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玄帝打伤侍婢,独闯本座沐浴之所,如此目中无人,怕是不妥吧!”
主人看也不看天后一眼,冷漠道:“天后既知这是夜半三更,为何要劫走本尊的人?”
天后冷哼一声,“这小奴本就是玄帝送给本座,洗瑶池的奴隶,百年为期,如今还没到时限,他自然还是本座的奴隶。他私逃在先,本座尚未追究他的过错,如今他既回来了,自然要到本座跟前尽心伺候。”
主人拢了拢我的发梢,见我脸上有些红肿,身上的气压低了下来,他冷清的眸子眯了眯,望着天后道:“本尊的人怎么私逃?是本尊命天奴回到君天神府,且从今日起,本尊的人就不再伺候天后了!今夜本尊顺便来通知天后一声。”
说完便领着我绝尘而去。
临去时主人又看了一眼我脸上的伤口,他怒不可遏,一抬手,竟掀掉了瑶池的屋顶,瑶池顶部的琉璃瓦砸到水池里,像炸开了似的,旁边服侍的仙女被迸溅的水淋湿,活似落汤鸡,天后几个起落,避开了四处飞溅的水花,但也形容狼狈,天后气急了,穿着里衣在冷风里怒道:“玄帝,你无礼!”
我趁此机会将一方绢帕丢在桃林暗处,又望了望天后和主人,他们并没有发现我的异常。
主人面若寒霜,理也不理天后,“动了我的人,还想本尊以礼相待?”
天后的脸黑得像寒潭,我能感觉到天后的目光又湿又阴冷,像蛇一般紧紧缠绕着我。
我又望着主人,他紧紧拽着我的手,脸上焦急的神色还未散去,我心中涌上了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我知道与天后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背叛主人,但为了青荼,我别无选择,只能如此了。
第89章 衣冠不整
粗犷的夜汹涌铺展开来,星子在夜里闪烁,远远的银河如女子的腰肢。
离了瑶池,主人却没有带我回君天神府,而是踏着月色,在桃林里散步,徐徐而来的清风带着青嫩的桃花香,吹拂我的脸颊。
主人把着我的手臂,未曾松开,我只得与他在桃林把臂同游,我几次想要挣开他,他却没有松开我,“怎么?如今连陪我散散心,也不愿意了?”
我无法,只能任他拽着我。
主人似乎也是匆匆而来,他只披了外衣,里面依稀可见玄色的里衣,他三千灰发随意披散。
月光流淌在他的发梢,像泼溅了一地的银光,他的银发拂过娇软的粉桃,有一种凄艳的神秘。
我心中一痛,主人本是天地间的尊神,永生不死,永生不老。可今夜,望着他流泻的灰发,我竟然觉得他虽音容未改,却一夕之间突然老去。
我从未仔细看过主人的面容,如今趁着月色,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主人察觉到我的目光,反而低垂着眼帘,任我打量。
主人的面容是极俊朗的,星光在他的睫羽间流动,像银灰色的蝴蝶栖息在秋光烟霞映照下的湖泊,鼻梁挺直,显出一种倔强的弧度,唇色极淡,比桃花枝头最浅白的那一朵还淡。
郎君萧萧肃肃,恰如山中白云琦玉。
我沉默了,任主人带着我在桃林里乱转,主人却忽地停下来,捏着着我的脸颊,细细端详,粗粝的手指带着一种粗糙的温度:“天后为难你了?我的人,在外面,怎么可以忍气吞声?若下次天后再难为你,打回去,莫要怕,就算把天捅个窟窿,有我在呢?我会替你兜着。”
我不让主人看我的脸,但主人今夜却格外奇怪,他的手竟跟黏在我脸上似的,无论我怎么左躲右闪,都无法挣开他。
我们的姿势也很是奇怪,他一手拽着我的手臂,一手捏着我的下巴,我本就身量瘦弱,肩若削成,而主人又生得玉山一般,极高大,肩膀也十分宽厚。所以,往往望去,瘦小的我像是被他拥在怀里。
桃花的香味在夜里甜腻腻的,我觉得一阵心慌,这穿过我俩的风似乎带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我脑中一片混沌,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我想说些什么吹散这奇奇怪怪的氛围,我胡乱道:“天后不是为难我,是掉到了醋缸子里,我也不是忍气吞声,是可怜一个爱而不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女人。再说,我怎么敢打天后,天后从前也伺候了主人数万年,不比我伺候主人的时间短,想必与主人的情分也很是深厚,我又怎么敢造次呢?”
