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孩童不知所措的抓住天御川的衣袖,脸上泛起了红晕,另一边的肩膀上原本正有些蔫蔫的趴在那里的今剑看到五虎退眼睛一亮,欢快的冲他挥了挥手,“退!”
“今剑!”五虎退眨眨眼,惊喜的看着今剑。之前在主君神力的压迫下昏了过去的五虎退,因为练度太低,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因为醒来的太晚,所以只是听一期一振说了关于大家被主君复活的事情。
之后又因为一直在跟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兄弟说话,太大的惊喜让他无暇他顾,所以并没有来得及和今剑说些什么,这会看到他,五虎退忍不住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今剑开心的应了一声,笑嘻嘻的冲五虎退眨了眨眼,两把短刀一左一右乖乖的待在天御川的身上,小声的说起了悄悄话。
“退,今剑殿,这样坐在主君的肩膀上可是很不礼貌的”一期一振迎上前来,神色有些无奈,他身后跟着被药研教训后一脸垂头丧气的鲶尾,和面无表情眼神中却透露着浅浅的喜悦的骨喰。
“是,一期尼!”五虎退不好意思的从天御川的肩膀上跳下来,奶白色的卷发挡住半边眼睛,却没有挡住他脸上泛起的红晕。小天狗磨磨蹭蹭的趴在上面,红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
“今剑和退太狡猾了!我也想被主君抱嘛”乱有些不甘心的看着两把短刀,小夜也轻轻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一点羡慕。
“没关系,一期”天御川轻轻拎起赖在肩膀上的今剑,把他放在了地上,小天狗嘟了嘟嘴,却乖乖的没有反抗。
金发的神明——或许此时也可以叫他审神者,他衣袖轻摆,一步走入了厅堂中,径自坐在了上首的位置,笑的意味深长,“那么,就开始吧”
……
夜渐渐的深了。
早晨时的那一场雨和午时的一把大火将本丸彻底变了一副模样,如今由天御川的神力重新构建出来的建筑,与之前的虽然一脉相承,却也添加了不少属于新任主人审美的物事。
虽是整体保持了和式风格的建筑,却有着青砖红瓦的复古楼阁,携着勾转回环的檐角,挂着薄纱透红的灯笼,将暖洋洋的灯光照在本丸的地面上,即使是无月的夜晚想来也会是亮如白昼的。
有云朵轻轻遮住了苍穹上的那轮久违的明月,但却和之前漆黑的天幕完全不同,薄薄的暮霭凝着夜色,仿佛是一笔墨色染上了星辰。
本丸此时热闹得紧,廊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付丧神。
加州清光和堀川国广被和泉守兼定一边一个按着灌酒,红眸少年脸色几乎和他的眼睛一样红,黑发胁差的眼中全是圈圈,只有和泉守兼定还捧着一杯酒,和对面的陆奥守吉行不服输的比拼着。
歌仙兼定同样没有逃脱被和泉守兼定灌酒的命运,他晕晕乎乎的依靠在廊下的柱子上,嘴里含糊不清的念着和歌,小夜左文字坐在他的旁边,不时扶上一把免得他掉下去。
宗三左文字异色的瞳眸中泛着水汽,一杯一杯的啜饮着,脸颊上的红晕异常明显,他的目光始终放在小夜身上,一错不错的看着他。
药研和蜂须贺坐在一起,金光闪闪的虎彻真品换下了那身铠甲,一身和服安静而美丽,两把刀默默的对视,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一期一振大概是所有付丧神中最清醒的那个了,他一边按住喝醉了嚷着要砸药研一身马粪球的鲶尾,一边无奈的把红着脸一脸茫然呆坐在那里的骨喰从鲶尾手中解脱出来。
骨喰本来是不沾酒的,只不过拗不过鲶尾强行灌酒,就连一期一振都因为要照看短刀们而没来得及阻止。
乱和今剑兴奋的在厅堂中跳舞,乱橙色的长发和今剑散落的银色发丝纠缠在一起,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跳着乱七八糟的节奏,看起来十分有趣。
“主…君”山姥切国广脸颊红红的,身上披着的被单也掉下去了大半,手上还握着一杯泼洒了大半的清酒。
金发打刀蹭到天御川的腿前,委委屈屈的缩成一团,碧色的眼眸中水汽弥漫,“主君…”他轻轻的叫道。
“恩?”天御川将注意力从比舞的今剑和乱身上收回,看着这把喝醉了的打刀,轻轻的发出疑问的鼻音。
“为什么…”山姥切国广的脸通红,眼睛却亮的发光,他抿了抿唇,带了点委屈的发问,“为什么您不问我为什么呢?”
