男人额头上有着一排整齐的缝合线。
他坐在礼园国中部教学楼的对面天台,手肘撑在膝盖上,目光远远的落在教学楼的一处拐角。
看位置的话,那应该是长谷部的办公室。
“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反正你那个试验品已经出不去礼园了,被一个小女孩当成玩具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试验品,顶多只能称得上一句残次品。”
藤崎浩人拢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额发,“再说,夏器那边进展不错,现在高专上层已经发现五条悟在私下里接触[死而复生的夏油杰],只要他们发现我留下的[证据],那五条悟偷走夏油杰尸体,并和诅咒师合作复活夏油杰的罪行就确认了。”
“不会太久了。”
距离他把中原中也带回来赐名的日子。
“啧,果然死了。”
“夏油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我先走了,这样你帮我拿到夏油杰尸体的帐就结了。”
长谷部瞪大了眼,似乎完全没想到前一秒还倒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在下一刻就扭断了他的脖子。
“居然又让我想起来以前的事,死的这么干脆,便宜你了。”
中原中也站起身,面无表情的看着已经变成一具尸体的长谷部。
所以这家伙的术式就是让自己陷入回忆,然后在自己失神的时候攻击?
可是也没有后续的攻击啊?
算了,反正不出意外,明天就能知道答案了。
中原中也推门出去,余光瞥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后不动声色的把门带上,挡住了里面的景象。
“中也,你……”真理子抱着两人份的课本从拐角跑过来,本来的话在中也转过身后顿住了。
“怎么了?”
中原中也疑惑的看着女孩递到了自己面前的纸巾,意识到什么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没有血迹。
那……
“擦一擦吧?”
真理子维持着这个姿势,中原中也抬起头,从女孩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
我……哭了?
第53章 Ch.53
真理子抱着课本小心翼翼的偷瞄走在自己身边的中原中也。
他的衣服看起来很整洁, 没有奇怪的皱痕,那头柔顺微卷的赭色半长头发也没有凌乱,看上去不像是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
真理子抱着课本的指尖攥紧, 把课本的封面撵出来了一道折痕。
她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中回想自己刚才在长谷部门口看到的情景。
中原中也给她的第一印象无疑是和普通女孩子完全不同的,那是一种令她打心里羡慕的状态,好像对什么都能够从容以对, 帅气到简直不像是她见过的那些只会谈论漂亮裙子, 以及今天下午茶喝什么的豪门大小姐。
这样的中也哪怕在哭出来的时候, 甚至都是没有任何神色波澜的。
“怎么了?”
中原中也拎着课本和真理子一起往食堂走,身边的女孩虽然目光小心翼翼, 但到底没有接受过特殊训练, 还是明显到让人一下子就注意到了。
“啊, 那什么,中也我们走快点!每天食堂都有特|供的限量点心,要是去晚了当日限定就会被抢光啦, 只能吃日常提供的水果派。”
却真的在难过。
真理子伸手去拉中也却被对方躲了一下, 但是再次尝试的时候中也略微犹豫,最后没有甩掉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
“走啦,甜品时间超快乐的!”
甜品啊……
中原中也被她拽着袖子往前拉,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啊。”
这一晚中原中也同样在熄灯之后从窗户翻了出去,不过这次他就没费心的去检查门锁了。熟门熟路的沿着昨天的路线再次来到体育馆, 他今晚到的比上次要早半个小时。
攀上三楼, 昨晚那扇窗户一推就被推开了。
“这时候就已经没锁了吗?”
