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沉就是什么都不做,就有人找上门的那种倒霉蛋。
他自己也对此深信不疑,认为这是上天给他的历练,自从当上掌门后,他要考虑的事远不止青玉坛,连其他门派也要一同考虑到,每每醒来他都要抓一把自己的头发,看看今日掉了多少。
枯燥无味又反复的生活确实难以忍受,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过,不如就这样,抛下青玉坛,丢弃自己一直以来的责任感,跑的远远的,再也不回来了,就这样,一别不回。
可他还是没走。
他还是看着竹简,没趣到无可奈何,门外似乎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见无人,便重新回去看竹简。
不知哪里飘来一股酒香,沈相沉吸了吸鼻子,门外的那人笑道:“嗨,沈相沉,好久不见!”
沈相沉放下手中笔,警惕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委屈道:“你不记得我啦!我是那位郎中公子呀,这么快就忘了我,真叫人伤心。”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来做什么?”沈相沉对于上次的事情一直铭记在心。
“来找你玩啊!”郎君走进屋子。
沈相沉退了一步,道:“停下!”
“干嘛?”郎君并没有停下脚步。
他继续道:“沈相沉,你这么做就有点不尽人情了啊,我好歹也记住了你的名字吧。”
“哼。”沈相沉不理他,准备出去。
郎君抓住他肩膀,从身后摸出一坛酒,道:“上次的事情算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们来喝酒,好不好?”
沈相沉眼眸颤动,问道:“喝酒....跟你?”
“对啊,我跟你说,可好喝了,我知道你们青玉坛不给喝酒,所以我偷偷带了,怎么样,够朋友吧?”
“不要!”沈相沉快速走出去。
“诶诶诶,就一口,你尝尝呗!”郎君想看沈相沉喝酒的样子,听说没喝过酒的人都会被呛到。
“那......就一口!你不许再缠着我。”
“好!我答应你。”郎君把酒坛递过。
沈相沉有些半信半疑的接过酒坛,打开喝了一口。
就是这一口,让他踏上了不归路。
发现还挺好喝后,他问道:“这什么酒?”
郎君托着下巴思考,道:“我也不知道,要不,下山去看看?”
说起来,他们也算患难与共的损友了。
两人一同奔下山去,郎君奇怪为什么不像他听说的那样,没见到沈相沉喝完酒的丑样,他很不甘心,打算去带沈相沉喝这天下最辣的酒,不信他不倒。
大约喝了几碗后,沈相沉脸上浮了一片红晕,而郎君也有些不胜酒力,于是两人便醉在街头。
据当时的人说,他们俩还拿剑乱舞,在街头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上报给绝尘峰后,郎君带着沈相沉一同受罚。
可就是这样他们还仍旧不知悔改,每次只要一有时间郎君就跑去找沈相沉斗酒,醒来则到处疯玩。
其他对于令郎君这个人,他还是有几分敬佩的。
铁打的骨头!无论他爹怎样打骂,他依旧如此,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与令郎君相交是在沈相沉当上掌门之前,也就是苏殷卿还在青玉坛的时候,说起来苏殷卿也与令郎君有几分机缘。
那日沈相沉如平常一般浇灌兰花,苏殷卿则在背青玉剑谱,突然令郎君就从天而降,一时间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苏殷卿被他吵到,眉头紧蹙问道:“哪来的毛猴?”
还好令郎君一秒闪退,不然苏殷卿就要与他吵到不休不止的地步了。
那时苏殷卿并没有看清楚令郎君的样子,但令郎君却记住了苏殷卿,就因为他的一句毛猴,把令郎君气的不轻。
说到苏殷卿,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偏偏就去了绝尘峰那个地方。
当日他离开之时,沈相沉还挽留了几句,苏殷卿只道:“不必再白费口舌,从今以后,你做你的掌门,我去过好我自己的生活,从前的恩恩怨怨就此罢休,告辞。”
如果说令郎君如同一把烈火,苏殷卿就是一股风,行的自由,去的潇洒,不为任何所束缚。
如今他们俩相聚于绝尘峰之上,必定是极其热闹的。苏殷卿从来嘴不饶人,令郎君又习惯性不爱被人比下,场面可想而知。
沈相沉也不知能不能再与这两位再见,毕竟自己现在身负重任,万玄宗在他走时吩咐他留下信物,沈相沉琢磨着也没什么好给的,便撕下衣服一脚,说可辩味识人,那群弟子便放了他,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
总之现在最重要的事只有万玄了吧。
反正是要下山的,先去一趟鬼界也无妨,又不是多麻烦的事,沈相沉想着御剑飞往鬼界。
由于背上的行李,剑开始歪邪,沈相沉差点就掉了下去,只得轻声安抚道:“乖,等我下去。”
那剑跟了他多年,早已有了灵性,果然不再歪斜,沈相沉放下了心,再到鬼界时发现怎么又和前几天的不一样。
这鬼界.....