金发打刀的声音带着点哭腔,语气却是肯定的“您肯定是知道我做的事了吧,那样自私,卑劣的我,很讨厌吧”
天御川沉默了半晌,静静的看着他,山姥切国广不安的缩了缩,只是原本他就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这时却没办法缩的更小一些了。
“我没有怪你”天御川从山姥切国广手中拿过酒杯,在指尖转了转,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水轻轻叹息。
“你所做的一切,都没有错误,山姥切”天御川抚了抚金发打刀的头发,声音温和,“你并不知道我会降临,也并没有想要针对我的意思,你只是想要拯救同伴,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天御川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然后把它放下,神色平和“你并不自私、卑劣、讨厌,相反的是,我很欣赏你,无论是一期一振还是药研藤四郎,或者是本丸其他人,都应该感谢你。”
说着,他眼中溢出一抹笑意,轻轻的拍了拍身后的大太刀,“最需要感谢你的,就是太郎了,是不是?”
一直保持着沉默,仿佛没有自我意识的太郎太刀发出一声赞同的轻鸣,天御川嘴角勾起,看着茫然的山姥切国广。
“你看,山姥切,这就是答案”
第57章 真正的答案
“……”山姥切国广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茫然的张张嘴, 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碧色的眼眸中水汽弥漫, 脸色通红。
“怎么可能”他嘟囔着, 手指紧紧的抓着背后披着的白布, “我只是一个仿品,还隐瞒了很多事, 怎么可能会感激呢”
天御川默然,他看着这把眼中泛着雾气的打刀,轻轻的叹息着将手掌覆上他的眼睑,心中柔软了一瞬。
山姥切国广, 在天御川看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本丸最可悲的一把刀了,无论是他背负的还是他经历的,都足以让任何人难以承受。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之前彻底净化了本丸, 被这处本丸的核心自行认主,从而得到了关于这里的全部信息,他也不会知道,山姥切国广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这所本丸里的山姥切国广是极为特殊的,他是这所本丸的初始刀,也是第一把刀。但是因为召唤出他的那位审神者特殊的身份, 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和审神者缔结的契约, 而是直接与这所本丸进行契约的签订。
第一任的审神者是一个太过温柔也太过疏离的人, 她不愿意和本丸以及付丧神们有着太多的牵扯,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有真的和本丸签订契约,只是做了一个临时的审神者,然后将自己的权限全部分给了她的初始刀。
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山姥切国广才是本丸的第一个契约者,他在这座本丸里的权限极高,仅次于第一任审神者,甚至可以违抗后来的几位审神者,暂时切断他们和本丸的联系。
所以他可以借用第一任审神者的灵力锻刀,整备刀装,自行安排出阵和远征,本丸里的每一把刀,事实上都是由他亲自锻造出来的,而不是审神者。
其他的付丧神们都不知道这些,他们以为主君只是不常在本丸,也不愿意多做露面而已。他们甚至不知道,那位来自过去的巫女事实上每年才会回到这里一次补充灵力。
而原本属于审神者应该做的所有的那些事情,都是由山姥切国广和主动愿意分担的压切长谷部以及烛台切光忠三把刀来完成的。
三日月宗近和太郎太刀发现了这件事,但是这两把神性极高的付丧神并没有说出去,三日月喜欢这样的自由,而太郎一向沉默,所以这件事被五个付丧神默契的隐瞒了下来。
只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唯一和审神者桔梗有灵力联系的山姥切国广发现他和审神者的联系断开了。在焦急的等待了几个月之后,本丸的灵力几乎告罄,但是审神者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再联系他,反而是彻底的消失了。
心中知晓审神者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山姥切无奈之下,找到了没有出阵和远征的太郎太刀和压切长谷部商量,压切长谷部在确认了审神者再也不可能回来之后,提出了报备时之政府重新寻找一位主君的要求。
压切长谷部是一把主命为天的刀,他不像其他刀剑那样对审神者并无所谓,也不因为没有管束的自由而欣喜,相反的是他更加努力工作,想要得到主君的青睐,只是这样的要求在这所本丸始终得不到回应
所以在知道本丸所处的境地之后,压切长谷部毫不犹豫的决定报备时之政府,太郎没有反对,山姥切在思考了很久之后,也同意了这个要求——本丸需要审神者的灵力支撑,就算是为了本丸,也应该寻找一个新的审神者。
虽然远征回来的三日月和烛台切对此抱有忧虑,但是木已成舟,这位新的主君看上去也不差,也只好接受了。而其他那些几乎从来未曾得到过主君的爱护和亲近的付丧神们,更对此无比期待。
新的审神者刚刚到来的时候对待他们其实是不错的,只是人心善变,这些付丧神们始终没有明白人心是怎样可怕的存在,从温和善良,到霸道残酷,仅仅不过是很短的瞬间,或许只是因为一句违背的言辞而已。
