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恶如仇的表情之下是被克制住的隐隐兴奋。
自从第一次变强至今,他死过很多次——为了测试自己的能力。
他的能力简单粗暴一点说就是:死后必定会复活,还可能变强。
而变强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被杀。
他测试过因人类而死,测试过因动物而死,但还没能测试过因咒灵而死。
不过眼下这个咒灵有些特殊,被人类操纵的咒灵杀死后,他会被判定为被谁杀死呢?咒灵?还是操纵者?
如果是后者的话,人类之间的阴谋诡计是否也可以作为判定依据?
那他卷入某个强者的阴谋之中,死于其中一环,是否肉|体强度就能提升这个强者的一半了?
被咒灵的触手刺穿心脏之时,他已经在幻想如果以上猜想是对的,那他复仇的路又能缩短许多了。
——当脑海中被这些东西占据之时,他总能暂时忘记对死亡的恐惧。
“砰——”
他重重摔落到地上,疼痛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视线一片模糊。
渐渐的,他感觉不到夜风的冰凉,闻不到血的腥味,也慢慢感觉不到疼痛了。
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在彻底死亡之前,他听到了男孩的哭泣声。
至于女人,她则像是不存在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想,之前关于这次事件幕后黑手的猜测应该是对的。
但为什么她要操纵自己的孩子呢?
不对,他似乎想岔了。她操纵的是咒灵,而咒灵是从男孩身上出现的。
是以男孩为媒介吗?也许吧,还需要其他线索。
他又想,刚刚跑来的路上应该把衣服先脱掉的。那么暖和的衣服,五条悟亲手给他穿的衣服,破掉了……脏掉了……
意识消失了几秒,他很快又醒了过来。
钻心的疼痛还在,但伤口附近却酥酥|痒痒的。
他知道这是伤口在快速愈合的感觉。
右手,被人触碰了。
想拿走绛雪吗?别做梦了。
这是最强送给他的东西,他还不至于废物到连这都能被抢走。
突然坐起,他用左手抓住了那只正抠着他手指的手,赤红的瞳孔中倒映出女人震惊的表情。
女人当然震惊。
她是亲眼见到禅院甚也心脏位置被刺穿的。
咒灵的触手收回后,她还透过禅院甚也胸口的洞看到了他身后的夜景。
人类受了这种伤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下意识开口:“你……你怎么可能……”
“我怎么可能还活着?”禅院甚也替她说完了后半句话。
女人反应很快,立刻收起了震惊,颤抖着声音道:“您,您没有死真是太好了!”
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习惯了低声说话的模样。
她说着哭了起来:“刚刚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是那个可怕的东西又来了吗?您还好吗?我们——”
禅院甚也不想浪费时间,他打断道:“我说了,我都知道了,别再演戏了。”
有些遗憾啊,实力增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看来他刚刚的猜想答案还是否定的,只有直接杀他的才会被判定为他实力增长的标准。
不过,这也证明了被咒灵杀也是会变强的。
一边思考着,他一边再次将绛雪朝女人刺去。
来自于咒灵的恶意也再次出现在他身后。
而这一次,他没有任由咒灵伤到自己,选择了避开。
他测试过,被同一个人杀死第二次时,他只能再提升对方综合实力的四分之一,第三次则是八分之一。
以此类推,之后的每一次收益只会越来越小。
虽然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提升这只咒灵的四分之一也很可观,但是……五条悟随时可能到来,时间不允许他再贪心了。
这个女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不能让她再留下。而同时,他也正好让五条悟知道,他的那句要“杀了他们”并不是随口说说的。
无论五条悟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就是幕后黑手,他反正不知道,他只是来杀|人的!
一举两得已经是最好的理由。
才不是因为她是坏人。才不是。
稳住心神,他仔细感知着恶意。
虽然他身体强度只提升了这只咒灵实力的一半,但这不代表他在交战中会完全处于下风。
他还有绛雪!
