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被打偏到一边,顿时便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一丝血迹,足见动手的人力道之大。
秦元征却只觉得自己下手轻了,看着秦朝懿的眼神像看着自己的仇人,面无表情地道:“收起你龌龊的心思,不要再打宋卓的主意。”
秦朝懿正过脸,直面自己的父皇,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眼神中没有一丝惧怕,淡淡地道:“做不到。”
话音刚落,没等秦元征发怒,秦朝懿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笑一声,望着寝室的眼神中似是温柔又似是嘲讽:“我以真心待他,从未有过丝毫强迫,也未曾用身份权势威逼过他,究竟是谁的心思龌龊呢?
父皇,是谁更龌龊呢?”
“你!”秦元征被戳到痛处,顿时勃然大怒,扬起手又要挥下,就被秦朝懿抓住了手腕,淡笑着道:“今日宫宴,动静太大引来旁人,明早天家父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消息传至街头巷尾,想是一番美谈。”
“你在威胁朕?”秦元征半眯着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一般,神色莫名地道。
“儿臣不敢。”秦朝懿低垂着眉眼,规规矩矩地回答,可是联想到他的胆大妄为,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好,很好……”秦元征怒极反笑,用力挣开手,语气阴冷地道:“说起来倒是朕的疏忽,忘了你也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了,过两天,便让钦天监择个吉日,将承阳侯的女儿许给你做正妃。”
秦朝懿对对方的手段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从善如流地道:“若是父皇为儿臣指妃,明日儿臣就去承阳侯府告罪,言明儿臣身患心疾,于子嗣有碍,他女儿嫁过来日后只能守活寡,待此事传扬出去,只怕会对父皇体恤下臣的名声有碍。”
说完,没等秦元征继续发火,秦朝懿勾了勾嘴角,紧接着又道:“当然,父皇也可以为阿卓指婚,可是父皇,您会吗?”
您不会的,您的占有欲和不可言说的心思只会让你用权势逼迫阿卓做一辈子的孤家寡人,上辈子的事实,恰好验证了这一结果。
既然如此,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秦元征看着漫不经心,好似全然不顾的秦朝懿,终于意识到,这个在自己面前一向低眉顺眼的嫡子,早已经脱出了自己的掌控。
……
那天晚上,谁也不知道三皇子宫里发生了什么,只有路过的大臣看到皇上沉着一张淬着冰的脸甩袖离开,听闻回宫之后还发了大火,将寝宫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
得知此事的朝臣皆是一阵唏嘘,心道那宋家跟随三皇子,实在是下了一步臭棋,纵使宋家的那位小公子再得宠,也救不了皇上对三皇子的偏见……这都是后话了。
而现在,送走了皇上的秦朝懿没有半点儿被父皇责难的难受,站定了一会儿便回到寝殿,轻巧地钻进被子,感受到自家伴读无意识地钻过来往自己的怀里拱了拱,微微弯起眼睛,将人揽进怀中,温柔地啄吻着他的头发,低声自语:“你只要一直快乐就好了,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睡梦中的宋卓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下意识地抱紧身旁的热源,仿佛密不可分……
*
“你的脸怎么了?”宿醉的体验很不好受,宋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晕乎,却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自家殿下的左脸肿了一圈儿,立时有些担心地摸上去道。
“昨天喝醉了,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绊倒了。”秦朝懿顺势抓住宋卓的手,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见自家伴读还有追问的趋势,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已经擦过药了,我先送你回家吧,等会儿还要去工部点个卯。”
“嗯……”宋卓确实有点儿不舒服,脑袋晕晕乎乎的,听到秦朝懿的话下意识地便点了点头,只是对对方的脸还是有些在意,哪儿有绊倒摔成这样的?
本想好好儿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结果他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在车上恹恹地黏着自家殿下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刚回到家里就直接病倒了。
于是又火急火燎地请了大夫,等秦朝懿点完卯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宋母正带着那位小表妹劝自家小伴读喝药:“别装睡,起来喝药了。”
“我一会儿就喝了,你放着吧。”宋卓自小怕苦,闻到药味就把脑袋整个儿钻进了被子里掩耳盗铃,两辈子都没改掉这个习惯,哼哼唧唧地和自己母亲讨价还价。
“……”正当宋母打算揪着自家儿子的鼻子拎起来喝药的时候,手里的碗就被秦朝懿给接了过去:“我来吧。”
宋母愣了愣,正想说这小子生病的时候最难伺候,就见自家儿子悄咪、咪地钻出了半颗脑袋,一双桃花眼委委屈屈地看过来,宋母:“……”怎么感觉这小子越来越会撒娇了?
