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大鸟的一万种方法》之三千六百二十七条:“鸟要早睡,不喜熬夜!”
“一腔春心付诸东流呀!”
花柳到了凡间愈发胖了,原本有几分阴郁清秀的面庞竟生了些褶子,尤其是一双眯眯眼,被脸颊上的肥肉挤得快没了。
“你莫不是打了退堂鼓?要想得到一个人的心,需得他之所急。”花柳眯着眼睛,神神秘秘凑近我耳边。
我冷瞥他一眼,他便讪讪往后退。
“说来听听!”
“你可知魔君怎么诞生的?”花柳一副追忆往昔的模样,“昔年,魔母本是修罗族公主,修罗族本是神族一脉,为天族所忌惮,不得已反下天庭,联姻魔族。
后来魔母怀着魔君,魔界大国师扶乩言魔君将来弑父杀兄,先君忌惮,欲杀死魔母腹中之子。
魔母率修罗族残部外逃至大荒,后为了保护魔君破腹取子,并以身躯化为荒原外的冰火,阻挡了前来追击的魔军。”
我心中默默道:“原来魔头的身世竟然这般坎坷,生而无母无父……”
“魔母为了保护未足月的魔君,灵魂一直栖在魔君体内,就是为了保护他。我听人说,数万年来,魔君都在找复活魔母的法子,前些时候魔君独闯天庭,就是为了回魂丹,回魂丹可定魂魄,安神魂,如今万事俱备,只差一副应龙龙骨,有了应龙龙骨便可以为魔母重塑身躯。”
“只是,应龙背生双翼,有通天彻地之能,呼气成雨,吸气成风,可吞江河,以你的修为,怕是不能……”
我打断了花柳,“何处有应龙?”
“赤水之北!”
赤水之地,从前正是修罗族盘踞之处,如今人族在其中安居乐业,村落如星,鸡犬相闻,充满了烟火气。
我不愿杀那些为百姓降雨施风的龙神,只得一路往赤水深处行去。
听说那里有作恶的应龙,每百年便要出来为恶,要人间献祭童男童女,否则便摧毁人间整个村落。
如今,正好杀了它,既为人间除害,又可以帮青荼找到龙骨。
愈往赤水深处行去,发现赤水竟然慢慢干涸,露出了干裂的河床,骄阳炙烤着大地,山河成为焦土,触目所及,群山寸草不生,原野飞沙走石。
我头晕目眩,渴了,就咽口水。饿了,就食干饼。累了,就睡在沙地里。只是,后来饼子也没有了,龙却仍然毫无踪迹。
赤水已经变成了沙漠,我不愿放弃,烈阳胜火,我只得徒步在沙漠里行走。
一阵长吟从大漠深处传来,我一喜,向大漠深处飞掠而去。
狂风翻卷,天地昏暗。
原来竟是那应龙沉睡醒来,恰逢百年,它定是要到人间去。
它不停翻身,这大漠的沙不停翻滚,我不停向后退去,仍是被龙尾扫到。
我狼狈地陷入沙漠里,沙子一点点淹没了我,我咬了咬嘴唇,血腥味让我立刻清醒过来。
我破沙而出,凌空而行。
应龙见凭空出现了一个凡人,登时大怒,龙吟声响彻云霄,震得沙飞石走。
“竖子,胆敢挑衅本座?”
应龙口吐火焰,龙须垂地,硕大的鼻孔呼呼出气,出的气在天地间掀起了一阵阵飓风。
“你这竖子,为何要侵犯本君的领地?”
我横着破穹刀,冲天而起。
我想着还是先礼后兵,“我想跟龙君借一副龙骨用用,不知龙君可否舍了这副身躯,引颈就戮。”
应龙小山一般的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竖子无礼,向来只有本君恃强凌弱,强词夺理的份儿,如今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小子竟也敢这般猖狂?”
我慢条斯理道:“我既好言好语向你讨要,你不肯,那我只有强夺了。”
应龙一时语塞,“小子为甚要杀本座,取本座的龙骨?”
我不愿说些什么冠冕堂皇为百姓除害的话,我杀它本就出自私心,我是为了讨好青荼而取它的骨头,可这等理由解释起来太费口舌。
“杀你就杀你,还需什么理由?”
