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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就是——说人话。
曾经家入硝子和他讲过反转术式的方法，但可惜他一句话都没听懂。
而现在，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同。
再次听了一堆家入硝子的讲解，他依旧满头雾水。
家入硝子朝他叹口气，语重心长道：“你需要一点灵感。”
五条悟：“……”可能是亿点。
不，不对，是因为没有一个好老师！
他可是五条悟，怎么会学不会反转术式！一定是硝子这个老师不讲人话的原因。
“所以说，为什么他还不醒？”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我看看。”
家入硝子俯身，再次给禅院甚也做起检查。
少年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擦拭干净，露出了一张病态的脸。不止脸色苍白，连唇色都是淡的。
消去了之前的狼狈，他现在的模样竟更显几分凄楚。
几分钟后，家入硝子得出结论道：“他在睡觉。”
“啊？”五条悟反问，“你说什么？”
家入硝子确定道：“我说他在睡觉。”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受了重伤，而且……”顿了顿，她又继续道，“他的精神可能一直处于紧张的状态，一下子放松下来，睡久一点也正常。”
这样差的体质不会是短时间内造成的，再加上他刚来时的状态和装束，虽然五条悟没有和她说，但她也很容易联想到什么。
“这样啊。”五条悟坐回了椅子上。
他背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视线却始终停留在禅院甚也身上。
家入硝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要在这里等他醒来？”
五条悟没有抬头，只答道：“这么说也没有错。”
因为，他要醒来了。
病床上，禅院甚也睫毛颤了颤。
睁眼前，他首先感觉到的是柔软和温暖。
这是记忆最深处才拥有过的感觉，是他连做梦都已经许久未梦到过的。
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睁开眼，他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家入硝子。
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他熟悉的感觉。
这个表情，他见过的。
同母异父的弟弟第一次见到他时，露出的就是这样的表情。
那时，弟弟就是用这样的表情站在他面前，对他说：“哥哥，你受苦了。”
白净的手朝他伸来，却被他下意识躲开了。
他害怕，他甚至还退远了些。
他不敢靠近弟弟，只远远地看着，汲取一点点的温暖。
然后呢？
他偷听到弟弟说：“你们是没看到，那个废物都感动哭了！”
“什么？太菜了吧你们，都没看过那个废物哭？”
“不信是吧？等下带你们去看！”
“哈哈哈哈哈哈！他肯定还会哭的！我等下就去告诉他我讨厌他，那个废物知道我在骗他，肯定会比刚刚哭得还要难看！”
那一刻，他万分后悔自己下意识的选择。如果当时他没有退开，如果当时他距离弟弟足够近，他就能当场感受到弟弟的恶意了。
那他就不会在这个垃圾面前露出那样的狼狈。
明明早该知道的，没有人会用善意待他。
上天给了他探查恶意的本能，就是要告诉他血淋淋的真相。
都是垃圾。
哪怕是一丝虚假的温暖都要收回。
至于之前那个抱着他他都没感觉到恶意的人……
那怎么能一样？那可是五条悟。最强的存在，怎么可以和垃圾混为一谈。
最强怎么会对渺小的蝼蚁散发恶意？
那是在侮辱最强。
思绪回笼，他直直看向家入硝子。
呵，垃圾，成为他变强路上的试炼石吧。
对付这种伪善的垃圾他可太有经验。
他们伪善，他们又会在他面前主动揭露自己的伪善，以此为乐。
但当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揭露伪善时，他们又总会怒不可遏。
聪明的垃圾会在事后偷偷报复，而愚蠢的垃圾往往会恼羞成怒当场跳脚。
希望眼前这个垃圾是前者吧。
他暗自祈祷。
有最强在场，他是绝不会死在这个垃圾手中的。
