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旋提议:“那就去山里多找些干柴,然后烧了,木炭也就有了。”
苏仲明点了点头,示意赞同,随即抬眼,望进李旋的眸子里,那是一双平静的眸子,也正平静地迎接着他的目光。
温柔凝视了片刻,二人不语,李旋忽然只温柔地聂着苏仲明的手指,而彼此的指尖也慢慢变得温存,只是突然,苏仲明扑进了李旋淮里,双手环过李旋的身区,把头轻轻搁在了李旋的肩头。
而李旋,一手轻轻揽着他,另一只手,温柔地无莫了他的背部。
☆、第210话
翌日清早,苏仲明便与彭三盾一同上山,集齐干树枝,又在空地上燃火焚烧,火灭以后,留下堆积如山的松脆黑炭,二人忙将之装入袋中,为了方便搬运,又花钱买了一口大箱,将黑炭、硫磺粉与硝石粉装入箱中。
三日后的夜里,四人便开始着手将计划付诸于行动。苏仲明与左大树偷偷将箱子搬运到了宫殿修建之地,从山坡上一望半落成的宫殿,发现那里毫无亮光,正是无人看守的时候,便继续大胆前进,入了宫殿,趁早将配制好的黑伙药粉布置于宫殿内——苏仲明用一只瓢,将伙药粉铺成蛇形,纵贯宫殿的地板,而左大树只举着油灯立于宫殿门外,以防止火星落入伙药中。
铺完伙药粉,二人便立在宫殿外等待约好的时辰。
当夜,星空朗朗,毫无任何凶事预兆,正是干大事的时机。
待子时一过,苏仲明便取油灯里的火,点燃涂抹了灯油的一段麻绳,当火快燃到绳子的尽头,就快要逼近黑伙药之际,苏仲明便纵身扑入那黑漆漆的河水,左大树也扔下油灯,尾随在苏仲明身后,跃入河水。
他二人刚钻入河里,黑伙药便正好燃烧起来,一刹那间,山崩地裂,声如雷鸣,墙垣崩塌,乱石飞溅,一片惨景,历经风雨后好不容易建造起来的半个宫殿,在烟火之中,轻易地变成了一片废墟。
轰隆巨响传到劳役厂,只因爆炸,山头一阵颤动,如地震般,也传到了劳役厂,劳役厂的乐昌官兵果真是被这样的动静吵醒,纷纷夺门而出,聚集在屋子外的空地,而被迫劳役的韶乐人,因严酷的规定,只能在屋里聚集起来,披着被子盖过头顶,争相讨论起来。
“刚才是怎么回事?!”
“是啊!睡着突然觉得晃得厉害!”
“我也是!”
“我也是!”
“刚才是不是打雷了?!声音特响!”
“会不会大灾难来了……?”
“那些苟东西都在外面抱头乱窜,一定是出大事了!”
“大家别慌!大家别慌!真是出了大事,咱们就趁机会往外面逃!”
“咱们……能逃得掉么?”
“大树和三盾不是逃掉了么!换咱们也试试!”
“他们逃是逃了,但是死还是活……”
“先逃出去再说!”
外面发慌的官兵,此时也正言语纷纷,一锅乱。当中有人说那一阵雷鸣般的巨响像是自建造宫殿之处传来,但是与非,无人定论。
李旋与彭三盾已趁乱混入劳役厂之内,解救韶乐人必须要抓出这个好时机,把官兵引出去。彭三盾便二话不说,冲着官兵,学鬼叫般,呼喊了一声:“宫殿那边出大事了!”
官兵闻言更加惶恐不安,也不管听到的声音从何处来,马上带上刀剑,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劳役厂,奔向宫殿所在之处。
官兵陆续从眼前跑过,彭三盾微微探头想一探人头数,李旋及时伸手,将他的脑袋按鸭下去,以防他被官兵发现。
当那一阵零乱的靴子声远去后,李旋便拔出长武剑,带头奔入混乱的劳役厂内,彭三盾看着李旋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在自己的胸膛上捶打了两下,鼓足了勇气,才敢握紧手中菜刀,紧跟上李旋的步伐。
仅是一刹那间,李旋凭一把剑,已然手刃二十余官兵,昏暗的灯火光之中,彭三盾看傻了眼,当回过神时,一群官兵已扑至面前,彭三盾赶紧举起菜刀,依照这五日里练过的招式,向官兵一阵挥砍。
此前,彭三盾并未沙过人,只用木头人练习过,如今,见活人的躯体流着鲜血倒在脚下,而自己手中的菜刀又沾满了人血,脑袋不由陷入了空白,迷茫地张望着昏暗灯火光下的混乱人影。
李旋回头,朝彭三盾大喊一声:“别发愣!好好沙敌!”
声音传入彭三盾的双耳内,彭三盾看着他并不远的身影,却觉得他的声音很是遥远,很是飘渺,如同梦境虚无。
李旋见他神情不对,替他手刃了扑至面前的官兵,拍了他的肩头。
只这一拍,彭三盾彻底清醒,愣愣看着李旋:“王?”
