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仲明立刻反驳:“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味觉出错了?既然如此,那便请御医过来为我寻药问诊啊!”
那名宫娥连忙赔礼:“不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请大人息怒。”
苏仲明继续面无表情道:“汤做得这么淡,还敢端来给我喝,你们的御厨是活腻了?去!都给我端下去!要是做不出好吃好喝的东西来,你们便等着受罚吧!”
话落,宫娥们慌忙把桌上的食具都端起来,慌忙离开了这座宫殿。
苏仲明擦了擦嘴,心想道:其实,那道汤还挺好喝的,不过,如果不这么做,怎么能把这宫城闹得鸡犬不宁?为了大闹一把,也只能胡乱得罪人了。
过了快半个时辰,那些宫娥又再度踏进这座宫殿,把食具放在桌案上。食具仍是原来那样的花色,只是内里的膳食换掉了。
宫娥再度恭敬地呈上一碗,苏仲明也再一次接过了,尝了一口,理所当然地,这一口尝过之后,他又要开始施展演技了。
“不行不行!我说你们这御厨到底是哪里来的御厨?怎么连一碗汤都炖不好?既然是端给我喝的,那便要炖些和我胃口的汤,可是,你们端来的都是些什么!”苏仲明把碗放下后,一阵训责。
“大人!如果是汤的味道不合口味,还请大人明细。”宫娥脱口。
“鲜贝羹知道吧?酸辣鱼羹,王八羹,知道吧?”苏仲明随便瞎点了一通。
“奴婢知道了,但不知道大人是要哪一种?”宫娥询问。
“御膳房里有哪些符合的材料,便做哪一种便是。但我要告诉你们,做鲜贝羹,鲜贝要活煮的。做酸辣鱼羹,鱼一定得是广陵国所产的鲈鱼黄鱼桂鱼石斑鱼,辣椒一定得是五年陈年泡椒。做王八羹,王八一定得是雯国产的母王八!”苏仲明胡乱开出了刁难人的条件。
“这……”宫娥陷入了困境。
“不然,我只好禀告你们的国君,说你们连我的饮食都不会服市!”苏仲明凛然道。
“奴婢明白了。”宫娥答道,瞥了一眼桌上的其他膳食,怪觉得可惜,便又劝道:“大人好歹……尝一尝其他的御膳?”
“不必了,汤不合口,我如何吃得下其他的东西?都拿走!”苏仲明一点也不客气。
宫娥们只好端起桌案上所有的食具,再度退下。
苏仲明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不由心忖:连续看了两次美味佳肴,我真的有点饿了,不过!如果能够气坏那个家伙的话,一时半会的绝食也是值得的!
他也不由扬起了唇角。
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宫娥们第三次缓缓而来,把换好的膳食放置在桌案上。
苏仲明问道:“这回,炖的是什么汤?”
宫娥答道:“是鲜贝汤……”
苏仲明脱口道:“好啊,让我尝一尝。”
宫娥立刻呈上了一碗,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仲明的神色。
然而,苏仲明又再一次施展了演技,没有吞咽,而是当着宫娥们的面,直接将那一口汤全部喷了出来,然后脱口:“这都是什么汤!这么难喝!御厨到底放了多少斤盐!?”
宫娥们听罢,急忙跪下来,个个都颤着唇齿求饶。
“大人!所有人的御膳,都由掌膳的管事大人品尝过的啊!”
“是啊,绝对不会有任何差池!”
“大人啊!请再尝试一碗吧!兴许是那一只碗不干净,再换一碗兴许……”
苏仲明倏地立起身,喝了一声:“够了!”随即把手中的碗用力地投掷于地上,将碗摔碎,让其发出清脆刺耳的破碎声。
宫娥们见状,都因为害怕而挤靠在一起。
苏仲明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破口:“滚!都给我滚!”
宫娥们立刻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向出口,片刻功夫而已便都跑没了影,连桌上的那些食具以及地上的碎片都不敢收拾,见证了苏仲明的演技。然而,苏仲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骄傲,回头瞥了一眼桌上的美食,登时用一只手捂住开始发出饥饿叫声的腹部。
“唉,即使肚子不争气,也要用绝食的办法来与那个混蛋对抗啊……”自言自语了一句,苏仲明毅然转过身,背对桌子,逼自己活生生离开摆满美食的桌前。
夜晚,在幽深的后宫一处,充满了无边的寂静,只有明晃的灯火烛光示意这是一座宫殿的所在。殿内,除了静静燃烧的灯火,静静垂落半空不动的轻纱和织密的竹帘,便是每一缕都透着暖意的悠然香雾。
风华依存的倩影软软地倚坐在卧榻上,而本人已卸下白日的朱黛浓妆,卸下了象征出世不凡的地位的那些华贵的珠宝和金银饰物,浓墨长发全都披于左肩,病容显得更加惨白,人却宁静地享售着被炉火烤过的空气以及掺杂在空气之中的阵阵幽香。
又或的朱色几乎被吞尽的惨白双唇轻启:“你打算,立一个男人为一国之后?有没有考虑过百姓的感受?”
