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半分逼迫,只是让温宁考虑。
温宁答应了。
最初只是缓兵之计,但后来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改变了想法,突然觉得把婚姻当做获取利益的武器固然可笑,但像他一样认为只要是联姻就一定可笑的心理其实也很可笑。
毕竟有太多事实可以证明,联姻不一定就不能获得真正的感情,自由结婚也不一定都是美好。
譬如他和炎飏。
他有点动摇了。
尤其那个人如果真是温石说的那样,平淡安稳各取所需,那这种婚姻方式就真地很适合他。
思前想后,他决定先去见个面,了解之后再行判断。
那天中午,他和联姻对象在餐厅吃饭,饭后那人邀他去看电影,他觉得来都来了,又不讨厌,便答应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刚一走出餐厅,他就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算来已有八年没见了,温宁甚至觉得他已经忘了这个人,但不可否认的是,真正看到的时候,终归只需要一个瞬间就认了出来。
而且还伴随着头晕目眩,双手发抖,甚至是微弱躁动的生理反应。
也难怪,那毕竟是标记了他的alpha。
除非去做手术,或是有另一个更强大的Alpha将标记覆盖,否则他一辈子都会被炎飏的控制。
彼时炎飏穿着一身黑风衣,侧身对着温宁,正站在路边抽烟。
余光瞥见了温宁和那个与他并肩走出来的Alpha,他眉心一拧,将烟在路边的灭烟器上一摁,转身双手插兜,大步走向温宁。
快四十岁的Alpha逃不过时光流逝的印记,他比从前更成熟了,一贯的张扬也收敛了些许,但气势却是不减,连路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看。
最终,炎飏像一堵墙般站在温宁面前,温宁冷着脸垂下头,联姻对象疑惑地看着他。
接着又看炎飏。
“……您是?”
炎飏的个子很高,他睨视着他们,说:“我是他的前夫。”
联姻对象一怔。
温宁嗤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前夫?”
炎飏理直气壮道:“我有话跟你说。”
温宁更加理直气壮道:“我没话跟你说。”
联姻对象:……
联姻对象无奈地咳了一声,“温先生,你既然有事,那我就先走了,我们……有机会再联络吧。”
不待温宁回答,Alpha微微一躬,云淡风轻地走了。
炎飏立即哼道:“还算识相。”
温宁脸色一暗,此时此刻他知道了,这个联姻对象的确和他是一类人,冰冷淡薄,甚至有点自私,绝不会让自己陷进复杂的关系里。
如此看来,此人确实适合联姻,也适合自己。
不过已经晚了,“有机会再联络”的真实含义就是没机会了。
这也无可非议,毕竟是人都不想自己另一半的前一段婚姻居然还在纠缠不清。
可是他真地冤枉,他哪里有纠缠不清?
都八年了,炎飏怎么就突然冒了出来?!
他心烦意乱转身就走,炎飏攥住他的手腕,他猛地甩掉,回头厌烦道:“你干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温宁大声重复,大步逃走。
“温宁!”炎飏追上去,“怎么?你嫌我破坏了你的相亲?”
“是又如何?”温宁猛地转过身来,仰头瞪着炎飏,“我们已经离婚了,你还跳出来干涉我的私事,我不该生气吗?”
炎飏一愣,这话有理,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温宁抓住他这一顿的空当,冷哼一声,继续走了。
他今天是晚班,突然一闹,他也懒得折腾,索性直接去上班。
交管系统大楼就在附近,他一路闷头走,炎飏一路跟,一路进入大楼,上电梯,进办公室。
“温少!”
当时岗位上的工作人员正要问他怎么来得这么早,突然发现他脸色非常差,后头还跟着个气势汹汹的Alpha,便赶紧识相地低头躬腰跑了。
还贴心地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之前整整一路,温宁都想叫炎飏赶紧滚蛋别跟着他了,可是实在懒得跟他说话。
现在也是,炎飏凭什么跟到他上班的地方?但转念又一想,这件事不彻底解决就是后患无穷。
于是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抱起双臂,烦躁地说:“你要说什么,赶紧说吧。”
炎飏站在办公桌外看着温宁,之前的气势突然不复存在了。
或许是因为环境太过安静,或许是因为温宁服软了,也或许是因为即将要说的话……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正如温宁强调的,他们已经离婚了,他理亏。
但若不说,他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
“你真地要再结婚?”半晌,他看着温宁一贯没表情的脸,心中十分紧张。
温宁想了想,说:“看情况吧。”
“就是说很有可能?”