主人听完后,竟愣了一瞬,随即竟把我拥在怀里,低低地笑了起来,这笑声深沉又愉悦,震落了桃花枝上最轻盈那一朵花。
“我看我们奴儿才是醋坛子!”主人弹了弹我的鼻尖,深邃的眸子里琥珀色的光影流动,是比蜜糖还要粘稠的颜色。
我觉得愈发不对,这令人心慌意乱的氛围让无所适从,主人弹过的鼻尖像是着了火一般,我的鼻尖开始冒汗,浑身也愈发不自在。
我颇为激烈地挣扎起来,手忙脚乱想从主人的怀里爬起来。
主人今夜格外任性,他不依不饶搂着我。于是,我们就像两个小孩子一样在黑夜里拉锯着,气氛迷离又怪异。
良久,主人终于松开了我,道:“天后本名阿羞奴,从前确实伺候我数万年,不过我都没怎么注意过她,她本是修罗族的公主,是夜叉女王和修罗族首领句芒的女儿,修罗族崇尚强者,阿羞奴因生来体质纤弱,且母亲为夜叉魔,为修罗族所不容,我本无意救她,当时句芒投靠西天,求我收容他的女儿,句芒不足道,但佛祖的面子却是要给的,她跟着我数万年,我教她修文习武,奈何她天资有限,实在不成器,后来我也懒得教养她,谁知后来竟养成个恩将仇报的毒蛇性子,果然是魔性难改,便是披上了神仙的皮囊,也改不了魔鬼心肠,跟她的母亲夜叉女王一样,是个两面三刀反复无常的女人。”
我抽了抽嘴,见主人一副目下无尘,很是不屑地评价天族最尊贵的女人。不过夜叉女王,我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我有些好奇,“夜叉女王?”
我一副好奇的模样,主人的心情也颇为不错。他取了一叶桃花瓣,化作一艘粉白的乌蓬小船,小船悠悠荡荡飘在天河上,主人不着急讲故事,反而笑盈盈伸出手来,“今夜月色清朗,奴儿不如与我同游,我有许多故事,可以慢慢说于你听。”
月色淡淡的,掺和着嫩甜的桃花香,呼吸一口,让人神清舒爽。我与主人已经许多年未曾这样平和地说过话,今夜主人含着笑,散去了冰冷,多了些温和,我虽对主人诸多怨,但还是伸出手来,由着主人扶着我上了小船。
我们坐着的小船在天河悠悠荡荡,主人不知在何处变了把木梳,让我替他束发更衣,我想起从前在雷池我也这般伺候他,于是习惯性接过木梳。
主人的头发很浓密,像是一匹成色上佳的银色绸缎,我用木梳轻轻梳着,梳子一路滑到发尾,主人没有带发簪,我很是愁苦,用何物束发呢?
主人很是享受,闭着眼睛,一脸安闲。
我见桃林桃枝繁密,灵机一动,施了法术,折了桃枝,细细雕琢,将它雕成朴素的样式。“主人,用这桃木簪束发,可否?”
主人半眯着眼,“粗糙了些,尚可!”
我挑了挑眉,“奴做的粗糙玩儿自然配不上高贵的主子,既主人看不上,丢了也罢!”说罢我就将发簪扔下天河。
“扑通。”
主人竟然纵身一跳,我吓了一跳,探出头去。
主人在天河之中游动,他在水里寻摸了许久,才浮出水面。
我有些赧然,主人今夜脾气格外得好,我心里有点怪怪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主人找着了银簪,脸上带着笑容,摩挲了这桃木簪许久,他缓缓游到我面前,“只要是奴儿赠与我的物什,都是我的心头爱。”
主人的目光如此专注,我在这炙热的目光下有些无措,我的目光四处游离,“主人,天河水冷,奴替你把衣衫烘干吧!”
主人温和笑了笑,他一个瞬移,坐在了船头,开始解衣。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主人乃天地间的尊神,不过一个术法就可将衣衫烘干,哪里需要我多事。
还有,用法术烘干衣衫,不需要脱下来,施个法就可以。
我结结巴巴道:“主人,不用脱衣衫,这里是天河,旁人见了不好,主人您已是帝王之尊,若让人见了你衣冠不整……”
主人打断我,“无妨,衣衫脱了烘才方便,旁人看不见我们在做甚,你莫担心。”
这话有些奇怪,我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第90章 激烈船戏
我手忙脚乱替主人烘衣衫,主人□□着上半身,半躺在船头,手臂支在腿上,专注望着我。
主人银色的发裹着冷白的身体,肌理匀称,肤色若冷雪寒霜,一阵软风飘拂,粉红带白的桃花被吹落枝头,泼泼洒洒,落在他颀长的身躯上,落在他银光流动的发梢,使主人退去了威严,仿佛是文人笔墨下绝世的翩翩佳公子。
有几朵挑花落在主人的眉间唇上,衬着他极白的肤色极淡的唇色,光影流动间,像是一只诱人的山间精怪。
跟着主人的这数万年,主人从来是冰霜一样的人物,在我面前总是一副威严持重的模样,何时这样衣衫不整放浪形骸,若不是今夜,我竟不知主人还有这样绮丽妖娆的一面。
我不自在咽了咽口水,今夜主人奇奇怪怪,我也被弄得束手束脚。
我背过身去,远离主人。但我能感觉到主人灼热的视线一直追着我,我只得自我催眠,主人定是喝醉了酒,才会这般失常?