李旋劝道:“当你握着刀进来,这里就是战场!到处是危险,你不沙他们,就会被他们沙!双手沾满血是理所当然!这是救韶乐人的方法!战场,就是屠沙场!”
彭三盾晓得了,再度看了一眼手中沾满人血的菜刀,为了救出韶乐人,为了重建由韶乐人统治的韶乐国,为了李旋所承诺的荣华富贵,他咬紧了牙关,全然豁出,再度举起菜刀挥砍,沙出了一条血路。
正当他二人被官兵团团包围之际,那些被劳役的韶乐人从屋里冲了出来,见满地尸体,便抓起了菜刀,或是斧头,或是锅铲,但凡能作为五器的,统统用上,只五盏茶,便将劳役厂内的官兵沙光。
李旋对彭三盾道:“立刻带大家走!到树林去!”
彭三盾点了点头,便扬声道:“各位兄弟!都拿好五器跟我走!”
为了获得自由,韶乐人也不管李旋是谁,抓起官兵落下的刀剑,即刻跟着彭三盾走,李旋作为后盾,跟在众人身后。
奔入了静谧的树林之后,众人围住彭三盾与李旋,争相问下一步该如何做,熙熙攘攘,如同集市。
此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那些官兵已经赶到建造宫殿的工地,说不定这时候赶回了劳役厂,咱们得赶快做好抗击的准备!”
众人循声回头,唯有李旋迎了上去,只听声音,李旋便知是苏仲明回来了。
到苏仲明面前,李旋问:“你们有没有受伤?”
苏仲明答道:“没有,黑伙药布置很顺利。从水路回来以后,我和大树都换了干衣服,赶过来时,正是时候!”
李旋愣了愣:“你们一起换了衣服?”话落,板着脸瞅了瞅左大树。
怕被误会,左大树即刻表清白:“我!我可什么也没看见!苏恩公在石头前面,我在石头后面!都是各自换各自的!”
李旋舒了一口气,便不再计较这个,言归正传道:“还有多少官兵?”
苏仲明估摸道:“最多,还剩下两百人。”
李旋面对众人,说道:“大家现在手里都拿着刀剑,不用太害怕,先采些枝叶绑在身上,待官兵追来,就趴在草间或上树,无声无息地将他们歼灭!”
苏仲明补充:“在这个隐身战术里,千万不要将形迹暴露在他们的灯下,不能发出任何声响,无声无息地一个个歼灭,咱们才有胜算!”
如今好不容易逃出劳役厂,现下仍无法安定下来,眼下的自由或许只能维持到官兵追上来之前的短暂时辰,但被迫干苦力的韶乐人,更渴望一世的自由,为了这个渴望,便不管苏仲明与李旋的身份,决意听从。
三盏茶后,树林里静了下来,人影灯影都不见了,又过了半个时辰,一片灯影从山下飘来,缓缓飘过林间,靴子踏过野草和枯枝的声音传开来,二百个人影随灯影移动。
“别处都已经找过,就差这个地方了!要是再找不到,咱们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啊!快找!快找!别放过任何一处!”
“这里黑漆漆的,不像是有活人啊……”
“是啊!倒像是容易冒出鬼怪的地方……”
“别胡说八道!好好找!”
人语打破了静谧,清晰地传开了。
闭了嘴,乐昌官兵小心翼翼地往前行,用双眼仔仔细细地搜寻,从茂密的灌木丛穿过,并不知晓,那些韶乐人正埋伏在其中。
先有官兵三人落队,缓缓走在最后,不知不觉地入了埋伏圈。横着的刀剑,微微浮起,将三人都全数绊倒,未及发出哀痛声,韶乐人即刻扑上去,一手捂住他们的嘴,将他们封喉,随即,用枝叶掩埋尸身。
官兵经过古树,却不知这又是一个埋伏圈,毫无防备之间,陡然一只惊悚的手伸出,迅速将人扯入古树背后,无声封喉。
丑时三刻,官兵人数已减少至只剩七十余人,尚不知伙伴已被悄悄灭了口,仍旧在山间树林里游荡,有人感到不太对劲,说了声:“你们有没有觉得,好像少了很多人?”