秦朝懿试了试温度,随后让宋和又端了一碗药过来,坐到床边摸了摸小伴读有些发烫的脸,轻声地哄道:“我喝一碗,你喝一碗,好不好?”
宋母&表妹:“……”
刚刚还拿被子遮着嘴的宋卓顿时“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声地哼哼着道:“你又没生病,喝什么药?”
“同甘共苦。”秦朝懿也笑了笑,拿起手里已经有些微凉的药一饮而尽,随后再把宋和的药端了过来。
“……”看着为了哄自己吃药直接把药当水喝的殿下,宋卓也不好意思了,憋着气“咕嘟”两下喝完了药,苦得整张脸都揪成了包子,正要让宋和倒水,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酸酸甜甜的蜜饯,抬眼就看到自家殿下温柔的笑:“不苦了。”
“嗯。”宋卓心满意足地眯起眼,小口地嚼着蜜饯,只觉得嘴里的苦味一下就散开了。
“……”特意买了些金丝糖准备拿出来的苏映丝默默地收回了手,总觉得自己和姑母有点儿多余。
宋母倒是松了口气,没好气地弹了弹自家儿子的脑袋,凉凉地道:“多大了,还要殿下来哄你吃药,行了,你多睡会儿,大夫说出了汗就好了。”
“嗯……”宋卓嘴上应着,眼珠子盯着脚尖,被子里的手却不知什么时候伸了出来,悄悄地抓着秦朝懿的衣角,也不出声挽留,就是抓着不放。
宋母:“……”
秦朝懿忍俊不禁,体贴地道:“你若是睡不着,就让宋卓去书房找本书来,我记得那本远山道人的游记你还没看完,念给你听好不好?”
“好。”宋卓立时弯起眼睛点着头,拉着秦朝懿的手还不自觉地晃了晃,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想听书,就是想要对方陪着自己。
脸皮儿薄的小伴读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在撒娇,他就是,就是不想生病了一个人呆着!
“我陪着阿卓就行了,宋夫人和表妹不必担心。”秦朝懿微微一笑,抬起头看向宋母二人道。
“……那就麻烦殿下了。”宋母拿撒娇的儿子没办法,只好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走到门口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恰好瞧见自家儿子和三皇子相视一笑的场景,眼皮顿时跳了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冒出来却又被她强压了下去,面色发白地离开了房间。
宋卓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自小没有父亲,虽然偶尔喜欢撒娇,但是却很独立,从来没有过分依赖过谁,可是现在,她看到自己的小卓儿,对那位殿下的依赖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这位母亲……
宋卓可不知道自家母亲此刻的担忧,没了旁人在身边反而更加轻松了,待秦朝懿半躺上床,身子挪着挪着就蹭到了对方怀里,耳边是对方清朗的嗓音,方才还说睡不着的人没一会儿就开始迷迷瞪瞪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宋卓看了看过来探他额头的母亲,抻着脑袋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失落地道:“殿下呢?”
宋母的手顿了顿,无奈地道:“皇上差人来让他回宫了,他毕竟是皇子,又未出宫建府,哪儿好随意留他入住的?一次两次便罢了,时间久了,皇上定然不满了。”
宋卓皱了皱眉,秦朝懿都不知道住在他家多少回了,怎么可能会突然不满?
联想到自家殿下脸上的伤口,宋卓直觉有些不安,没等深思,就见自家母亲有些试探地对着自己道:“卓儿,今日陆侍郎家的夫人来找我,谈及你的亲事,陆夫人家的女儿今年刚好十五,听说琴棋书画都有涉猎,琴艺尤其一绝,我想着,你若是有意,不如让你祖父去和陆家谈一谈?”
宋卓闻言想都没想就摆了摆手,完全没有对儿女之事的好奇,直接回绝道:“不了,我还小,不着急,殿下都还没纳妃呢!”
“……我母家的侄子,才十四就定亲了。”宋母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到自己先前那个胆战心惊的想法,不着痕迹地问道:“而且,殿下的婚事自有皇上操心,你等他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了!”宋卓挺直着背,理直气壮地道:“等他的婚事定下,我就和他娶一家的姑娘,日后就能一起玩儿,我都和他说好了!”