只有她偷偷出现，偷偷报复他，他才有机会变强。
内心的算计没有一丝一毫展露在脸上，不止如此，和内心的平静相比，他脸上很快浮现出了暴怒的表情。
“滚啊！别用这样的表情看我！假惺惺地让人恶心！”
“讨厌我又要装得怜悯我，也很不容易吧？别装了！你装得一点也不像，回去好好学学吧！”
想随手抓点什么扔出去，但身体的虚弱让他只把枕头扔出了一小段距离，连家入硝子的衣服都没碰到。
显得他有些无能狂怒。
微微喘着气，他再次看向家入硝子，却没能看到他意想之中的表情。
这个人她……没有愤怒，没有被揭穿的恼羞成怒。
哦，是聪明到可以掩饰自己吗？
很好，他喜欢。
他继续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却看到她突然向他靠近。
然后，抱住了他。
她说：“抱歉，我不会再用这样的眼神看你了。”
被怜悯的人，往往最不需要的就是怜悯的眼神。
心脏猛地一颤，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恶意。
不可能。
来不及细细感受，家入硝子就松开了他。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少女，赤红的双眸中鲜少地出现了一丝茫然。
眨了眨眼，他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探身，戳中了家入硝子的手臂。
没有。
没有恶意。
收回手，他换了个位置，这次是很快地戳了下家入硝子的手背。
一触即离，但温暖的感觉却好像还残留在指尖，久久不散。
同样的，也没有恶意。
不可能的吧？
是假的吧？
原来刚刚不真实的感觉不是错觉，果然是在做梦。
他笃定地想。
无视了正思考他迷惑行为的两人，禅院甚也躺回被窝，安详地闭上了眼。
还没忘给自己盖好被子。
五条悟：“……”
家入硝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问句：他这是在做什么？
然后，又同时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回答：不知道啊。
第四章
已经躺了两天，但禅院甚也再次回到被窝，竟也很快陷入了沉睡。
过去的十年，他几乎没有一天睡安稳过。
禅院家的恶意太过浓重，哪怕他被母亲关在那间狭小的暗室中，与所有人都隔离，也依旧可以清晰感受到。
每每闭上眼，一个个异样的眼神，一句句诛心的话语都仿佛被恶意裹挟着入侵他的脑海，让他难以入眠。
终于挨到睡着，他也从不能安眠。
他总害怕母亲又突然出现，用阴测测的眼神看着他。
而现在，他很安心。
·
再次醒来，看到空荡荡的房间，禅院甚也心底生出一种“这才是正常”的感觉。
果然，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在做梦。
回归现实，他该考虑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原本的计划在他被五条悟带离禅院家的一瞬间就已经宣告失败。
想要回到那个垃圾场简单，但是被五条悟带走却又回去的他太过引人注目，再无法达成他偷偷变强的目的。
一旦被发现，而他又还不够强的话，他想……他一定会被关进比那个房间更可怕的房间里的。
这个期限，一定是永远。
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他要变强，他要把禅院家拖进地狱！
瞳孔愈发赤红，他眼前恍若浮现了某个人的身影。
他知道这是幻觉。
这是五条悟，是他变强的捷径。
他不贪婪，只要一次，一次就好，最强的一半已经是他原本不敢想的程度了。
右手在眼前虚虚一抓，幻觉消散，他的瞳色也随之变淡。
因为……有点冷。
他将右手缩回被子里，疑惑地眨了眨眼。
明明早就习惯寒冷了，这里又是室内，他怎么可能只是伸出手去就感觉冷呢？
犹豫几秒，他又将左手伸了出去。
“嘶——”
真的感觉冷啊。
一定是因为被子里太温暖了。
飞速把胳膊放回被子里，他想了想，又蠕动着身体，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了被子中。
有温暖环抱，连黑暗都显得不那么可怕起来。
但禅院甚也还是闭上了眼睛，然后继续思考起刚刚的问题。
如何走过五条悟这条变强的捷径？
对付那些垃圾的招数自是不能用，这可是五条悟，怎么可能像那些垃圾一样轻易被挑衅，轻易地就对他动手。