我腾天而飞,向应龙的面门袭去,应龙也不是吃素的,用两个硕大的角来顶我,锋利的角撞击刀口,竟然生生地将刀撞出个缺口。
我身躯比之应龙,自然渺小。应龙身躯庞大,只它在沙漠里不停翻腾,掀起的沙子就够我喝一壶。
沙子迷了我的眼,我在空中胡乱腾飞,被那龙角一顶,竟在我腹部顶出好大一个破洞。
鲜血滴滴答答落到沙土里,我看不见,只得凭感觉躲开应龙的攻击。
应龙见我身受重伤,竟也不着急,用尾巴扫着沙子,不停耍着我玩儿。
我被它的尾巴卷起,一会儿甩到天上,一会儿扔到沙漠深处。
世界一片漆黑,我忍耐着这应龙把我荡秋千似的抛上抛下。
“不行,我一定要杀了它,为青荼取得龙骨。”
我握紧手中的刀,取了腰带,蒙住眼睛,我感觉烈日一点点西沉,身上烧灼之感慢慢淡去,苍凉的沙漠沉静而又冷漠。
我凝住心神,应龙戏耍着我愈发起劲儿,渐渐地,它放松了对我的戒备。
我听风辨声,待它再次将我抛到天上时,几个起落,跳到它的角上,徒手将破穹刀掰成两截,将两截刀刃死死插入它的眼睛。
这应龙浑身都是玄色的鳞片,每一鳞片都比万年的龟甲还厚,非普通神兵可破,只有眼睛,是它的软肋。
想清楚了这点,我死死抓住两片刀刃,应龙疯狂地翻动身体,螺旋式地扭动龙身飞向天际,我感觉锋利的刀刃绞动我的手骨,我隐隐听到刀刮骨的声音。
然后又旋转式的冲入沙漠,我被沙土掩埋,胸腔窒息无比。
可无论它如何挣扎,我也不肯松手,渐渐地,应龙愈发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而我身上也越来越冷,腹部的血洞汩汩往外冒血,手上的肉被搅碎,手骨全部断裂,鲜血呼啦啦从手臂处涌出来。
身上更是狼狈,竟无一处完好的地方,因被龙尾扫过,身子支离破碎,添了许多血口子。
“轰!”
终于,应龙轰然倒塌。
我也支撑不住,倒在荒漠里。
第41章 戴绿帽儿
残月幽凉,荒漠深处的风嘶鸣着,穿过寂静的夜。
沙漠里很冷,漫长的沉睡后我醒来了,但我的身子愈发冷了,鲜血凝固在我身上,如今我的身体已然是残破不堪,一点力气也无。
应龙自然也是凉透了,汩汩外冒的鲜血染红了大漠,我躺在血染的沙漠里,秃鹫在我周围盘旋。
它们睁着一双锐利的眼,试探着往下飞,尖利的爪子抓过我的小腿,锋利如刀的喙不时啄食我的肌肤。
我知它们起先是在试探于我,当发现我确实无力反抗后,为首的秃鹫长啸一声。
随后,无数的密密麻麻的秃鹫趁着月色而来,在广袤的夜空下遮住了最后一点儿的星光,天地寂灭了一般。
那些秃鹫俯冲而下,啄食着应龙以及我的肉。
我试着挣扎,发现越挣扎血流得愈发快,那些秃鹫愈发兴奋,一拨一拨围攻我。
头、脸、身子、腿,我几乎被啄食了遍,起先有针刺一般的痛,渐次有火烧的灼热感,最后竟然浑身没有了知觉,只有一股麻麻的感觉掠过脊髓。
我不甘心,难道今日就要葬身秃鹫之腹吗?
猛然间,那些眼睛充血的秃鹫竟疯狂向后退,天空忽地降下赤色的火焰,秃鹫黑色的羽毛瞬间被烧着,它们挣扎着,咆哮着,向苍穹退去。
成千上万的秃鹫都被艳丽的火焰包围,整个夜空似乎都被点燃了一般,它们在黑夜里乱窜、嘶鸣,又坠落,像艳丽的云霞落满了人间。
恍惚中,竟见到青荼挡在我面前,他殷红繁复的袍衣在烈火中翻卷,漫天的火在他身前坠落,他像一簇黑夜里温暖的灯,照亮我的路。
真的是他。
我痴痴凝望着他,他背对着万千火团,长叹一声,瞳孔明明灭灭,没有往日戏谑人间的风流,只带着难以说清楚的晦暗莫测。
他定定望着我,我心内一慌,嗫嚅道:“魔头,我找到了龙骨,这下可以救你的母亲……”
我努力勾出一个笑,他的面容却有些艳丽的冷,“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心口一窒,呆呆张望着他,“我心悦与你,我想为你做些什么,让你开心一些,我……”
他冷酷的声音从沙漠深处传来,“你施恩于本君,想挟恩求报?想让本君以身相许?”