乱、今剑和小夜碎刀的那天他们都没有在本丸,太郎和三日月正好去出阵了,烛台切和山姥切被吩咐远征,而早早就向审神者效忠的长谷部和最受信任的药研一起去了万屋。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长谷部看着刚刚还说笑着的药研笑容僵在了脸上,踉跄的扑到衣襟染血怀抱着碎裂的短刀坐在那里的一期一振身前,几乎无法相信。
而三日月宗近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安静的垂眼,收起了今剑的碎片,然后带走了重伤的岩融回到三条家的部屋,安静的可怕。
最晚回来的烛台切和山姥切看着这一切,一时间竟然不敢置信,只不过是出去了一会而已,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当晚,身后跟着江雪左文字和一期一振的三日月宗近就敲开了山姥切国广的门,三把失去了兄弟的珍惜太刀冲着山姥切国广拜下,请求他帮助他们复仇。
山姥切国广几乎是不知所措的,他手忙脚乱的扶起同伴,却无法答应他们——山姥切国广虽然总是嘴上说着自己是仿刀,但是内心却是极度骄傲的,他没办法作出弑主的事情。
虽然说服了药研帮忙,但是没有山姥切国广的帮助,仅仅凭借着他们三个的力量,是没办法在契约的反噬下成功复仇的,所以三把太刀只能忍下去。
只是审神者似乎发现了什么,他将目光投到了江雪左文字和一期一振身上,用重伤的宗三逼着江雪左文字出阵,他给他身上装着最好的御守,让他带着连刀装都没有的藤四郎们出战,以此折磨他们。
山姥切国广没办法视而不见,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短刀们被伤害、碎刀,经常会利用自己的权限偷偷给短刀塞上刀装。可是短刀们还是一个接一个的碎掉了……他后悔了,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可是要他去弑主,却也是根本无法做到的事。
三日月看穿了他的心思,主动提出了不会杀掉审神者,天下最美的老爷爷眼中的明月似乎染上了薄薄的血色,笑的毫无感情。比起痛快的杀掉他,让他活下来成为他们的人形灵力提供器不是更合适吗?
山姥切答应了,不仅他答应了,长谷部也同样答应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让这把主命打刀几乎痛苦的疯掉。他主动提出和药研一起偷袭审神者,然后由山姥切暂时切断审神者和本丸的契约,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和江雪左文字杀了他。
在成功囚禁了审神者之后,长谷部找到了山姥切告辞,打刀付丧神的眼神空洞,浑身上下溢出快要压抑不住的暗堕气息。
压切长谷部说他后悔了,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报备时之政府,这位审神者也不会到来,短刀们或许就不会碎刀,一切都不会变的不可收拾。
煤色头发的打刀将一切的责任归咎于自己,所以他主动参与了囚禁审神者,以此赎罪。但是更大的罪过却也同时被他背负到了肩上。
——主命为天的压切长谷部,在背叛了主君之后,已经失去了一切存在的动力。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偷偷的找到一个人居住的山姥切国广,向他告辞。
山姥切没能挽留住他,只能眼看着长谷部断掉了和本丸的契约,自我放逐。他知道自己可能永远也看不到这把刀了,压切长谷部的练度并不高,他又把自己放逐到了最危险的战场上,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后来在第三任审神者到来的时候,本丸重新来了一把长谷部,过去发生的一切,就被知情的几把刀默契的埋在了尘埃里,不再提起。
第三任审神者太过可怕,从她来到本丸的第一天,就首先将山姥切困住了,她仿佛知晓他的一切,轻而易举的限制住了他,然后,将他当成了她的第一件试验品。
山姥切国广只能被迫承受着她的实验,看着她亲手给同伴们编织出的美好梦境,却毫无办法——就连三日月和一期一振,都被她成功迷惑,他根本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后来他看着她对宗三的玩弄,对堀川国广的残酷,他那时就躺在和他的兄弟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听着那个人对堀川的实验。
审神者明显很清楚他的独特之处,所以一开始她就是为了他才会来到这里的,为了得到他掌握的术式。那样可以切断审神者的契约,违背了时之政府定下的规则的术式,很容易招来窥视,尽管连山姥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贸然的实验对于试验品的伤害太大,她并不愿意轻易使用珍贵的山姥切实验,所以选择了和他同一刀派的堀川,想来如果山伏在,结局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她成功了,成功的将山姥切国广的一部分本质剥离,放入了自己的身体。但是在成功的那一刻,她却突然泪流满面,觉得无趣至极。
山姥切无力的躺在地上,看着她癫狂的大哭,又大笑,然后看着这位令人毛骨悚然的主君亲手打破了自己制造的那个美好的梦,让本丸里的同伴几乎万劫不复之后,就自杀了。
在临死前她通过从山姥切身上剥离出的本质,将自己全部的灵力和契约都转移到了太郎身上,让这把唯一一个没有被她下手的大太刀,成为了本丸新的主人。
31/110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