再次避开了充斥着恶意的一击,他将绛雪在空中划过。咒灵没来得及收回的触手被斩断了,就像是切开一块嫩豆腐那样简单。
匕首上的红色似乎变鲜艳了些。
只要有恶意存在,咒灵在他面前就无法隐形。而他又不怕死,即使没能避开攻击也不过是疼一下而已。
别怕,只是疼一下而已。
又不是没疼过。已经疼了那么多年,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拿着绛雪的手紧了紧,他终于下定决心,直直朝那咒灵扑去。
他看不到的触手一下下扎到他身上,而他只避开了致命伤。
复活的时间虽短,但他连那点时间也不想浪费。
而且复活后,他的伤都会好转。五条悟不会像那些垃圾一样对他不管不顾,他一定会发现他狼狈之下没有受伤的身体。
那他的秘密就有暴露的风险了。
如果在五条悟到来前自己伪装伤口,那就又要疼一次。不值得。
迎着攻击,他和咒灵以及男孩的距离越来越近。
他注意到了,咒灵和男孩始终在一起。
或许他之前的猜测没有错,男孩是媒介。
如果他可以看到的话,他就能更加确定这个猜想。因为男孩和咒灵就如连体婴一般,一刻都没有分离过。
不是之前那种看起来像是男孩被咒灵抓住的模样,而是不加掩饰的情景。
咒灵从男孩的肩头钻出,尾部却还停留在男孩身体中,像是从男孩肩头开出的一朵恶心的花。
像是终于意识到不对,恶意在后撤。
可是啊,都到这种时候了,禅院甚也又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他的另一个目的还没达到呢。
他仿佛屏蔽了痛觉,挂着淋漓的鲜血突然加速。
世上最锋利的刃划出优美的弧线,命中咒灵,一路向下,最后在男孩的肩头停住。
属于咒灵的恶意,消失了。
灯光还在忽明忽暗闪着,他看到男孩眼中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是……眼泪?
禅院甚也挪开视线,转身朝女人看去。
在他刚出现的时候,女人是可以带男孩一起跑的。很可惜她错过了。
而刚刚他跟咒灵战斗的时候,这个女人也是有机会跑的。
不过他知道,她不会跑。她对男孩很是在意,是不会留下男孩一个人跑的。
是因为身为母亲的天性?
还是因为男孩很特殊,她的术式需要男孩?
没有其他线索,他无法确定是哪个原因。
但他想,应当是后者吧。
母亲……怎么会是什么好的词汇。他不信。
伤口还在不断往外翻涌着鲜血,他似无所觉,一步步朝女人靠近。
就如他所料的那样,女人本身没有丝毫战斗力。
只见她脸上的伪装不再,表情变得扭曲。
她在逃跑,但始终围绕着男孩在绕圈。她还是想带男孩一起走。
而男孩,停顿几秒后终于动了起来,开始朝女人跑去。
禅院甚也咬了咬牙,忍住满身疼痛,又一次加快了速度。他知道,以他现在的状态,越拖下去越对他不利。
而且他已经感受到两个正飞速朝他们赶来的恶意了。
那一定是又一只被女人操控咒灵。
她不恋战直接让咒灵带走他们的话,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必须在咒灵到来前解决她!
血液飞速流逝,身体变得更冷了。他忍住想发抖的感觉,又一次加速。
五条悟刚教过的战斗技巧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他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抓住了女人,将人按倒在了地上。
绛雪擦着女人的脸扎进地面,在女人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发现,他的手开始颤抖了。
握着绛雪,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间里,他却迟迟没有将绛雪从地面中拔|出来。
女人扭曲的脸突然变得平和,然后再度挂上了之前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我没有害过人的,我只想和我的孩子一起过最普通的生活,求求你放了我们吧!”
眼泪说掉就掉,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女子。
禅院甚也稍稍喘了口气,他看着女人的眼睛反问道:“你确定那还是你孩子吗?”
女人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幻,她歇斯底里一般喊道:“那当然就是我的孩子!你不许说我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还活着啊!他还会哭,还会笑,还会喊妈妈!你快看看他啊!”
这话的后半部分显然不是在和禅院甚也说。
她似乎陷入了什么幻觉之中。
短短几句话,禅院甚也得到了新的线索。
原来真的……已经死了吗?