话落,即刻有人回应:“怎么剩下这么点人?老大也不见了……”
有人发颤道:“会不会是撞鬼了……?这林子里看起来就像住着鬼怪……”
毛骨悚然的话语,当下震住所有官兵,齐齐顿感毛骨悚然。
陡然间,在这七十余官兵的周围,立起了高大的身影,个个都头顶枝叶,浑身缠着枝叶藤条,官兵一见,不由分说,皆惊恐地脱口一声‘鬼啊真的有鬼’,却在这之后,丧命于无数锋利的血刃之下。
黎明缓缓而来,雾气开始在山间流动,树林里终于退去了漆黑,变成了一片灰白,稍能看清绿树绿草和碧水。
零乱的野草间,尸横遍野,韶乐人退去了披在身上的枝叶,露出了本来面目,齐齐聚在一起,看着大获全胜之景,不由万分欣喜。
下山之后,众人才始知李旋的身份,为之震愕之余,弯下双膝跪拜,并听从李旋的决意,前往海边小渔村。李旋命令左大树与彭三盾率领这三千韶乐男子,自己则与苏仲明快马赶回定军山,再度开启王陵石门。
因在王陵探险过,二人便机灵地从九世指点过的捷径步入王陵,用桐花云典打开了第十八室的石门,见九世时,启唇道:“我来取用作军饷的财物。”
九世缓缓睁开了双眼,缓缓问道:“韶乐王已经集齐韶乐人了?”
李旋答道:“我已有三千臣民作为兵力,现下只缺军饷。”
九世立起身,干脆道:“那随老朽来吧。”话落,便引李旋到金库前,打开石门,步入金库之中。
苏仲明也尾随着入了金库,此刻,金库的一个暗门打开,金银珠宝实在是满目琳琅,数不胜数,不由欢喜,便随意挑了一只大空箱子,与李旋一起,将最值钱的财物装入箱子中,只一盏茶功夫,箱子便满如定军山。
尔后,二人便向九世辞别,合二人之力,将箱子抬出了王陵,放置于马车之内,苏仲明也入了马车,坐在箱子一旁,而李旋又当了一回马夫,快马加鞭地直往小渔村而去。
☆、第211话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他二人赶到了小渔村,而彭三盾与左大树已然率领三千韶乐男子在小渔村建起了屯所,劳役厂的良马、兵器、兵甲、食具等等,都随着这三千男子迁移到了新屯所里,成了他们的行军之需。
这三千名新兵,也不忘李旋与苏仲明的恩德,早早为他们准备好了上好的寝屋,一开窗,便能看到日出的好住处。
韶乐人兴兵时,最忌讳日落,有败仗之意,因而主帅的寝屋,万万不能面朝着日落的风景。自李旋表明了身份以后,与苏仲明的结发关系也大度表明,新兵们因而只为他二人准备了一间房。
苏仲明到了屯所以后,对寝屋的分配很是不满,但那时候,所有的寝屋皆分配完毕,没有留下任何一间空房,苏仲明只好作罢。
此后训练新兵,每回苏仲明与新兵逢面,新兵皆招呼他一声‘王后’,令他时时感到很不自在。在雯国时,是为国主,偶尔回一趟青鸾城,是为城主,如‘陛下’如‘城主大人’皆已习惯,在这半岛却被唤作‘王后’,即使与李旋结发多年,仍觉得吃了大亏。
忍了三日后,那一日,他巡视食堂,刚好遇上彭三盾,那男子一回头,见了他便毫不犹豫地脱口叫了声‘王后’,满脸堆笑。
那正好是新兵们排队打饭的时刻,听彭三盾一唤,众人便也回了头,见了苏仲明也跟着满脸堆笑,唤了一声‘王后’。
苏仲明一下子克制不住,忙脱口:“停停停!都给我听着!”负手,又继续道,“你们,就不能有点想象力么?‘王后’这个字眼,用在女人身上,那简直是威风八面!但,用在像我这样的男子汉身上,多娘娘腔啊!”
彭三盾困惑:“不叫‘王后’,那该叫什么?咱们可都没读过什么书。”
苏仲明答道:“我在桃夏国的时候,桃夏王宫的宫人都唤我‘大人’,你们可以效仿。”
彭三盾想了想,觉得唤作‘苏大人’也没有不对,只是唤李旋为‘王’之时连着唤‘苏大人’总有些怪怪的,或者说不顺口,便直白道:“可是,您是王的男妻,王的男人……‘大人’与‘王’之间,相差太远了。”
新兵们听罢,皆点头啧啧赞同。
苏仲明单手叉腰,不满道:“谁说我是妻了?谁说我是王的男人了?!他回来之前,可是我的下属呢!”
彭三盾愣了一愣,又不由打量了苏仲明一眼,问:“您……您原来大有来路?”
左大树站出来,接话道:“听王说,此前曾流落雯国,在雯国长大,莫非……您是雯国的贵族,手握兵权?”
苏仲明微笑,却是报臂在胸前,卖起了关子。
彭三盾不等苏仲明说明一切,便做了定论:“一定是了!不然王不会现在回来带咱们攻打乐昌人那帮兔崽子!”
苏仲明拿他们没有办法,而自己的身份贵重,在此地却又不能和盘托出,只道:“你们别瞎猜了,好好练骑射,打得了胜仗,有你们功劳!”
恰好,李旋从外面而来,刚进入食堂,见到众人嘻嘻哈哈的景象,不由微愣,随之严肃起来,脱口道:“这里是食堂,怎么乱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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