帘子纱帐外面,楼天应答道:“我的私生活难道还要百姓来过问么。我要立谁为后,是我的事,昭告全国,也只是让他们知道而已。”
楼琳柔闻言,轻轻一笑,似在嘲讽,随即说道:“国有国的规矩,国君做了什么事,百姓也随之效仿,你若是娶男子为妻,立为王后,那么往后,男妻男妾之风将在桃夏国盛行,女人们将会不满,到时候,造反的叛军可都是女人。女人的狠毒,你可知多少?”
闻得这一句话,楼天应思虑了片刻,却难以用恰当的道理反驳,但心却是倔强的,只简单道:“只要你相信,我有能力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
楼琳柔再度轻笑,只道:“哀家相信你又有什么用?关键在于你的能力。虽说哀家已经将位置传于你,但也只是因为哀家久病不愈,玉体渐衰罢了。”
楼天应轻轻冷笑,反驳道:“难道不是因为我长得像我爹,勾起你的回忆么?”
楼琳柔仍是轻轻一笑,不作答复。
楼天应继续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所说的事情发生,而且桃夏国会在我的手中变得更加繁华,义母只管等着看好了。”
话音刚落,一位宫娥从殿外匆匆奔入,至楼天应身前行了宫廷礼仪,又不忘冲着帘子后边的楼琳柔行礼。
楼天应问道:“何事禀告?”
宫娥恭敬地答道:“今日,奴婢与姐妹们送好吃的到一梦斋,孰知那位大人屡屡说御膳不合口,奴婢与姐妹们皆没有法子,只得请示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都有点忙
有些东西只能拖延了…
☆、第136话
楼天应闻言,不由瞪眼,显然是不悦了。
宫娥瞥得着一眼,心生惧怕,低下头,不敢再说第二句话。
帘子后方的里室里传出了像是旁观者口吻的女子声:“看来是强扭的瓜不甜啊……你还要执意娶他为后么?”
楼天应沉稳地回答:“我想他一定是因为,太介意我接他进宫的方式过于粗报,过几天,等他平静下来了,自然会安分守己。”
楼琳柔只道:“这个人,最好不要给桃夏国带来麻烦才好。”
因这句话,楼天应不得不坦然:“义母可知他是什么人么?他原本是雯国的世子,后来登基为国君,再后来,成了青鸾城的城主。”
听得这一句解释,楼琳柔不由正襟危坐起来,喃喃道:“原来是他……”
楼天应又对宫娥下了吩咐:“他性情本就有些顽劣,不过,只要对他温柔一点,耐心一点,不急躁,他迟早是会屈服、会乖乖听话的。”
宫娥迟疑着答道:“可是,那位大人发怒的样子实在是可怕……”
楼天应回眸一瞪,微怒:“他发怒是小事,孤要是发怒,你便人头不保!哪一个更重要,你应该很清楚!”
宫娥入宫已久,对残酷的宫中规定自然了解甚多,急忙道:“是!奴婢明白了!”
