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夜晚的温度接近冰点,推门就觉寒气扑面,乔朗畅还是义无反顾跨出——寒冷能让他飘忽的思绪定下来。
沿着台阶下到花圃中间的过道上,乔朗畅跟着路向前走。这是典型的欧式花园,天气缘故,没见什么惹眼的花草,花圃里郁郁葱葱的都是些常绿灌木,虽然修剪维护得不错,但总是少了春天该有的那一丝生机。
天虽冷,花园里也还有几个人,或独自站在道边抽烟,或相伴在拐角处轻声聊天。乔朗畅避开有人的地方,到花园一角找了张秋千椅坐下,开始捋思绪。
今晚的“关”比他原想的容易过,看来徐奕父女就是他们本次“公关”的目标,这很明显,但乔朗畅刚刚没想明白的是,孙珂在里面起什么作用?他总不能是己方的托儿吧?如果是这样,他完全可以直接给自己鸣睿的资源,为什么要绕那么一个弯?还有就是徐奕父女,徐总虽然爱女心切,但也不太可能凭她一句话就把那么重要的资源给自己,事实上以他的阅历,应该一眼就能识破这种攀龙附凤的小计,即便为了女儿口头应和,但付诸行动的概率也微乎其微,想必奚芷薇是深知这一点的,以她的运筹帷幄,不太可能把赌注压在这种小概率事件上,所以今晚这出的最终目的,恐怕并不在拿资源……
“咦,你真的在这里?”
熟悉的声音打断乔朗畅的思绪。抬头见徐奕抱着胳膊站在面前,露肩的礼服外面虽然披了条披巾,但周身还是微微战栗。
乔朗畅诧异:“你怎么出来了?”
“里面太无聊。”噘噘嘴表示过不满,女孩儿在椅子另一头坐下,自觉和他空开一个身位的距离:“我瞥到你出来了,就跟着出来透透气。”
乔朗畅站起:“外面冷,还是回去吧。”
徐奕仍旧坐着,恳求的口吻:“坐一会儿吧,里面真的太闷了。”不等他回答,积极提议:“我们聊聊天吧,刚刚在里面都没机会说话。”
冷风开始令乔朗畅额角发痛,感冒药的效力快到头了。但他很清楚不能直接拒绝对方的请求,否则有失风度不说,今晚的这番努力就白费了,甚至那杯酒也白喝了。
“那行,你想聊什么?”乔朗畅装作有兴趣的样子看着她。
“聊聊演戏吧!”徐奕有些兴奋,甚至都没在意对面人趁隙又离她远了两步。
乔朗畅听说她喜欢《凌霄》,就大体说了说自己拍这部戏时的一些经历。徐奕有很多问题,不时打断他发问,乔朗畅尽量长话短说。两人聊了将近二十分钟,徐奕打了个喷嚏,应该也是冷得受不了了,这就起来抱着手臂哆嗦着来回踱步。
别无选择,乔朗畅只能硬着头皮当了回言情剧男主——脱下外套给她,自己单着一件衬衫,稍微有丝风划过脖颈就生出舍生忘死之感。虽然确实很有范儿,但此时的乔朗畅完全感受不到,亦或说根本无心去感受女主的各种感动激动还是灵动,他只知道额角刺痛!忽然觉得,要是陆鸣涧在这儿就好了,自己可以扑去抢下他的外套:这点冷对游泳运动员就不算个事儿……
“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乔朗畅只记得自己说了这么句,就迈开大步往回走。
徐奕应该是跟来了,因为耳里还都是她的声音,貌似转了个话题,开始为他被黑而不平。
冷风吹得乔朗畅额角的刺痛向整个头部蔓延,思绪有些乱:隐隐觉得有很重要的信息需要抓住,但那点灵光总是一闪即逝!烦躁的情绪又催生一系列生理反应:明明很冷,但后背又似在微微发汗,胸口有些重,眼前不时发黑。
终于跨上台阶,乔朗畅深吸口凉气,耳目乍一清,那个困扰他一阵的念头也随之清晰。
“那些黑子也太猖狂了,这次我一定要说服我爸给你拿下这个资源,扳回一局……”徐奕还在喋喋不休,但乔朗畅无暇理会。
脚下的感觉越来越虚浮,就像踩在棉花上。终于推开那扇厚重的门,明亮的灯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拿手挡了挡,乔朗畅一边努力定神,一面缓缓放手让眼睛适应灯光。感觉略好,背靠门目光在人群中仔细搜寻,视线里的人脸时清时糊,短时内要找到既定目标有难度。
“诶,那个好像是陆鸣涧吧?”徐奕放低的声音响在耳边,透着好奇:“鸣掣的大老板哎,长得还真不错!”