“你为何不看我?这般背对着本尊,失礼!”主人声音淡淡的,却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我后背一僵,“主人天人玉颜,威严可比日月,奴不敢直视。”
“本座在你面前,早就威严扫地了,转过来!”主人语气强势,非要我转过来。
我无法,只得转过身来,但我低着头,只专注盯着手上的衣衫。
主人低声笑了,“本尊一直以为你就喜欢这样的调调,想着我从前定然太过古板无趣,所以奴儿才千方百计想要逃开我,我便想不能再如从前那样刻板,但现在看来,奴儿只是不喜欢我这个主人,无关乎我是何种模样。”
我往船另一头缩了缩,“怎会?奴对主人的心就如这银河之水,一片丹心,可见青天。”
主人饶有兴致逗弄我,“既对我是丹心一片,为何看我一眼也不愿意?”
我匆匆忙忙扫了主人一眼,他望着我,目光幽远又温柔,像是亘古的青山守护漂泊不定的烟岚,我像被烫着了一般低下头去。
主人就那样,像定住了似的,许久才道:“我不要你的敬仰,我要的是……”
我赶紧打断了主人的话,“我是主人的奴隶,主人是我的神明,我当然应当敬仰我的神,永生永世侍奉主人。”
主人不再说话,气氛一时凝滞。
我因过分紧张,给主人烘衣服时术法使得过猛,将主人的衣衫给烘了一个洞,我手足无措抬起头来,“主人,奴……”
主人赤着上半身,一步步靠近我,“不妨事,不过是一件衣衫罢了!”
主人□□的胸膛散发着桃花的幽冷的香,苍穹的星子纷纷坠落在天河里,这一叶乌篷船在星河里荡漾,满船清梦,玉人银发。
我一点点往后缩,主人饶有兴味道:“船就这般大,你还想跑到哪里去?”主人一手拽着我,一手摩挲着我的脖颈上的喉结,他的手像青竹一般修长,手指凉凉的,爬过我的皮肤,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觉得胸膛里传来咚咚的震响,主人的心跳也咕咚咚地响着,两颗心似乎是发生了共鸣,在互相应和,主人的手指从我的喉结,摩挲到我的额间,他曾经在我额间落下一个吻,我曾经无坚不摧,唯有额间是我致命的弱点。如今虽重塑身躯,但额间眉心仍是我的命脉所在。
主人的手指点了点我的额间,我的额间像被雷电击过一般,酥酥麻麻地痒。主人声音凉凉的,轻轻的,像是凡尘俗世新酿的桃花酒,“我倒是想起,你初为人时,很是娇气,连一点疼痛都受不了,非要我亲你,哄你,你才肯罢手。”
我有些不服气,黑水连上古大妖的肌骨都可以腐蚀,主人称这个为一点儿疼痛?
我抬起头来想要争辩一两句,但主人已到我眼前,我一抬头,就与主人呼吸相接,面面相对。
主人的眸子琥珀色的光影流动,像是结了千千结,我如同入了蜘蛛网的飞蛾,怎么也扑棱不动。
主人离我愈来愈近,他竟轻轻地在我额间留下一个吻,这吻淡淡的,冰冰的,恰似一片飞雪落到眉心。
我被惊了一瞬,随即手脚并用推开主人。
但我忘了,这只是一艘小小的乌篷船,而我和主人都在船的一边。
在我激烈地挣扎下,船!翻了!
因我手舞足蹈地乱动,主人也难以幸免,被我卷着,朝着天河栽进去。
主人搂抱着我,我俩像一对鱼儿在清澈可见的天河里翻腾,星星在我们身边沉浮,点点的波光粼粼,光跃千里。
主人倒是不慌不忙,落到水里依然从容不迫,我却被呛了好几口水。
主人倾过身来,似乎是想给我渡口气。
冰冷的河水让我彻底清醒过来,今夜实在太过迷乱,我也顾不得夜叉女王的故事,也顾不得主人的衣服,挣脱开主人,拼命朝岸边游去。
主人似乎是在后面追我,我回过头去,发现主人慢悠悠地游在我身后,似乎是在做一个有趣的游戏。
我顾不得那么许多,奋力挥动双臂,不一会儿游到了岸边。
我很是狼狈从岸边爬上去,匆匆一回头,发现主人在天河中央,柔波细细,洒落他一身的碎银光,硕大的圆月沉落,金乌从东边升起,殷红的光笼着他半裸的冷白的肌理分明的身体,银色的发被沾湿,裹在他的身上,他眉眼散去了冰霜,盈盈如水,脉脉含情,这般模样,让我想起海里的艳妖,诡魅又清冷。
我赶紧转过身,拼命向前奔去。
只是我的手里还拽着主人的衣衫,主人就这样裸着上半身,被我扔在了天河,我想主人帝王之尊,应当没有人敢窥视他的容颜吧。
此时我散着头发,穿着里衣,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身上,一路狂奔。
天河两旁伺候花木的仙女仙童都陆陆续续出来忙活,见我这般形容狼狈的模样都很是惊讶,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望着一个衣衫不整的我在桃林里乱窜。
44/66 首页 上一页 42 43 44 45 46 4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