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脊背微微僵硬,他并不在意人类的目光。少年含笑的注视,难得给了点他不自在。尤其,画上的白兽,神似自己的真身:“你……”
“想不起来了。”童昱可惜地收笔,梦里,神兽白泽的形象十分清晰,醒来后余留模糊的记忆。他勾起白泽顺滑发光的银发,饶有兴趣地转啊转,“白泽啊,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原形?”
仿佛不是无足轻重的一缕发,而是白泽的心被少年玩弄于掌中。不说还好,一说他特地为少年显露原形,莫名的羞耻。白泽撇过脸,沉默不语。
童昱笑了:“别这样,好像我是在调戏你。”
他收起画:“好了,不逼你。等你哪天心甘情愿化出原形,让我在你的身上打滚。”
“荒唐,”白泽想像那个场景就脸热,硬邦邦地说,“不会有那一天的。”他堂堂神兽,怎么会让人类爬到自己头上。
童昱慢悠悠地笑:“哦,拭目以待咯。”
趁小兔子还没睡醒,他们去看看美人鱼的下落。
海天一色,蔚蓝的水面波光粼粼。
童昱和白泽立在水上,少年俯身,伸手划过水面:“人鱼一族的领地在下面,那我不是能看见很多美人鱼了。”
白泽:“你一定要下去?人鱼不会欢迎你。”少年对新奇事物的关注度越来越重,某神兽无故感到不愉快。美人鱼出了名的魅惑,把人类迷得神魂颠倒。
童昱为难:“啊,如果我穿潜水服下去,会被当作坏人吧。”
他跃跃欲试:“偷偷去瞧一眼也行。”
少年不撞南墙不回头,白泽一不留神说漏了嘴:“人鱼防备外来者,除非你变得和他们一样。”
童昱桃花眼满是期待:“还可以变成人鱼?白泽,我要试试!”
白泽面色一僵:“我没说…可以。”
童昱笑的很坏,拍了拍银发青年的手臂:“本来不确定,看你的表情一定行了。”
白泽凝眉,他不答应,少年依旧会跳进海里,只是要一个保证:“听我的,不准冲动。”
童昱立马点头:“没问题。”
白泽的指尖点上童昱眉心,抱着他潜入了大海,“一天之内,你能化作人鱼。明天这个时候,你必须离开大海。”
一触碰海水,童昱周身泛着银白色的光芒,双腿化作一条莹白的鱼尾,鳞片波光流动,柔软的尾巴搅动一方水波。他颈部两侧浮现波纹,细微翕动,帮助主人在水里呼吸。洁白的蛟绡纱轻盈游动,代替了少年的上衣。
“神奇。”童昱起初不适应,他攀着白泽的肩头,漂亮的鱼尾和青年的银发同出一色。他咕噜咕噜地吐泡泡,“白泽大人,你真是无所不能。这世上,没有你不会的吧。”
“摆脱不了你个小坏蛋。”白泽冷冷说着话,轻轻推开童昱的额头,“你在水里能游。”
“一起玩啊,”童昱得寸进尺拉住白泽,他看透了神兽嘴硬心软。少年洁白尾巴一甩,一同穿梭于蓝色大海中,游动的过程越来越流畅。
两抹银白的身影游进海底深处,白泽手里的光慢慢照亮海底的景色。鱼儿们的造型千奇百怪,它们不怕生,一群群地在少年身边打转。童昱没有触碰,笑得乐不可支:“海底的生物果然是随便长长的。”
道路曲曲折折,穿过一片彻底的漆黑,朦胧的光亮照进眼底。海底一座巍峨壮丽的城邦,举目之间富丽堂皇,仿佛陆地上的小国。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居民拥有一条极为漂亮的尾巴。动听的吟唱回荡在四方,每一条人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粉色珊瑚海重重叠叠,五颜六色的小鱼群游荡嬉戏。童昱鱼尾直立,在沙地上一点一点地蹦哒:“人鱼走路真有意思。”
珊瑚群是城堡外的迷宫公园,美人鱼三三两两地经过,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大新闻:“阿瑟王子带回了一位新客人。”
“我看见了。天哪,他的尾巴分开了,不疼么?”
紫发的人鱼公主:“那是人类。他救了王兄,值得整个人鱼国的回报。父王会赏赐尊贵的地位和领地,珍贵的珠宝……”
“阿瑟王子会娶了他吗?阿瑟王子这次冒险就是为了寻找一生的伴侣。”
人鱼公主不确定:“父王很喜欢这个人类。”人鱼一族有恩必报,有仇必偿。拯救王子的人是王国的大功臣,嫁给皇室也不是不可能。
“哦不,迷人的阿瑟王子——”
原本活泼的美人鱼一阵愁云惨淡,捂着娇俏的脸蛋哭:“我也想嫁给尊贵美丽的王子呜呜呜……”
男美人鱼嫉妒又向往:“人类怎么配的上阿瑟王子呢。”
童昱正好撞见人鱼梨花带泪的场景,晶莹的泪珠化作珍珠掉进泥沙,他淡淡可惜:“如果是喜悦的泪就好了。”
美人鱼公主耳朵尖,迅速穿过珊瑚洞:“是谁在说话?”