他需要动动脑子。
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他在脑海中脑补起无数种可能。
最后却总败于一点——
目前的他在五条悟眼中不过是个普通人，最强是不可能主动杀普通人的。
只有表现出足够的威胁性和攻击性，并且创造一个只能由五条悟亲自对他动手的条件，才有可能达成他的目的。
这很难，但不是没有可能。
因为他有脑子。
突然，他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有人走了进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身边，好像在他身边坐下了。
好近，又没有恶意。
是五条悟。
他笃定。
不敢乱动，他安安静静待在被窝里，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若有若无的香味传进了被窝里。
“咕噜——”
禅院甚也听到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
他好像很久没吃过饭了。
他确信外面的人一定听到了他肚子叫的声音，但是等了许久，他都没能等到对方喊他。
房间里很安静，即使他整个人都埋在被子中，他也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人好像……在吃东西。
又等了许久，美食的香味不断从外面渗入被子中，他感觉自己快被这香气淹没了。
就透一下下气。
一下下就好。
这样想着，他伸手，悄悄将被子揭开了一个小角。
然后，猝不及防，他的眼神撞入了一只蓝色的眸子中。
五条悟朝他笑着打招呼道：“嗨~你醒了？”
禅院甚也：“……”
这样歪着脑袋不累吗？
这真的是最强吗？
第五章
幼年时期，禅院甚也曾见过五条悟。彼时他正被母亲宠爱着，还不知人间险恶，身上还有着糟糕的垃圾习惯——话唠。
和五条悟共处的那短短几分钟，他甚至差点没给五条悟开口说话的机会。
后来，五条悟不耐烦听大人们的高谈阔论，冷着一张脸无所顾忌地离席了，而他对五条悟的印象也一直停留在那天。
高冷的、少话的，但……却也会在他说出那种可笑的话的时候还会认真回应他的人。
可是现在，这个手里拿着食物，歪着脑袋，笑着跟他打招呼的人是谁？
赤红的眼眸中，满是问号。
歪着脑袋许久，或许是因为这个姿势对颈椎不好，又或许是因为手中的黄油土豆快要凉了，总之五条悟摆正了脑袋，然后蹲在了禅院甚也床前。
隔着禅院甚也揭开的那个小角，两人四目对视。
“要吃这个吗？”五条悟一边将手中的黄油土豆往前凑了凑，一边自顾自解释，“硝子说最好给你喝粥，但是你如果想吃这个也可以。”
食物近在眼前，香味扑面而来，禅院甚也忍住了咽口水的冲动。
他想吃，但是不可以。
在五条悟开口的一瞬间，他就想起了自己的计划。
他最狼狈的一面已经被五条悟见过，虽然自知最强不会在意他这种蝼蚁，但万一呢……万一因此被同情了。
第一阶段的目标：让五条悟讨厌他。
讨厌到在他构筑出一个理想环境后，五条悟可以毫不犹豫杀了他。
不需要多高明的手段，那些垃圾让他讨厌的原因都很愚蠢。
在五条悟的手又一次凑近他之时，他突然掀开被子。寒冷突如而至，他却没再像之前一样缩回被子里。
伸手抓起五条悟递过来的食物，他满脸愤怒地扔了出去，嘴里叫嚣道：“滚啊！我才不要这种施舍！”
——不怕浪费食物，五条悟是最强的，他会接住的。
果不其然，就如他预想的那样，五条悟轻轻松松接住了他扔出去的黄油土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要掉不掉，蓝色的眸子依旧注视着他。
禅院甚也没看明白五条悟的眼神。
不过想来他这种行为对最强而言不过是冬日里的一小片雪花，不值得为此有所反应。
他依旧怒视着五条悟，余光瞥到床头柜上。
——那份像是粥的食物旁好像有一把水果刀。
新的计划在心中一瞬间成型。
“你滚开！离我远一点！”
他还想说“恶心的人”这种话，但是看着眼前的人，话到嘴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换了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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