心脏猛跳了下,但下一刻又似会停摆。乔朗畅努力忽视这种惊悚感,目光向远搜寻,果然在某个点上发现了熟悉的身影,一瞬像抓住救命稻草,大步奔前。
整个空间都很喧腾,人影绰绰,各种声音就像是一堆乱糟糟的棉絮,被风吹得悬浮缥缈,似是传自另一个时空。
乔朗畅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动,但来自近处的熟稔人声抚平了他的躁动,视线糊到几乎已不可辨人,眼前只有几个轮廓,但一眼落定,就是那个鹤立鸡群的影子!
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姿势挪过去,只知道在被那双大手握住小臂的一瞬,乔朗畅悬高的心忽然落下,用尽力气,声音却也弱得像呢喃:“我吃消炎药喝了酒,送我去抢救!”
话落,像是所有的亮光瞬间都被吞噬了一样,他的世界陷入全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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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幸好那粒消炎药是中午吃的,酒喝得也不多,乔朗畅被送到医院经过紧急处理很快就醒了,但还是需要留院观察一夜。这一年多医院进进出出好几回,他也算习惯了,况且人还迷糊着,被送进病房就又睡过去,一觉到早上,醒来人精神不少。
“小刘,帮我倒点水。”侧头瞥到沙发上的人影,乔朗畅唤了声,才发现嗓音像拉锯一样,说话嗓子也疼。继续闭目养神,脑中刹那却划过什么,睁眼小心往床头瞥去,落在已经走过来倒水的人身上——
“看什么,不认识?”那人拿着水壶眼都没抬。
乔朗畅眼皮一跳,露出讨好的笑:“认识认识,陆总辛苦了,麻烦您亲自给我倒水。”
没答话,陆鸣涧走近一手托肩把人扶起来,另一手乘隙下去把枕头往上抬了抬,让他靠着,才转身去拿水杯。
喉咙干涩,看水杯凑到面前,乔朗畅抬头凑去抿了口,冷热适中,正好。
“慢点……”陆鸣涧刚开口叮嘱,就看他已经就着自己的手闷头下去猛喝了两口,忽然动作一滞,转过头猛咳。
果然呛到了!
急忙放了杯子给他拍背。乔朗畅本来感冒就有点咳嗽,这一来更是咳了个惊天动地脸红耳燥才算完,睡一夜好不容易集聚起的精气神也一下被耗去大半,脑袋软趴趴搭在陆鸣涧肩上有一口气进没一口气出的。好一阵因为急咳而起的潮红才一点点褪去,脸色逐渐恢复之前的淡白。
陆鸣涧拍他后背的手已经改成力道适中的上下轻抚,安抚受惊的小孩儿般轻柔,目光则仔细留意着眼皮底下那半张侧脸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是仍旧不适,还是好些了。
说起来,乔朗畅皮肤是真白——那种能透见血管的莹白,而且几乎不见毛孔。陆鸣涧抬手触上他微凉的肌肤,看他长睫在下眼睑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让人浮生联想,而从这角度,鼻梁的线条更显精巧,搭配微微下垂的嘴角,给人别有味道的天真写意感。
乔朗畅说过,出道之前曾被公司建议去做些微整,譬如把微微下垂的嘴角勾成大众乐见的“微笑唇”。但终究是手术前一刻,他反悔了——看到满脸包着纱布木乃伊一样回来的队友,一下怂了,就此彻底打消此类念头。
小怂包!眼里暖意流淌,陆鸣涧低头在那个“如假包换”的鼻尖落下一吻,伴以冷声:“现在知道难受,喝酒那会儿不是很豪么?”
睁开眼,某人透水光的眸子里怂意犹在:“我真不是故意的,忘了中午睡下去前吃过一粒消炎药了。再说隔了那么久,谁知道还会有反应……”
还狡辩!陆鸣涧眉梢悬起:“吃了消炎药一周内都不能喝酒,这是常识!你那个自称专业中医出身的助理是用来摆设的?”
这有点胡乱牵连了啊!乔朗畅当然不是那种没担当的老板,自己的锅自己背!一挺胸:“不是小刘的事,我自己忘了而已!”话落眸子上抬,瞥见那人嘴角似是不正常的一个绷起,才放下的心又一悬,脱口:“小刘也的确忘了提醒我……”
陆鸣涧:“……”是真怂没错了。摸摸毛,“现在吃早饭不?”
虽然不饿,乔朗畅还是觉得应该吃点再睡,点点头:“粥或牛奶吧。”想了想:“我几点能回家?”