余光中,男孩还在朝他们跑来,就像是正常孩子一样,没有一丝异常。
绛雪被他从地面中拔了|出来,很轻微的声响,却让女人从幻觉中醒了过来。
女人脸上依旧疯狂着,她突然挑衅道:“不敢杀|人吗?真是笑死了!快放了我吧!”
禅院甚也紧了紧握着绛雪的手:“我为什么不敢杀|人?我怎么可能不敢杀|人!”
和禅院甚也对视着,女人疯狂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我知道的,你不敢的,我看得出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禅院甚也的手又抖了抖。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又或许真是因为女人的话。
“哦,这样啊,”他平静道,“那你说我敢不敢动你的孩子呢?”
女人的表情突然凝固,半截笑声也凝固在了喉间。
敢嘲笑他的人,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第二十章
敢嘲笑他的人,就该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说他不敢杀|她?他才没有不敢杀|人!
才没有!才没有!才没有!
他只是……
他只是……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只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改主意了,他要换个有点风险,但是有可能得到五条悟一半实力的计划。
时间突然变得富裕起来,他看向女人,决定先让她知道嘲笑他的下场。
死亡从来不是唯一的惩罚方式,最好的惩罚当然是毁了对方最在意的东西。
禅院甚也一手扣着女人的脖子,一手将绛雪指向了正朝他们跑来的男孩。
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你现在不能操纵他?你的孩子来了,你猜他来做什么呢?”
男孩还在朝他们跑来,女人惊慌出声:“不!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了!”
感受到女人最真实的恐惧,禅院甚也笑起来。
“那早就不是你的孩子了!那是你的傀儡!”
女人挣扎着大声反驳道:“不!不是!我留住他了!那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宝贝,我的一切!”
“你的宝贝吗?”禅院甚也似乎想起了什么,赤色的瞳孔暗了暗。
“对!我的宝贝!他是上天赐给我的珍宝!”女人脸上缓缓浮现出笑意,似乎又陷入了什么幻觉之中。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禅院甚也无法忍受女人这种近似于幸福的表情,他收回右手,稳稳地将绛雪扎进了女人的胳膊中。
剧烈的疼痛之下,女人清醒过来。
禅院甚也看着她的眼睛,凶狠道:“他才不是你的宝贝,你只是把他当成工具而已!”
“不!不是!他是我的宝贝!我爱他!”女人立刻反驳。
禅院甚也冷哼一声:“是吗?”
他扭着女人的脖子让她看向男孩。
男孩很近了,他们清楚看到了男孩脸上的表情。
那是痛苦的,悲哀的,寻求解脱的表情。
是他熟悉的表情。
“看到了吗?”他问,“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宝贝的吗?你的爱就是这样吗?让他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让他被你操纵着沾满鲜血吗?”
一连串劈头盖脸的质问让女人愣了神,眼角缓缓有泪滑落。
女人呢喃道:“我只是想留下他啊……”
她和男孩对视了。
“宝贝,妈妈只是想留下你啊!他们,他们都是为了留下你啊……
“妈妈有好好感谢过他们的啊,你不记得了吗?妈妈一直有带你一起去感谢他们啊!感谢他们把鲜血送给我们,感谢他们让你留下来……
“宝贝,宝贝你笑一下啊,妈妈害怕。”
男孩闻言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看着这对母子,禅院甚也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母子俩对他的笑声都没有反应,他却自顾自笑得越来越大声。
伤口被牵扯到,好疼,但他依旧笑着,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原来最根本的原因竟然是母爱吗?
母亲……母亲……母亲原来是这样的词汇吗?
母亲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晃过,他感觉到一阵恶心,笑声戛然而止。
男孩这才看向他,朝他鞠了一躬。
眼神中满是期望,那是渴望自由的眼神。
“哥哥,”男孩问,“你可以让我离开吗?”
“你可以自己来,”禅院甚也木着脸说出了计划中的台词,又机械性地把自己手中的绛雪递了过去,“用这个。”
10/96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