人鱼们涌了过来,好奇又害怕。少年坦坦荡荡地游了出来,笑了笑:“过路鱼。”
“啊…”粉色珊瑚映着少年面颊微红,他一双桃花眼笑意动人,腰肢纤细,一条银色鱼尾美得不可思议,白得闪到了眼。
人鱼们纷纷看呆了:“好漂亮啊。”人鱼一族外貌出色,没有丑鱼。而少年完美无瑕的容颜,恐怕只有第一美鱼的阿瑟王子可以匹配。
人鱼公主陶醉在童昱的嗓音中:“你的声音…唱歌一定很美妙。小美人鱼,你从哪里来啊?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童昱眼神困惑又无辜:“我无家可归,迷路了。”他讲述了一个小美人鱼喜欢冒险,独自流浪四方的故事。
大海里的美人鱼们心思单纯,心疼迷人又可怜的童昱:“真是可怜的小美人鱼。”
人鱼公主耳朵发热:“你没有地方去,不如我给你一个住所。”
其他人鱼跟着点头:“外面太危险了,不该让柔弱的小美人继续流浪了。”
“柔弱?”童昱习惯了外人的灼灼目光,第一次获得人鱼的热情关注。
他迷人的笑俘获了在场的人鱼:“谢谢公主殿下,可惜我只能停留一天。”
“啊…不可以多呆几天吗?”第一次见面,就即将离别,美人鱼们不约而同露出惋惜。
人鱼公主:“你留下来玩一玩,会喜欢上这里的。”
她一拍掌:“对了,我兄长也喜欢冒险,你们可以认识认识。”
热情的人鱼公主邀请童昱进入城堡,一路上,她讲述了兄长从小到大的冒险故事,遗憾的是这一次不幸中了坏人的圈套。多亏一位人类少年孤身从坏蛋手中救出兄长。只有海神知道,坏人类的手段狠辣可怕。阿瑟王子伤痕累累归来,让人鱼们不禁心疼落泪,他们对救命恩人无比的感激。
童昱好奇:“是人类打破了玻璃缸,救出了阿瑟王子?”
人鱼公主说起玻璃缸三个字就深恶痛绝:“对啊,这世上就不该存在玻璃缸这种东西。”作为困住人鱼的囚笼,看不见的鱼缸才是最可怕的。
童昱若有所思,他好像促成了一件有趣的事发生。
来到城堡,他们没有碰到阿瑟王子,反而先遇见了人类新客人。
小麦色皮肤的少年名为盛恪,他在海边长大,小村庄祖祖辈辈打鱼为生。他从小渴望摆脱日复一日劳作的生活,攒下钱买小气船去外界闯荡。
机缘巧合,他遇到了传说中的神奇生物——美人鱼。阿瑟王子友好英俊,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和他人爱慕,是他一直向往的对象。
人鱼的报恩,让盛恪足以在水下生活。他一天之内暴富,贪恋人鱼王国奢华的享受,昂贵的服饰,数之不尽的佣人。人鱼们漂亮动人的脸庞,美妙的嗓音,愉悦着他的感官。
在梦寐以求的生活面前,盛恪心怀忐忑地认下了拯救阿瑟王子所有的恩情。至于海边诡异的场景,被抛诸了脑后。
他仿佛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直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将他惊醒。
在一群人鱼面前,童昱似笑非笑:“帅哥,还记得我吗?”
盛恪顿时如坠冰窟。
☆、人鱼的报恩
蔚蓝的海底,水波荡漾。
一群人鱼好奇的目光中,小麦色皮肤的盛恪瞳孔微缩,脸色泛白。
短短一天,恍如做梦。他从一无所有的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人鱼王国的大恩人。降临泼天的富贵,祖祖辈辈羡慕不来的金银珠宝。
海边那帮恶人的追逐格外凶险,他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见到漂亮少年真容瞬间,盛恪认定是声音的主人,真正将阿瑟王子从危险境地救出的人鱼。
盛恪无法直视银白鱼尾的童昱,他太好看了。而自己像裹着华丽外衣,内里狼狈不堪的小丑,纳进黑发少年清澈潋滟的桃花眼中。
奢华典雅的人鱼王宫,色彩缤纷的小鱼游曳。盛恪手足无措,绷紧了心弦,离被戳穿一步之遥:“我们…见过?”
这些人鱼的眼中没有敌意,她们应该还不知道真相。
美人鱼公主好奇:“童昱见过人类?”