温宁又想了一下,承认道:“不排除。”
炎飏的心猛地揪了起来。
之前,他曾自欺欺人地以为他对温宁的种种是因为责任,但现在他确定了,那不是因为责任,而是因为爱。
他是爱着温宁的。
“为什么要结婚?”他的嘴唇微微颤抖,“你有喜欢的人了?”
温宁摇了摇头,“各取所需罢了。”
“怎么能这样?!”炎飏激动起来。
温宁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摊手道:“想通了,这或许比谈感情更好。”
办公室开着降噪系统,安静得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这么一片小天地。
墙上的虚拟投屏闪着央城某区域的空轨实时运行图,上面的光芒映着炎飏的半身,映出他呆愣的表情,以及他那说不出话的微张的嘴唇。
沉默中,温宁突然想起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要结婚?又为什么知道我在哪儿?你监视我?”
炎飏虽然从军方退了下来,但在C星仍有一批死忠的兄弟,他要知道这些,倒是不难。
果然炎飏道:“不是监视你,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打扰过你,只是找人辗转要到了儿子的联系方式。是曾经在我手下的那几个人知道我一直关心着你们父子,他们听说你有意联姻,就告诉了我,我就让他们去查……就这一次。”
“以后我不希望自己再被查。”温宁冷声道。
炎飏低了下头,颇为烦躁地说:“知道。”
“那你说完了?可以走了吗?”
炎飏一怔,心想说完了?他真正要说的话还一句都没说呢。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想到这里,炎飏重新恢复了勇气,直接说:“温宁,我不想让你结婚。”
温宁把头抬了起来:???
炎飏攥了攥拳头,上前一步,认真地说:“我平时跟儿子聊天,他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想要见我,希望你我再在一起,希望我们一家人团聚的意思。所以你能再考虑一下吗?我们当时也没什么大矛盾,就那样离婚了,我始终觉得……很草率。”
温宁震惊了。
八年前炎飏跟他说这些他一点儿也不奇怪,但八年后了还这样说,他实在是没想到。
他本以为就他们俩那点儿勉强可以算作露水情缘的东西,用八年时间去消化,已经相当足够了。
……
讲到这里,炎飏停了下来,半天都不说话,温言便看着他问:“然后呢?”
炎飏犹豫片刻,叹息道:“我说完那些,他就开始嘲讽我,说我自不量力自作多情,说他当年只是为了利用我才跟我结婚,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不会再跟我继续,想联姻也是因为有了新的可以利用的对象,然后他又说……”
炎飏垂下头,表情有点尴尬,“说他既然利用了我,就也该给我一点好处,所以他愿意再跟我……就一次。”
温言:……
“我一听他这样说,就生气地跟他吵了起来。”炎飏的脸有点泛红,“他也很生气,拉着我让我滚,然后吵着吵着我们就……”
温言:……
炎飏说不下去了,温言便绕过这个话题,直接问:“出事的时候你在吗?”
炎飏摇了摇头,“出事是在我走后不到两个小时,当时我没走远,就在附近的一间酒吧里呆着。”
“爸爸那时并不在发情期?”
炎飏“嗯”了一声,“所以我一直怀疑是我的影响。”
“可是你已经走了。”温言说,“虽然并非没有这种可能,但概率并不高,何况还是影响到失去了意识和行动能力的程度。再者说,空轨系统突然失灵的概率又有多高呢?”
炎飏一愣。
温言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窗边,“而且你说是爸爸主动邀请你,正常情况下,你觉得他会这么做吗?”
