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至于的,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啊。
出了校门口,萧仁河有些粗暴的把萧溪塞进了车里,而后自己上了车。
车里闷闷的,暖风始终没有上来,而萧仁河又像制冷机一样,不断散发着冷气。
这让车里比哪里都冷。
萧溪抖了一下,被旁边不断闪过的车弄得有些头晕,甚至有点想吐,他在不舒服中听见萧仁河几欲爆炸的声音,却只有两个字:“分开!”
这又是两把刀子扎进了萧溪的身体,明明遍体鳞伤,但他在喋血中倔强着,却又带着点苦求的意味:“爸,我想和他在一起!”
“你……”
萧仁河感觉自己心里像压了千斤中的大石,他的教育真的很失败吗,为什么儿子从来不听他的话!
为什么!
心里窝了一股炸不出来的火,萧仁河直接一脚油门飞了出去,萧溪认出了这条路,是去往北麓街的路,很快道路两旁就变的越来越荒凉,越来越颠簸。
车子突然拐进了一个路口,道路竟然开始变的平直起来,两旁也围起了栅栏,里面是萧瑟的树林,枯枝败叶堆了满地。
萧溪在林间看见了座座石碑,清冷肃穆又荒凉。
可碑前面又铺落着被风吹乱的菊花,甚至还有人拿着扫帚在收拾,扫走一份对亡魂的祭奠。
萧溪不知道萧仁河为什么要带他来墓园。
等车停下来以后,萧仁河拽着萧溪往深处走,他们路过一张又一张被定格的笑脸,突然,萧溪浑身的血液都凉了下来。
哪怕视线模糊,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笑脸。
那张脸和记忆中的人影重合,他陡然睁大双眼,周遭明明很安静,耳边却炸开无数道声音。
“溪宝,明天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
“好!”
“那还不快去写作业,你写不完我就自己去。”
“我不要!我要去游乐园!”
“溪宝,为什么打架。”
“玩笑开过了,就打起来了。”
“仅此一次,男孩子不要总是动手,太粗鲁了,小心以后没有女孩子喜欢你。”
“哦,知道了。”
“溪宝……笑一笑……”
“溪宝……别哭……”
“别哭……好不好……”
萧溪在嘈杂的声音中,被萧仁河拖到了定格的照片前,距离很近,他伸手就能触碰到。
他不经意间回想起,安煜的这些日子看自己的眼神,以及周叔的话‘你会理解他的。’
似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唯有他不知道!
萧仁河松开了萧溪,蹲下身子抚摸着照片,良久以后,他抬起疲惫的脸,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说出了最残忍的话:“来,溪宝,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我和你妈妈一起听着。”
萧溪张不开口,被编织的梦境瞬间裂开,他感觉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在天旋地转瞬间崩塌,眼前的光线逐渐昏暗,所有的一切都如潮水般褪去。
人像、声音、记忆、他的执念、他喜欢的人……包括他自己。
意识散于天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人抽了骨一样无力,终是软绵绵的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跪下!
我发誓很快就站起来!
第82章 82.心尖荒野
安煜在阶梯教室内和一群高三的学生听着冬令营讲座,他其实并不太想来,可雷总的热情、萧溪的期盼让他有点无法拒绝,只能忍受坐如针毡的烦躁。
直到张飞扬像头莽撞的野猪,急匆匆的顶开阶梯教室的门,他才得以脱身,进入另一个不毛之地。
张飞扬找到安煜,不由分说的拉起他就往外跑,而坐在后面的雷总根本追不上。
雷总追到门口,作为这次冬令营的校内负责人,他又无奈的停下脚步,收拾两个人留下的烂摊子。
重新组织好讲座的秩序,雷总怒气冲冲的往外走,作势要把这两个崽子削一顿。
可门一推开,他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按理说汇演还没有结束,可所有人却都在外面,还一脸震惊的神色。
雷总快步走到大礼堂的门前,一眼就看见了神色凝重的大野牛,以及站在礼堂门口的张飞扬几人,他们顶着天崩地裂的神情。
“主任,”雷总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走到大野牛身旁,唇齿颤抖:“发生什么事了?”
大野牛看了一眼雷总:“你们班有人谈恋爱。”
雷总:“是安煜?”