第39章 (两更)同**流会
宋母被自家儿子理所当然的态度给噎得够呛,原本打好的腹稿都说不出口了,瞪着一双桃花眼和宋卓大眼瞪小眼:“……”
“娘,我保证以后一定给您找个体贴懂事的儿媳妇儿回来,您就放宽心吧!”宋卓下意识地不想谈这件事情,堆着笑讨好地道。
“……”我只怕你给我找个男媳妇儿回来……宋母满脸复杂地看着自家懵懵懂懂的儿子,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起身离开了房间。
宋卓一脸莫名地看着自家娘亲失望离开,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刚恢复了点儿力气就把宋和叫到了跟前,急吼吼地问:“皇上的人召殿下回去怎么说的?”
“只说殿下身为皇子,当以身作则,日后若无特殊情况,不得无视规矩在外留宿。”宋和老实地转述老太监的话,见自家少爷紧拧着眉不放心,又补充道:“殿下离开前让您好好儿休息,他明天再来看您。”
“嗯……”宋卓揉了揉脸,这会儿宫钥都落下了,就算他想进宫也不可能,只得乖乖地躺回去。
宋和瞅瞅自家少爷不自觉露出委屈的小表情,挠了挠脑袋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学着三皇子平时的样子,一脸真诚地道:“要不,我也给您读一会儿书?接着三皇子下午讲的地方继续?”
“……我睡了。”宋卓扫了宋和一眼,木着脸闭上眼睛道。
“哦……”被嫌弃了,果然还是得殿下来……
然而,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秦朝懿也没能来看自家眼睛都等穿的伴读,只让人带话来皇上留他在御书房批改奏折,今日不能过来了。
整整一天半没有见面,算起来自成了秦朝懿的伴读之后,两人还少有分开这么久的时候,没有自家殿下哄着,宋卓就这么没精打采地养着病,等身体稍微好一点儿,就等不及地进了宫,结果却被告知这两天皇上竟然真的每日都把秦朝懿喊到御书房批改奏折。
“殿下这几日都被叫去御书房到深夜才能回来,那会儿宫门也都关了,这才没能去找您。”刘福知道这位少爷是自家殿下心尖上的人,生怕宋卓多想,小心翼翼地给自家殿下说着好话。
“最近工部有什么大事吗?”宋卓这回事真的惊讶了,压下心里的一点儿小郁闷问道。不怪他会奇怪,实在是皇上这么多年都没待见多自家殿下,如今突然日日召见,总不会是转性了吧?
谁知刘福还真就摇了摇头,也是一脸不解地道:“没什么大事,听殿下说只是让他前去帮忙批改奏折。”
宋卓:“……”他就病了两天,怎么感觉突然就变天了?
“少爷要不先去书房看看书?”
“不了,我先回去了,等他忙过了这阵儿再说吧,你告诉我身体已经好了,先回去了。”宋卓拒绝了刘福的提议,等秦朝懿回来都深夜了,看了一天的折子肯定会累坏了,还是让他安心休息吧。
“是。”
*
御书房里,秦元征听着侍卫传来的消息,看了眼一旁认真批改折子的秦朝懿,嗤笑一声道:“你倒是沉得住气。”
秦朝懿停下笔,淡淡地看过来:“父皇想看我有什么反应呢?”
秦元征沉下脸,冷笑着道:“别以为朕拿你没办法,朕有的是办法让你和宋卓没机会见面,假以时日,你们的关系日渐疏远,你以为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信任你吗?”
“父皇大可以试试。”秦朝懿面上没有丝毫的慌张,淡笑着道:“儿臣还要感谢父皇,阿卓病才刚好就急着进宫看我,若不是您,儿臣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有那么重要。”
秦元征被噎了一下,眯着眼睛冷声道:“你在和朕炫耀?”
秦朝懿微微一笑,随后便低下头继续埋头批阅奏折,一副“这么明显的事还用说?”的态度:“……”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没等秦元征反应,屋外便传来太监的禀报声,刚刚被气出了一肚子火的秦元征当即发泄般地吼道:“让他滚回去!”
“……是。”
“父皇,气怒伤身。”秦朝懿老神在在。
“……闭嘴。”
……
“父皇不见我?”等在外面求见的秦朝宇不可置信地看着通禀太监,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从怀里取出一锭金子,强压着火气小声地道:“父皇已经连续两天召三弟进御书房了,他们到底在商量什么?”
明明他才是太子,为什么父皇有什么事情要越过他找上别的儿子?!
通禀太监不动声色地收下金子,陪着笑脸圆滑地道:“殿下莫要为难奴才了,这御书房里的事儿,奴才哪里敢多嘴?奴才只能告诉您,陛下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殿下最好择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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