扣上窗户,体育馆内的世界就和外面的世界隔绝开了, 那些在外面不曾听到的声音便争先恐后的钻入耳膜。尖细到变调的高声尖叫里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与绝望, 中原中也顺着尖叫声往楼下的器材室走去, 越是接近, 血液的铁锈味越是浓郁,伴随着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以及液体缓缓流淌的声音,撕心裂肺的哭喊与尖叫渐渐弱了下去,被器材的翻倒声与某种不可言说的恶心声响取代掉。
中原中也停在二楼最角落的走廊尽头,无光的体育馆让他完全隐藏在了阴影中。
在令人作呕的施暴声掩盖下,从一楼体育馆的大门传来了利器与金属碰撞的声音,然后是长锁落地的声响。从一楼往二楼靠近,属于年轻女孩的轻巧脚步声细小得几乎要被人忽略。
门扉的开合,叫骂,以及咒力的波动在中止的施暴声后紧随而至。等一切都归于安静,中原中也从阴影中走出来,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房门。
“果然是这样。”
听到了与以前的每一个夜晚不同的声音,浑身是血的花山院转过身,她身上大面积的鲜血和昨晚泼洒的位置角度都分毫不差,女孩白皙的小腿被已经面目全非的男人死死握住,在花山院掰开男人的手之后露出了一个青紫的手印。
而在她的脚下,是衣衫不整已经死亡的泽城雪奈,以及几乎被砍成几段的长谷部。
中原中也看着她,“你每一天都在重复这个轮回吗?”
其实提示在最开始就已经很多了,真理子会消失的伤口以及会复原的墙壁,全都是提示。
不是伤口愈合了,也不是墙壁复原了,而是恢复成了在“这个时间应该的原本的状态”。
而真理子所有奇奇怪怪的话不是所谓的警告,而是提示。
包括那句“另一半时间都是两人相处的时间”,这两个人指的不仅仅是室友,还代指被长谷部带走后的两人封闭空间。
“你应该转学的,我昨天告诉你了。”花山院丢掉手上的斧头,“礼园没有所谓的国中部,在雪奈死后就没有了。”
现在的一切都只是她的诅咒。
在她走出这间房间后,曾经被她抛下的好友会“活”过来,但是那个畜生也会“活”过来,然后开始重复死与生的轮回。
“你要杀死我吗?”
花山院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对死亡的畏惧也没有抗拒的敌意,她甚至在重复了无数遍这个轮回后眼睛还是和最初一样的干净,连一日复一日可能造成的麻木与疯狂都不曾有。
“我的任务是调查把田中凉子变成那副样子的家伙,但是看起来不是你干的。”
“凉子回不来了,因为她被改变的是灵魂。”花山院安静的看着他,“你的话,大概能发现吧。”她指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他们的灵魂还在这里,所以才可以陪我不断地重复,凉子的话,是另一个脸上有缝合线的咒灵做的。”
花山院这时一直平静着的神情才有所改变,她低下头,鲜血顺着衣摆滴落在地,“可是我却出不去,我还是把事情搞砸了,我弄丢了凉子。”
明明发过誓的,在她害怕的留下雪奈逃跑,害得来救自己的雪奈死亡之后明明发过誓。
她不会再弄丢任何一个同学了。
啊,为什么自己当时要逃跑呢?自己其实并不会死,哪怕被切开身体,哪怕被划开咽喉也不会死,可是真的好痛,无法忍耐,再也忍受不下去。
所以她逃走了。
丢下所有人逃走了。
“你要彻底杀死我吗?”花山院再抬起头的时候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平静模样,女孩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中原中也问道,“你还想继续吗?”
虽然她在一遍一遍的杀死造成这一切的长谷部,但是她所在意的所爱的也在一遍一遍的死亡。每一次的死亡都是真实的,每一次的疼痛也都是真实的。没有谁在这个轮回里得救,所有人得到的只有永生不死的诅咒。
灵魂被诅咒束缚在永久的躯壳中,从“人”的范畴挣脱开,并且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我恨我的名字。”花山院弯起眼睛,女孩脸上不变的平静消失不见,明明笑容温婉而甜美却看上去无比难过,“如果我不姓巫净就好了。”
那么她就不会在被长谷部发现身份后失去一切。
女孩张开手露出自己的所有致命点,“拜托你了,死武专的行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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