大野牛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雷总皱了一下眉,却又释然道:“这不挺正常的,这个年纪谁没冲动过,和他们谈谈不就好了,您别生气。”
“你知道和安煜谈恋爱的是谁吗?”大野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
说起来可笑,他第一眼看到那张照片,竟然觉得那两个人有点登对,明明是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可在某些说不出来的地方,他们又很相似,仿若硬币的两面,背对背相依。
“谁?”雷总心里不好的预感瞬间爆炸。
大野牛看向了紧闭的礼堂门:“是……萧溪。”顿了两秒他又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
安煜踏进空旷的礼堂,看着一班观众席上那个孤零零的人,瞬间就迈不开脚步了,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狂奔的路上张飞扬把事都交代清楚了,他其实是想去追萧溪的,可猛然想起礼堂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安煜抬头望着陈芳兰,无法猜透她心理是怎么想的,甚至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恶心。
这个念头让安煜整个人瞬间坠入了冰窖,更加动不了了。
看见儿子来了,陈芳兰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她脸上的表请在安煜眼里越来越清晰,非常平静,甚至可以用波澜不惊来形容。
“小煜。”陈芳兰像小时候一样捏了捏他的脸,指着最近的座位:“我们谈谈,妈妈想知道你的想法。”
“您……”安煜卡了一下,才把话说完:“您不生我的气吗?”
“为什么要生气。”陈芳兰拽着儿子坐了下去。
安煜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因为我……和萧溪……”
这个瞬间,他不太知道如何描述自己和萧溪之间的关系,生涩又拗口。
“所以呢。”陈芳兰靠在椅子上,偏头笑看着他:“有谁规定你们不能在一起了吗?”
安煜:“……”
陈芳兰的反应是安煜从来没有料到过的,他以为妈妈会哭着骂他一顿,会哭着打他一顿,各种糟糕的场景他都预想过,唯独这个没有。
“没有人规定你们不能在一起,不是吗?”陈芳兰抬手拍了拍儿子的头,继续道:“我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安煜下意识接话。
“你真的,”陈芳兰依旧笑着:“非他不可吗?”
这个问题安煜从来没有想过,比如他和萧溪之间的关系能维系多久,可如此突然的被暴露出来,他似乎有了答案。
安煜喘了好几口粗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扯动唇齿:“非他不可。”
“知道了。”陈芳兰伸手抱住了安煜,在他的后背上重重拍了两下:“我支持你的选择,和谁在一起是你的权力,别在乎旁人的目光,他们不重要。”
当了这么多年医生,她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了,也开导过太多人,那凭什么到自己儿子这里就不行了?
而且,她始终忘不了第一次看见萧溪的场景,那天她造访的突然,萧溪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主动上去打招呼。
推开门,陈芳兰从门缝中看见了带着耳机写卷子的萧溪,他默不作声写的很认真,背脊也弯出很好看的弧度。
那个瞬间,陈芳兰以为自己看到了安煜,可萧溪回过头来的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看错了。
至于她和萧仁河的感情,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更多的则像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或者两个可怜人抱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关系,只是谁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所以——放下萧仁河不管。
她愿意支持。
她愿意接受。
她可以的!
“妈。”安煜的声音有些哑,鼻音也有些重:“谢谢。”
“去吧。”陈芳兰松开他,使劲往外推了一把:“去把人追回来。”
安煜的最后一道防线没有破防,他又转身抱了一下陈芳兰,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眼眶泛着红,大步追了出去。
可冲到校门口,他只看见那辆黑车甩出去老远的尾巴。
安煜手忙脚乱的拦了一辆车追上去,可川流不息的车流让他跟丢了。安煜下了车,站在人潮喧闹的十字路口瞬间失了方向。
四面八方,他不知道萧仁河会把萧溪带去哪里,只能一个一个地方混乱的去寻找。他跑回了学校的后街,把面馆、短租屋、那间破败的浴室……都逛了一遍。
可笑,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安煜又打车回了南麓街的老宅,很不幸,他赶上了晚高峰,车子堵在路上一动不动,他直接跑了回去。
萧家的司机周叔正好从老宅里出来,安煜扶着扎手的树皮,喘着粗气,咬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周叔,他们回来过吗?”