楼天应收敛情绪,命令道:“退下吧。”
宫娥再度行了礼节,随即带上门退了出去。
楼天应又面对着帘子纱帐,对里室的楼琳柔说道:“义母,他既然是青鸾城的城主,只要我多花点时间,让他顺从于我,对桃夏国亦是有好处的。”
楼琳柔答道:“好了,你如此执着地要立一个男王后,哀家便不拦你,但将来没有子嗣的结果由你自己承担。”
楼天应信誓旦旦道:“我不会后悔的。”又补上一句关怀,“请义母好好调养身子吧。”方才移步,离开这座幽静却又暖香四溢的寝宫。
苏仲明,当年破坏了哀家与葛云国相联手的计划,如今落入桃夏国宫中,若是肯乖乖听话,倒是可以利用,可……若是如桀骜不驯的野马一般,迟早是会给整个宫廷带来无法估测的变故,哀家便以旁观者之姿,静观这场好戏罢。
楼琳柔心忖着,不由勾起了唇角,但只是昙花一现,下一刹那,奇异的变化便在她的喉咙里突然涌现,她抬起抓着手帕的右手,凑到唇前,微微弯腰,一阵咳嗽声立时回荡在这静静的香闺之中。
时辰转入了深夜,苏仲明虽是躺在了舒适的床榻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空空的腹肠里,总是传出令人尴尬的怪叫,他也因此而烦恼起来。
在这座一梦斋,他只喝了两口汤,回想起这两口汤的滋味,他更加感到几俄南奈。
“不行,不行!我绝对不能认输!肚子啊肚子,作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能忍,你也必须得忍啊!”他自言自语,随后,把被子边缘拉到颈项,在被子下面的手又捂住以怪叫反抗的腹部,翻身向床榻的里面,继续睡下去。
静夜看似静止,然而光阴的脚步却仅仅只是隐形。随着灰白暗淡的光线撕破漆黑,昭然宣示着黎明的到来。
雾气始于天边,降落于人间各方各处,见缝隙便穿入,无从放过,如织密而细腻的金丝薄纱罩衣,暂且罩住晨光,仅以朦胧相示人。
早起的宫娥们,端着金盆,端着漱口碗……之类的,缓缓来到一梦斋,然而未能步入殿内,却已经在门外跌落了金盆和漱口碗。金盆落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响之时,尚且透着暖意的清水落地四溅,漱口碗呼应着这个声响,合奏间,也开了花似的碎裂。
宫娥们的尖叫声也配合得天伊无缝,而这激烈的一曲,只源自于突然从一侧的窗内接连不断飞出的圆凳、砚台、花瓶、八宝盒……等等。
因为受惊而花容失色的宫娥们,再一次慌慌张张地折返,也再一次叩开透着圣气的高大朱漆格子门。
一只手浑然有力地拍在桌案上,震得宫娥们的小心肝发颤,连忙跪在地上,纤细的深子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着,没有人敢抬起头正视已经怒云满面的脸庞。
“才一天一夜!连个人都服侍不好!以后如何服侍好孤!”怒语破口而出,楼天应全然控制不住情绪。
“陛下息怒!只是因为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主,奴婢等,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当中一位宫娥回话道。
即便是大发雷霆也是无济于事的,楼天应只好墙行鸭制下心中的怒海浪涛,缓言吩咐一声:“罢了罢了,把那些坏掉的都收拾好,把没坏的都搬回去,照以前那样好生招待,孤就不信他还能这样闹个一年半载。”
宫娥们答一声‘是’,便立起身,都退了下去。
尽管宫娥们都已离去,楼天应却仍在为苏仲明不肯委身的事情万分愁苦,并且为之而感到焦头烂额,负手在殿内徘徊了许久。
光阴不管多漫长,徘徊的双脚总是会停下来,终于,楼天应止步,有了新的计划。
“对!我该出宫看看!他的那些随从,那几个青鸾城的人,一定还在城内,兴许……可以利用他们。”低声自言自语着,他的唇角挂上了一抹淡淡的邪恶微笑,转身走入里室。
宫城之外的城隍,在下着如同白色鹅毛一般的悠悠白雪,雪地上几近荒芜,但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直立在原地不动,握剑多年的右手,此刻紧紧地握着伞柄,没有任何眸光的双目仍然盯着前方,不畏这风雪,显尽了固执。
身后,陡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以及一个熟悉的声音:“李侯,别太难过了,抓走主公的人如果不是为了钱财,一定不会伤害主公。”顿了顿,又补充,“恭护法已经去追查那几个大汉的身份了。”
李旋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易烨青没看明白,困惑道:“李侯为何叹气?”
李旋这才回答:“当初如果没有执意来到这里,便不会发生这样的劫难啊。”
易烨青无奈地安抚道:“李侯,人活在世上总会遭遇不测,总会劫后重生,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既然发生了,只能冷静面对,好好想对策。”
李旋坦然道:“其实,我反而担心的是,劫走他的人不是为了钱财。”
易烨青再度困惑:“怎么说?”
李旋答道:“像暮丰社这样的,便不是为了钱财而针对他。”
易烨青闻言,却仍然满怀希冀:“虽然我也有这样的猜测,不过,一切都得等追查的结果明了了才能确定。”
这一回,李旋没有再回答,转过身来,迈起步伐,从易烨青身侧走过,独自往前走。
易烨青也转过身,迈步跟在他的身后。
没有马车、没有随身侍卫,只是一身普通的衣袍裹身,一件毛边披风护背,楼天应行走在扑满皑皑白雪的街上,来到遇见苏仲明的地方。
到此,他并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好依着直觉乱走起来。
飘雪渐渐稀疏,预示着将要停止,楼天应沉稳地往前走,从一座茶楼前经过。
茶楼之上,正传来一个绝世的好声音,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甚至是不同性别不同年岁的人的声音,而七零八落的掌声总是时不时地穿差其中。
大概是口技之人在以才谋生,然而楼天应全然没有兴趣,也不放在心上,步伐一直往前,没有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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