“我……我不是……”我着急地想要解释。
他蓦地又笑了,“这点恩惠就想让本君献身,那本君的身价未免低了些。你以为本君会领情?放眼整个三界,想为本君做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你又算老几?还要靠本君来救你,你这些举动,不过是画蛇添足,给本君徒添困扰,以后莫要做此可笑之举。”
方才屠龙时未觉得浑身疼痛,被秃鹫啄食时也未觉得难受,如今却觉得青荼的一言一语竟比刀子还利,刺得我五脏六腑都缩在一起。
我用尽力气将身子蜷缩在一起,大口大口喘气,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窒息之感。
青荼仍在喋喋不休地骂我,他气急败坏在沙漠里转来转去,“你一个毛孩子,以你的身量阅历换成凡人不过十一二岁,懂什么人间风月情情爱爱,如今竟然为了这些荒唐可笑的事情不顾性命,何等愚蠢?你见过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不过见到一个稍微齐整的人就陷入情爱不可自拔,以至于轻掷生命?我看你是凡间的风月话本子看多了,肤浅可笑,不知所谓……”
他见我伤势实在太重,一边骂,一边将我扶起来,运功为我疗伤。
我躺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听见他喋喋不休地骂我,又不难受了。他额头的青筋暴起,面容十分焦灼,我一把握住他的手。
“我喜欢的人不是稍微齐整,他风华绝代,三界之内最好看。”
他有些无措,拍开我的手,又细细为我清理伤口。
“我心悦于他这件事,是我数万年来,是我做的最认真的一件事。”
他不再言语,只是撕开我破碎的衣衫,见了我伤痕累累的身子,手有些微微发抖。他摩挲着我的脸颊,有些刺刺的,有些暖暖的。
他的眼里流动中一股说不清的脉脉流水,我实在精疲力竭,实在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我养伤的数月,再没有见过青荼,他只留给我一句话,“莫要再做这些无谓的傻事,待我伤势一好,便要送我去找主人。”
从前若是得知要见着主人,我是心中欢喜无限的,可如今却没有那般开心。
花柳这厮烦人得很,我如今受了重伤,浑身都是被秃鹫啄食的点状瘢痕,他无事便要奚落于我。
“从前,你只是丑,但是丑得平平无奇。”
“如今,你竟丑得这般千奇百怪,更像一只癞□□。”
我不理他,他说得愈发起劲儿,“丑八怪,恶心,看到你就想吐。”
“魔君这般人物,怎么会喜欢一只癞□□?”
我本来用薄纱遮面,这厮恶劣得很,时不时掀开我的面纱,还阴阳怪气道:“今日心情不佳,让我看看你的丑脸,开心开心。”
我觉得我的忍耐到了极限,他还在笑,笑得前后俯仰,“你长得真像一个笑话,看一眼,可以延年益寿,太开心了,我可以笑一年……”
我实在忍无可忍,反唇相讥道:“我不变成癞□□,怎么吃到青荼的天鹅肉?倒是承你吉言了。”
“我便是再丑,还有头发,不像你,一只秃了头的胖蛇。”
“秃头就算了,头还这般大,还戴一顶绿帽子,活像顶了只乌龟王八。”
“胖得像头猪,有什么资格说旁人?”
……
我骂了他半个时辰,那家伙气得跳脚,却不知怎么回事,竟没有向往常一般上来与我动手。
而且,他秃头这件事也颇为诡异。
我记得去沙漠前,花柳的头发茂盛乌黑,他常以此沾沾自喜,这次待我醒来,发现他竟然成了个秃子,而且不知怎地还要戴绿帽子,每日还要去大街上转一个时辰,惹得整条长街的人围观嘲笑。
他每每恨得牙痒痒,可是倒也不曾出手伤那些凡人,且每日顶着一张肥硕的脸风雨无阻地出去晃荡,倒是成了街上稀罕的景儿。
还有就是他就跟充了气儿似的,一天比一天胖,虽说到凡间他确实胖了不少,但细看仍是一个清秀的美男子,如今这体重竟一日千里,跟鼓皮球似的,不过短短几天,就长了好几百斤。
往往望着他,活像是一只移动的小肉山。
从前,还能见着眼睛,如今,连眼睛都见不着了,只偶尔能瞥见脸上有一星半点儿的光。
他脸上的肉都能夹死蚊子,听了我的话,他的肉也随之波涛汹涌,起伏不定,虽然见不着他的表情,但看他抖动的肉,我亦能知晓他被气得够呛。
见说不过我,他艰难地移动步伐,因为太胖,一步三喘,挪到屋外去了。
第42章 一厢情愿
主人教我术法,教我法阵,却没教我怎么去爱一个人。
魔界凡间的数年光阴,诸如青芜与雪姬,如真与莫干,也未得圆满。
凡间的话本子里写爱恨情仇,说书人的故事有分分合合,寻常夫妻的酸甜苦辣,都与我和青荼的情形不同,我生搬硬套的这些法子,竟都不管用,怎样去爱一个人?怎样让一个人爱我?
我遇到了数万年来不曾有过的困惑。
待到伤好后,我时常外出寻觅青荼的踪迹,他仍时常出入酒肆花楼。最常去的,是弘文馆,那弘文馆并不是什么求学的圣地,它不过是新建于万花楼之上的妓院,万花楼已然没落,但富贵膏粱子弟追风逐月的雅兴未减,很快便在这万花楼之上建了一座更华丽更清雅的楼阁。
这老板也促狭得很,竟起了个这么风雅的名字。
不过,里面陪酒的女子也不是等闲之人,她们不似万花楼常常唱一些艳曲儿,对着客人献媚,这里面的女子大多有真才实学,写诗填词不在话下,因着姑娘们才学过人,这弘文馆倒是脱了几分俗气,惹得一干王公贵族、文人士子追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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