周叔愣了一下,近来萧仁河和萧溪有了一些改变,所以听见儿子参加了学校的元旦汇演,高兴的去看,甚至给他放了假,自己开车去。
而且,萧仁河准备趁机摊牌,把这个家拼凑完整。
可现下看着安煜这副慌张的样子,周叔意识到出事了,但他只是萧家的司机,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能摇头道:“没回来过,你们……”
你们不应该一起吗?
他终归没有问出口。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
安煜换了一大口气,又想起一个萧仁河可能带着萧溪去的地方,顶着寒风再一次冲了出去,仿佛不知疲惫。
高峰时段缓解他一些,他站在路口拦了一辆车,报了北麓街的墓园。
司机师傅看他着急,刻意加快了速度,中途差点和一辆相向而来的救护车撞上,好在车技扎实,一个打轮,擦肩而过。
距离目的地还要很久,安煜焦躁不安,想起了被遗忘在衣兜里的手机,他颤抖的划开屏幕,翻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按了好几次才成功拨出去。
出乎意料,那边很快就接通了,但说话的人不是萧溪,而是萧仁河,他的声音掺杂一片混乱中,冷冷的甩了几个字过来:“离他远点。”
说完,萧仁河就挂了电话,当安煜再次拨过去的时候,是机械的提示音和无休止的嘟嘟声……这个瞬间,萧仁河对他所有的客气都尽数撕裂。
到了墓园,安煜远远的就看了萧家的车,他以为自己来对地方,带着几分希冀冲了进去,结果……又扑了个空。
他抓住要下班的清扫大爷,指着门口的车:“车的主人去哪里了?”
“救护车拉走了。”大爷想起一个小时前的那一幕,有些惋惜的道:“那孩子被刺激的不清,直接晕过去了。”
安煜的身子晃了晃,他知道的,萧溪的应激反应特别重的。
安煜又一次转身离开,他在一夜间跑遍了莫城所有的医院,直至精疲力尽都没有找到萧溪,从最后一家医院出来,已经第二天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阴冷潮湿的短租屋。
安煜将自己缩在床上,始终睁着眼睛,因为一闭上双眼,脑海就会划过萧溪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萧溪说过的: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在的。
可现在却没有,只留下他一个人。
然而,他没有办法责怪萧溪,也忍不下心去责怪萧溪,只能像一只无头苍蝇,满世界去寻找。
而后又找了几天,萧溪却始终不见踪影。
临近期末,安煜反而被张飞扬找到了,他硬生生将自己拖回了学校。此时,舆论已经被校方强行压下去了,只在暗处滋生。
至于大野牛和雷总,并没有因为他和萧溪在一起的事情找他谈话,而是因为打架的事找了他。
那日,安煜被张飞扬拖进学校,一踏进教学楼,就碰见了季涛。
季涛看着安煜这幅没了魂的样子,心里笑的特别开心,甚至忍不住走了过来,在安煜的肩上装模作样的拍了两下,惺惺作态道:“兄弟,喜欢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吗?”
安煜抬眼看他,胸膛起伏了两下,拳头毫无章法的挥了出去。
安煜有点失控,张飞扬猪一样的体型都拉不住人,愣是叫了好几个人帮忙才把人按住,而季涛已经被打的妈都认不出来了。
安煜被送去大野牛的办公室时,雷总很快就到了,两个人本想数落安煜,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大野牛挥了挥手,做样子似的说了一句:“写一份八百字检讨给我。”
这是大野牛罚的最轻的一次,好像无意证实着什么,不写检讨也无所谓,这事就这样吧。
安煜回到班,他发现大家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只是看着他的神色,带着几分欲言又止。
他在注视中,走到了自己的书桌旁,可旁边的座位已经空无一物了,安煜止不住又晃了神。
安煜站了好久,陈悦咬了咬牙,走过来和他说,萧仁河在元旦那几天给萧溪办理了转学,特别快特别急,校方也非常配合。
而手续一下来,萧溪的东西眨眼间就被萧仁河收走了,一样都没给他留。
不,可能还有一点被他藏起来的东西吧。
可那又如何,他偏过头再也无法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了。那好不容易抓住的光,轻而易举的就被人从指缝间抽走了,一点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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