童昱眨眼间知道盛恪的所思所想,他好看的笑勾起了少年忐忑的心,慢悠悠地说:“第一次见呢。”
盛恪提起的心轻轻放下,勉强地笑:“是么,刚才你说……”
童昱笑眼迷人:“看你帅气,大概上辈子见过。”
明明是玩笑话,盛恪的脸不合时宜地发烫,长相漂亮的少年比阿瑟王子还温柔动人。
隐形神兽的白泽:“……”
很显然,童昱安分了两分钟,又开始捉弄着可怜的人类。虽然,这位少年称不上无辜。
童昱轻飘飘一句话又把盛恪打入地狱:“你的小白船也不错。”
盛恪脸色发青,不可置信,他没有提过租来的小汽船,随手丢在了海上。眼前笑容无辜的人鱼看穿了一切,无声地警告着。
他心尖发颤,拉住童昱的手腕,目光哀求:“我们单独聊聊。”
白泽脸色一冷,盛恪碰到童昱的手犹如碰到了万年寒冰,冻得他皮肤僵硬麻木,不是自己的了。
小麦色皮肤少年收回冻僵的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童昱浑然不觉,轻轻松松挣脱手上的束缚,没有拒绝:“好啊。”
单纯的小公主笑着带走其他人鱼:“那我们一会儿玩。”
金色宫殿的花园边缘,鲜少有人鱼经过。
盛恪环顾四周,目光紧张,压低了嗓音:“是你?”
童昱慢悠悠逗弄着指尖游动的小红鱼:“是我。”
盛恪握紧了拳头:“你想要什么?”少年没有直接戳穿自己是捡了漏,一定有所图。
童昱喜欢聪明人,尤其喜欢欺负聪明人。只是这位小兄弟不太聪明的样子。
“你要用什么收买我呢?”童昱笑着反问,“如果让人鱼们知道你撒谎了,会不会把你喂给鲨鱼呢。”
盛恪后背一凉:“我…我没有说谎,我也救了阿瑟王子!”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默认将人鱼王子救出囚笼,包揽了所有功劳。
童昱眨眨眼:“那你为什么害怕?”
盛恪太在乎人鱼的大恩人身份,生怕黑发少年把一切都夺走。他不想看到阿瑟王子失望厌恶的目光:“求你,不要说出去。我没有父母、亲人了,我喜欢这里,想在这里生活。”
童昱微笑淡了淡:“也许你说实话,他们会接纳你。隐瞒,就不一定了。”
“不,你为什么出现?”盛恪不敢赌,忍不住抱怨:“你们人鱼无忧无虑,根本不懂我的辛苦!”
童昱歪头笑,惑人又天真:“为什么要懂?”
盛恪哑然,他没有资格要求别人的怜悯,咬咬牙道:“你尽管去说,阿瑟王子相信我,不会信你的。”阿瑟王子是最绅士有魅力的存在,从不拒绝他提出的要求。
他想要守护来之不易的身份,狠声道:“你马上离开,不然我让阿瑟王子亲自赶你走。”
“你在威胁我?”童昱对人鱼报恩不感兴趣,归根究底白泽出的力也不少。小麦色皮肤少年强忍害怕地恐吓,实在太有趣了。
童昱从来不会好心,只会一点点让这个人绝望,他的笑容漫不经心,“我本来不想留,但不多待几天,对不住你如此‘盛情邀请’。”
白泽凝眉:“童昱,你只有一天。”
童昱笑眼一弯,对白泽说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玩的。”不用一天,他就能玩的尽兴。
白泽无奈,又不可能真的丢下少年不管。
同样的话,落在盛恪耳里,简直是明晃晃的警告。
少年软硬不吃,盛恪脸气红了:“你别欺人太甚。”
童昱:“我就欺人太甚。”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欢声笑语一片。
“阿瑟王子回来了——”
宫殿门前,精心打扮的人鱼们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金发青年人鱼一条宝蓝色的尾巴,线条绮丽完美,眉眼诱惑动人,天生贵气。他脖颈上的伤痕淡红,略显苍白的脸色引人心疼不已。
“阿瑟回来了。”盛恪惊了一下,扭头往外跑,气喘吁吁来到人鱼王子身边,仇视着指向童昱,“阿瑟王子,赶走他。他和那些绑你的人类是一伙的!”
盛恪虽是人类,他英雄救王子的事迹获得了人鱼们的信任。此话一出,满堂震惊,面面相觑。人鱼公主不肯相信:“这…不可能,人鱼怎么会出卖人鱼呢?”
盛恪坚定地说:“我在岸上看见他和人类交易,刚才他亲口承认来查探这里的情报。让人类把所有的人鱼抓走。”他是片面之词,可这样童昱就不能再留下来。人鱼一族忌讳叛徒,绝不会冒险信任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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