莫非一天一个样?
与之前不同之处是,除了像灵茄村,还有点像青玉坛了。一样的青竹遍布,连街头上卖竹子的都有了。
沈相沉走近只觉得奇葩非常:竹子面,竹子点心,竹笋炒竹,这都是什么玩意?竹子还能干这些?沈相沉第一次听说,这下算长见识了。
打听一番过后才知道,好像是这位鬼王特别喜欢竹子。
不仅从远处搬来竹苗千斤,还把自己屋子炸了,说要自己亲手重修。现在的他终日待在那个不足十米的破洞屋子里,就算是这样,也改变不了他自建屋子的决心。
沈相沉想知道千沧雨现在在干嘛,又为何要自拆家,自居破屋。他看向路边竹雕铺,想着每次来鬼界都没给千沧雨带什么东西,这心里多少有点过不去,便走向铺子。
沈相沉有些难以开口,道:“老板,请问...”
“能不能,把你们鬼王刻出来?”
那老板回头,脸上表情都带着惊愕,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恐怕只有沈相沉一个人了,敢私自刻鬼王大人的模样,是要被鬼众们赶出鬼界的,那老板急忙摆手,想收了摊。
“等等等,多少钱我都出,你看这样可好?”沈相沉拿出一袋银两。
那老板小声道:“不行不行,我可不敢,偷偷跟你说吧,鬼王大人不让人画他或者刻他的样子,不然就要“咔嚓”的!”他手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沈相沉问道:“为何?”
老板有些不耐烦道:“我们这些平民哪里知道,你就别问了,被鬼王大人发现我吃不了兜着走!”
“嗯.....”
老板推着木车离开,沈相沉又追去,拍了一下那老板的肩膀。
那老板无奈问道:“你又干嘛?”
“教我。”
“你说什么?”
“教我,我刻。”沈相沉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神经病吧!!你不怕死?”那老板就跟看疯子的表情一样。
沈相沉自信满满道:“如果是我的话,我相信他不会。”
那老板只好妥协,一点点的教沈相沉如何在竹子上画出人物,沈相沉没干过这些,手中动作非常笨拙,老板看的都心急,没见过这样的,明明不会还非要做,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老板看的于心不忍,劝道:“你看看你手上,都伤成什么样了,我劝你回去,不要白费心思了!这钱我也不收你的,走吧走吧....”
“我不走!”沈相沉继续画着脑中的样子。
“唉!你画吧,我不管你了!”那老板在他身边坐下。
沈相沉其实只是想着鬼王大人这些时日对他确实很好,本着从小娘教给他的要以礼相待,自己无论如何都要送出一份像样点的礼,而现在时间已经不多,眼看就要日落,毕竟努力了这么久,半途而废也一向不是他的性格,不如就坚持坚持。
上手却没想到,这东西如此难,而脑中的样子也只有个模糊大概。
沈相沉总算画出了轮廓,激动万分的拿给那老板看,那老板却因时间太长睡着了。
沈相沉握在手心,再用刀一点一点的刻出来,不知是什么什么时候,他已经有点犯困了,眼皮越来越沉,为了清醒,他打了自己几巴掌,继续吹着木屑。
“好了!!”
沈相沉蹦起来,在空无一人的大街,在那个晃着微弱的光的铺前,举着一块用红绳系上的东西,他掏出钱放在那老板手中,便立马掉头跑开,在街头上如凫趋雀跃般。
可千沧雨家在哪呢?
沈相沉想去找花倾落,他去过花倾落家一次,便掉了方向奔去花倾落家。
沈相沉到时正好碰上上茅房的花倾落,气氛一度非常尴尬。
“沈....沈...相沉!”花倾落指着沈相沉面色僵硬。
“鬼王大人,呼,鬼王大人家在哪?”
花倾落问道:“你找他干嘛?我劝你还是别去了,他这几日心情可不太好。”
沈相沉把刻好的竹块放在袖中,神情有些恍惚。
“是这样吗.......”
“对啊,你不知道吗?他这几天为了房子的事操碎了心,正在急头上,你就别麻烦他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花倾落因为太冷抱了抱身子,有些疑惑沈相沉为什么会来,还是在深更半夜。
“好,我知道了,等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些,你就告诉他我去了灵茄村,他要是想来也可以,我会....”