“不急。”陆鸣涧伸手摁下床头铃,一面答:“我一会儿要去公司,你助理会来陪你,到四五点钟我让人来接你出院。”
乔朗畅觉得这样也行,反正他不在,回去也是睡觉,在这里还能让小刘陪着聊聊天。不过提到小刘,乔朗畅又想起昨晚,蔫蔫垂下眼皮:“我昨晚,很丢人吧?”
陆鸣涧嗤之以鼻:“生病很丢人么?”
“但是那种场合……”就那么一头栽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羊癫疯呢……而且还是——抬头,眼神飘忽:“我没有……把你扑倒吧?”
“你觉得你有那能耐?”陆鸣涧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乔朗畅愣了愣,信服地点头:也对,虽然自己一直很努力,但貌似达成这个目标还是遥不可及……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护工。乔朗畅点了份牛奶面包做早餐。
陆鸣涧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看来准备走了。
“那个……”看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乔朗畅有些忐忑:“昨晚,你送我来医院的么?”虽然失去意识的时间不长,但进入宴会厅抓住这人直到医院那一段,他的确不记得了,现在回想,那动作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更别说如果真的是陆鸣涧送他来的医院,那他俩之间的关系就很难包得住了……
乔朗畅是真心有那么点儿自责。
正穿外套的人动作顿了顿,表情有些复杂。
乔朗畅心跳得有些厉害。
“是你老板和吴悠送你过来的。”语速缓慢,陆鸣涧收敛起表情里多余的意味,“我跟在后面。”
乔朗畅回味了下他的话:“所以你还是和我一起走了?那酒会……”
“酒会也接近尾声了,”穿上外套,陆鸣涧音色已无波澜:“没什么事情比人命重要。”
乔朗畅稍愣后领悟:他可是晕倒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当时谁知道是什么情况?就算人送医了,那酒会还旁若无事继续办着,万一他有个好歹消息传出去,岂不是显得与会大佬们太没人性?都是有头有脸的,自然没人想背这个锅——我不杀伯仁,伯仁死了我笑也是罪啊!
“那我老板……”乔朗畅忽然又想到,既然是奚芷薇送他来的医院,那会不会……
“她听说你没事就走了,说你可以休息两天,工作她会帮你挪一挪。”陆鸣涧说话间从口袋里掏出个领结看了看,又塞回去。应该是昨晚酒会上戴的。
“她跟你说的?”乔朗畅脸又一白。
已经拎起包的人这次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眼神有点像看个傻子。
和他对视几秒,乔朗畅悻悻低头:“没事了,你走吧……”没必要自欺欺人了……
奚芷薇也好,苗宝晶也罢,谁不是心中有数就缺个亲眼见证?这只是给确定的事情加了一锤而已。乔朗畅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小刘还被蒙在鼓里,否则以他的承受力,都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反应,毕竟在他眼里,他家老大还是娱乐圈最大一股抵制金主风气的清流,宁死不折那种……
叹口气,乔朗畅忽然有些郁闷:“你说,我要说我和你不是那种关系,我老板信么?”
已经走到门前的人回头:“什么关系?”
“包……”嘴唇翕动两下,乔朗畅翻个白眼:“包吃包住关系。”
陆鸣涧:“……”
乔朗畅:“算了,爱咋想咋想吧。”
“对了,”那人摸摸鼻尖:“今天有时间联系一下徐总的千金,那件衣服她应该想还回来。”
乔朗畅:“……”忍了几忍没忍住:“我昨天都那样了,你还有心思看别人身上穿什么?”
被质问者气定神闲:“她扑上来的样子太显眼,不想看到都不行。”像是不经意间,眸里就跃升一股戾气,回踱两步:“记住,没有特殊情况,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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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早饭,乔朗畅脑子里反复盘桓那几个字:下不为例!切,还威胁他……但,话是这么说,早饭吃完,就拿着手机琢磨该怎么跟徐大小姐提这茬,照这形势,见面肯定是不行,那就让她寄过来?怎么想着有点傻?不然就让人去拿?但会不会显得他很小气?一件衣服而已……
正纠结,小刘来了。昨天的酒会他虽然没能跟去,但当时的情况了解得比乔朗畅还清楚,一来就先忏悔:作为一个曾经的执业医师,他竟然忘记叮嘱老板那条用药大忌,实在羞愧至极!乔朗畅耐着性子听他负罪自责近半小时,才终于找到空隙打断他:“好了,我原谅你了!”
泫然欲泣的小刘:“……”那个,还没忏悔完呢……
乔朗畅当然不会再留给他继续的机会,抓紧发问:“昨晚的事媒体知道么?”
刘宇阳摸摸额头:“没,现在还没,应该是奚总摆平了。”
舒口气,乔朗畅抱起手臂靠回枕上:这样就还好,发出去脸就丢大发了……想了想:“是奚总通知你来医院的吧?她有没有提起昨晚酒会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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