一句话说得炎飏有点丢脸。
温言转过身来,神情变得非常严肃。
第69章 为了你
“把这件事重新梳理一遍吧。”温言说,“爷爷宠爱我,跟着重视起了爸爸,认可他的工作成果,还给他安排联姻。假设联姻成功,爸爸在家里的地位就会提升,说话做事也会更有分量,温朗他们当然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他们必须把事情扼杀在摇篮里。”
“温朗当时是执行人,在爸爸身边安排一些能做小动作的人手相当容易,甚至就连你曾经的部下也不排除转投温朗的可能。然后,他们找你破坏爸爸的联姻,爸爸就成为了温家和其他家族交恶的源头,再想办法让爸爸的工作出现纰漏,并且一定要大纰漏,这样爸爸就再也无法翻身了,运气好的话,连我也会被殃及。”
炎飏抱起双臂,眉头紧锁。
“事实也果然如此。”温言冷笑了一下,“虽然我那时只有八岁,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能明显地感受到家里的氛围非常不好,爸爸更是好久好久都没有出现过,接着,他就再也不参与温家的事了。”
“合情合理,可是没有证据。”炎飏看着温言,“就算有证据,这么多年过去,也变成没有了。”
“不一定。”温言靠在窗边,笃定地说,“我怀疑当年并不是真地没有查出证据,而是被刻意隐瞒了。”
炎飏一惊,“你是说……温石为了保温朗和温昱,放弃了温宁?”
温言点了点头,“为了利益陷害亲生兄弟,甚至不惜搭上无辜的人命,为了所谓的家族枉顾事实混淆善恶,他们的确做的出这样的事。”温言的脸色变得寒冷,“如果真是这样,罪魁祸首就必须也付出生命去偿还。并且,这还只是最低代价。”
炎飏看着他。
他也静静地回望着炎飏。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渐渐地了解了炎飏,他在军事上有相当高的才华,可以以一敌百,一眼看穿作战的局势,凭着直觉就能确定怎么打会取得战斗的胜利;但他的性格直来直去,甚至有些冲动,不会揣摩人心,更加不会通过设计将其他人玩弄于鼓掌。
由此看来,他事业受阻、婚姻失败和父子崩裂,实在都再正常不过。
温言回过神来,说:“现在我们有林文琦,或许可以尝试引蛇出洞,具体怎么做我再想一想,然后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炎飏一愣。
这见外的态度令他实在有点难过。
温言继续说:“我想学一些军事方面的东西,比如整个星际和联盟里的局势,作战思路、方式,以及射击之类的基本实战操作。”
“你要干什么?”炎飏警惕地问。
温言叹了口气,“我喜欢做蛋糕,但在能真正安心做蛋糕之前,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目前看来,温家的执行人我是不能、也不想再做了,但我必须让自己拥有随时能做的本事。我之前上任的时间短,军火相关还没有正式交到我手里,所以我现在要学,而且学了以后,我能有更多的出路,也能帮到陆杉。”
变回Omega之后,他就一直低落沉寂,现在,是时候重新崛起了。
“爸爸曾经也被温家打压,连人生都因此改变了。”温言又说,“难道就没想过讨回公道吗?”
炎飏睁大了双眼。
突然之间他明白了,温言只有在表达冷漠、失望、嘲讽和挑衅这些情绪的时候,才会叫他爸爸,难怪他总是叫得如此流畅。
其实这些他不是没想过,曾经他经常想,只是……
炎飏捏了捏拳头,说:“这么多年了,能不能讨回所谓的公道对现在的我来说并不重要,现在的我,只希望你和陆杉和你们的孩子,还有你温宁爸爸能一直好好的。”他抬起眼,认真地看着温言,“但相应的,无论你们决定怎么做,我都会义无反顾地支持。”
两人聊完,炎飏送温言回到楼下的住处,颇为唠叨地叮咛了许多生活上的注意事项,又再三提醒他有事一定要找自己,这才走了。
温言浑身疲惫,甚至没力气多走几步去坐沙发,直接就转身靠在了墙上。
双手插在裤兜里,一边是炎飏送他的礼物,一边是手机。
他脑中一惊,突然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掏出手机查看,果不其然,两个半小时之前,陆杉给他发了平安到达的信息,他一直没回,陆杉也一直没有再找他。
这令他有点在意,便也不管现在已经很晚了就直接打了电话过去,陆杉果然没有接。
温言更在意了。
他强迫自己去洗澡,全程心不在焉,甚至有些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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