“操!花倾落你上茅房怎么不带我?”上长寻从房中走出,大约是察觉到花倾落不见了。
花倾落蔑视道:“你去睡好你的厨房,别跑出来碍我的眼。”
沈相沉已经走开,面色看起来很低沉。
想上前,退了一步又迟疑,索性抱着清心在屋顶上睡了。
第二日沈相沉并没有再待在鬼界,而是去往了灵茄村的路上,就算要一路奔波劳累,他也不想用法术,反正当出来游玩好了。
千沧雨出来寻找可以摆在屋子里的东西,见那竹铺老板躺在路边,手上拿着青色的布袋,有些诧异,站在摊子面前张望。
那竹铺老板醒来看见鬼王大人,以为是自己睡懵了。
揉了揉眼后才发现,是真的鬼王大人,惊的往后爬了几步,嘴里问道:“参见鬼王大人,您,来这有什么事吗?”
“你怀里的,是什么?”
“这个?”竹铺老板提起布袋。
千沧雨道:“嗯。”
那竹铺老板神色惊慌道:“这是....昨天有一个傻子留下的。”
“傻子?”千沧雨有了些怒色,语气也十分不善。
竹铺老板急忙改口,道:“不,不是!一个青衣公子留下的。”
千沧雨问道:“现在在哪?”
竹铺老板道:“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下次再说,割了你的嘴。”千沧雨丢下这话便离去。
竹铺老板则被吓的不敢多言,心中多了份不解,他说什么了....
沈相沉沿着田路走着,见远处炊烟袅袅,而自己又身无分文。肚子实在饿的难受,他跑到山上想摘些果子充饥。
找了半天都不见有任何果树,沈相沉躺在树林中,透过日光的树影映在他脸上,沈相沉带着有些勉强的笑容。
一位妇人道:“你知不知道,最近兰城那边出了几起命案啊!听说死的极其难看,不是肠子被掏出来就是眼珠吊在脸上,到现在也没抓住那杀人狂魔!!”
在她旁边的男人道:“听说了听说了,那边都传遍了,弄的现在百姓都惶恐不安,个个躲在房里不敢出去啊!真是想不到这兰城,居然也会发生此等恶事!”
沈相沉躲在后面偷听着,杀人狂魔,兰城?
或许在那可以找到夜昭。
不过那人是不是夜昭还不确定,毕竟这世上杀人狂魔确实不少。
“听说兰城那边出了个将军呢,功高盖世不说长得也是仪表堂堂,有他在,想那杀人狂魔也猖狂不了多久。”那女人说到这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那你去嫁给他好了。”旁边的男人似乎吃醋了,走的飞快。
妇女赶忙追去,喊道:“诶,你等等我啊!”
沈相沉从树后面走出,嘴里念道:“兰城.....”
突然觉得这些时日自己不在在处理危险的途中就是在处理危险的路上,沈相沉摸了把头,道:“管他呢!什么狗屁兰城,谁爱去谁去,老子不管。”
他晃悠在林间,时不时再撑着木枝荡个几下,累了的时候就坐在树的最高处眺望下方,拿着石子扔或者捅一桶鸟窝。这倒也符合他的本来样子,他就是个从村里走出来的,爬树和捅鸟窝,这些都不在话下,就是现在不能做了,必须要被掌门形象这个所束缚着。
清心在腰间挂着,沈相沉对出它开始了授课与发牢骚。
“清心啊清心,你看看你,虽然你跟了我这个废材,但你也得认命对吧,你不能对着我干啊!好歹怎么说,我也是你未来要朝夕相伴的人,你平时呢,要尽量做到乖巧,这样才是一把好剑该做的,你要是再胡闹,我就把你名字改成...”沈相沉把清心放在嘴边道:“改成操蛋!”
清心周身寒光动了一下,似乎是被吓到了。
沈相沉见这招有效,继续道:“你不能学无痕,不对,我不能学千沧雨那个不负责任的主,无痕都被他丢多少回了也不知道,诶,这么说,无痕也怪可怜的,要怪就怪他没遇到像我这样一个好主人,你说是吧,你看我,无论是睡觉还是出去都带着你,我对你多好,所以你得好好孝敬我,就算我以前对你做过那样的事。”
“那我们也一笔勾销了,啧,你别乱动啊,我以前是拿你干了些那啥事,这不是被迫无奈嘛,你就宽容大量,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哎呦,不行,我一想到无痕的结局就忍不住,唉,得好好跟千沧雨说说,让他像我一样,对,回去就说。”沈相沉觉得他可能是无聊到极致才会对着一把剑说话,翻个身,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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